第82章 黜邓宗父子同绝粒 祭甘陵母女并扬威(2)
臣闻政以得贤为本，治以去秽为务。是以唐虞俊在官，天下咸服，乃至雍熙。方今九德未事，嬖幸充庭。阿母王圣，出自贱微，得遭千载，奉侍圣躬，虽有推燥居湿之勤，前后赏惠，过报劳苦，而无厌之心，不知纪极，交际嘱托，扰乱天下，损辱清朝，尘点日月。书诫牝鸡牡鸣，诗刺哲妇丧国。昔郑严公即郑庄公，明帝讳庄，故改庄为严。从母氏之欲，恣骄弟之情，几至危国，然后加讨，《春秋》贬之，觉得失教。夫女子小人，近之喜，远之怒，实难堪养。《易》曰：“无攸遂，在中馈。”言妇人不得与于政事也。宜速出阿母，令居外舍，断绝伯荣，莫使来往，令恩德两隆，高低俱美。尤愿陛下绝婉娈之私，割不忍之心，留意万机，戒慎拜爵，减省献御，损节征发；令野无鹤鸣之叹，朝无小明之悔，大东不兴于今，劳止不怨于下。《鹤鸣》《小明》《大东》《劳止》俱诗名，并见《小雅》。拟踪往古，比德哲王，岂不休哉？
奏入不报。安帝既沈湎酒色，委政外戚内阉，及王圣母女，就是边陲有事，亦置诸度外，不肯与闻。烧当羌酋麻奴，自奔徙出塞后，虽伏居不动，终未肯向汉投诚。护羌校尉马贤，亦因他首鼠两端，不甚抚恤，遂致麻奴翅膀忍良等，俱有牢骚，因而鼓动麻奴，并寇湟中，转攻金城诸县。还算马贤引兵剿抚，闭幕诸羌，杀败麻奴。麻奴穷蹙饥困，方至汉阳太守耿种处乞降。耿种据实奏闻，安帝也偶然详察，但令有司援照前例，假给金印紫绶，并赐金银彩缯，算作了事。嗣由鲜卑寇居庸关，云中太守成严，及功曹杨穆，同时战殁；鲜卑复移掠雁门定襄，并及太原。警报传达京师，亦未闻出兵防讨，只倒霉了边陲百姓，被他掠去多少，饱载而去。安帝置若罔闻，反至宠臣冯石家内，连日留饮，经旬方归。也好算是无愁天子。石为故阳邑侯司空冯鲂孙，冯鲂为司空，见前文。鲂子柱曾尚明帝女获嘉公主，石得袭爵获嘉侯，兼官卫尉。平生无他伎俩，专能巴结上意，媚谄一时，倒是希宠梯荣的妙手腕。以是安帝格外加宠，时有犒赏；且进石子世为黄门侍郎，世弟二人并为郎中。是年秋冬二季，郡国水患，多至二十七处，地动至三十五处，安帝反令翌年改元，号为延光元年。接连又是京师雨雹，或如斗大，损及室庐；未几京外郡县，又报地动，又报大水，安帝仍然不睬，耽乐仍旧。高句骊为武帝时所灭，夷作郡县，东道始通。见《前汉演义》。至王莽篡位，发高句骊人伐匈奴，高句骊人不肯西行，亡奔塞外，遂为寇盗。东汉初兴，复遣使朝贡，因得赐复王封。明章以来，贡使不断；及安帝嗣立，四方多难，高句骊亦停止进献，抄掠辽河东西。建光元年，高句骊王宫，复率马韩貊诸部落，打击辽东，太守蔡讽，出战阵亡，宫复往围玄菟城，几被陷没，幸亏城北有扶余国，与汉廷通好丰年，急遣子尉仇台领兵二万余人，来救玄菟，才得与郡守姚光，合破高句骊兵，宫乃遁还。既而宫死，子遂建立，姚光请乘丧往讨，朝议多数同意，惟陈忠已擢任尚书仆射，援据《春秋》大义，不伐人丧，谓宜遣使往吊，且责让前罪。安帝巴不得疆场无事，遂从忠请。幸丧事还顺手，去使西归复命，谓高句骊嗣王遂成，甘心降汉，将前时所掠人丁，一并放还，当即驰诏免罪，东陲少安。招安高句骊事，却还办理合宜，不得为陈忠咎。只姚光生性戆直，专喜纠发奸慝，幽州刺史冯焕，也与姚光相类，怨家遂捏造玺书，怒斥两人；又矫诏传饬辽东都尉庞奋，叫他收系光焕，当场取决。奋不知有诈，遽令属吏赍诏杀光，复往幽州治焕。焕闻得光已被戮，连及本身，不如先时他杀，免得受刑。焕子焜却颖慧过人，劝父忍待斯须，察视真伪。待至辽东令人持诏到来，细阅圣旨，果有疑窦，乃拒诏不受，竟上书自讼委曲。朝廷果不知此事，立征庞奋到京，下狱抵罪。看官试想！庞奋所接的伪诏，想总由宫廷奸慝，主使出来，不然奋亦有口，岂能不辩？为何但将奋坐罪，并未究及主名哩？显见是安帝胡涂。安帝嫡母耿姬，居守甘陵，乳母王圣，及瓌妻伯荣，奉诏往祠陵庙，并省视耿大朱紫。当即备齐车马，调集主子，凡宫中大小寺人，及屯卫兵士，多数随行。王圣算是正使，高坐车中，威仪烜赫；伯荣算作副使，乘车前驱，绣帷高卷，用心暴露娇容。但见她巧蟠凤髻，淡扫蛾眉，满头珠翠，遍体绫罗，上身披着全红猩氅，上面系着五彩蝶裙，仿佛是出塞昭君，可比那入吴西子。沿途颠末郡县，统统当差官吏，都是望风服侍，先日绸缪。道里不平，发民缮治；驿传未足，派吏弥补。统统供张，统皆安排安妥，专待二贵使到来。好轻易盼到使车，便不管命官体统，就在石榴裙下，屈膝叩首。伯荣起首接受，竟尔端坐不动，由他拜跪。乃至河间王开，及列侯二千石，俱出郊迎谒，甘拜下风。莫非想作刘瓌么？比及伯荣母女，驱车畴昔，又取出很多金帛，献作赆仪，别的千乘万骑，亦统有奉送。及行至甘陵，清河嗣王延平，是时清河王庆子虎威已殁，无嗣，由乐安王宠子延平过继。亦已在陵旁恭候，见了伯荣母女，也是望车拜倒，执礼甚恭。待祭过陵庙，谒过耿大朱紫，缓缓的回京复命。那伯荣母女，已是出尽风头，贮满私囊，这恰是一场好差事哩！小子有诗叹道：
伯荣母女，回朝复命，当有一个朝右大臣，闻知伯荣母女路上的威风，出头弹劾，欲知这报酬谁，容待下回报明。炎炎者灭，隆隆者绝，高超之家，鬼瞰其室。是为莽大夫扬雄遗言。雄之行谊不敷称，但其言确有至理，豪宗贵戚，常常不能逃出数语。试观邓兄弟，守祖宗遗训，尚知敛抑，而卒为妇寺所诬，横罹大狱，七人毙命，全族遭殃。且如此，遑论窦宪耿宝诸人乎？王圣以乳养之劳，竟得干政，淫女伯荣，尤其骄横，保持中官，交通外戚，安帝不加检束，反令其出祭园陵，清河贤王地下有知，度亦不肯享此淫妇之主祭也！而清河王延平，与河间王开等，奴膝婢颜，尤其光荣。悍妪淫女，且大出风头，汉之为汉可知矣！
骏奔宗庙贵钦承，淫女如何使祭陵？
浊乱如此君不悟，履霜宁特兆坚冰！
臣闻高祖与群臣约，非功臣不得封，故经制父死子继，兄亡弟及，以防篡也。伏见圣旨封故朝阳侯再从兄瓌，袭护爵为侯；护同产弟威，今犹见在。臣闻天子专封，封有功；诸侯专爵，爵有德。今瓌无他功行，但以配阿母女，一时之间，既位侍中，又至封侯，不稽旧制，分歧经义，行人鼓噪，百姓不安。陛下宜览镜既往，顺帝之则，勿使贻讥将来，则榜样先端，垂誉无穷矣。
这疏呈入，安帝竟取示王圣。圣略通文墨，看到这奏，天然忿懑得很，佯至安帝面前，自陈被诬，且泣请出宫。安帝正加宠遇，怎肯听她出去？反用好言安慰，报酬益优；圣女伯荣，当然还是出入，毫无忌讳。时有泗水王刘歙从曾孙瓌，久居京师，天生一副傲骨，专与王圣母女交通。泗水王歙，为光武族父，传国至孙护，无子国除。伯荣年已及笄，见瓌放诞风骚，惹动情窦，免不得与他笑谑。瓌正欲挑逗伯荣，刚巧针锋相对，天然不待媒人，先偷试雨意云情，枕畔密盟，愿与偕老，然后向王圣申明，再行六礼。好一个自在结婚，若生今之世，必称她为文明女子。一对野鸳鸯，变作真鹣鲽，卿卿我我，越觉情浓。伯荣遂替瓌入宫乞封，竟然得邀恩准，使袭故朝阳侯刘护册封，并官侍中。可谓妻荣夫贵。护为刘歙曾孙，且春秋比瓌为轻，不过早殁无嗣，因致绝封；瓌为护再从兄，怎得牵合畴昔？司徒杨震，又不由愤激，再行上疏道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