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父死弟孤文姬托命 夫骄妻悍孙寿肆淫(2)

殿上直声应破胆，阶前权威也低头。

冀得书不省，但援笔批答道：“如君所言，莫非仆果无一可么？”何事为可，请汝说来。穆知冀怗过，不便再谏，只好付诸一叹。越年除夕，桓帝御殿，受文武百官朝贺，冀竟带剑入朝，忽左班闪出一人，大声叱冀，不令趋入，且使羽林虎贲诸将，把冀佩剑夺下，冀倒也心惊，跪伏阶前，叩首赔罪。恰是：

颁诏后还宫，越二日即致去世，享年四十有五，尊谥顺烈皇后，合葬宪陵。桓帝生母匽朱紫尚存，当由桓帝仰报慈恩，遣司徒张歆持节奉策，往诣博园，尊匽贵报酬孝崇皇后，号住室为永乐宫，得置太仆少府等官，如长乐宫故事。统统朝廷政治，名为桓帝亲政，实仍在梁冀把握中。当时颍川郡有两大耆儒，一个就是荀淑，表字伯和，出为当涂长；一个乃是陈寔，表字仲弓，出为太丘长。两人并有令名，又相和睦。淑有八子，俭绲靖焘汪爽肃旉，并承家学，克肖乃父，时人号为八龙。颍阴令苑康，比诸古时高阳氏才子八人，因名荀氏居里曰高阳里。寔亦有六子，长次最贤，长名纪，字元方，次名谌，字季方，齐德同业，与父寔并称三君；郡人谓元方难为兄，季方难为弟。元方剂群，幼亦颖慧，寔尝过访荀淑，使宗子御车，次子执杖，嫡孙年小，并载车中。淑闻寔至，令三子靖应门，五子爽行酒，俭绲等接踵进食，孙彧亦在稚年，引坐膝前。两家合宴，当然尽欢。不料上感天文，德星并集，朝中太史，即奏称五百里内，有贤人相聚。大将军梁冀，但知作威作福，管甚么贤人不贤人？嗣由光禄勋少府等，举淑为贤能刚正，入朝对策，淑策文中多讽刺贵幸，为冀所忌，徙补朗陵侯相，莅事明理，世号神君。既而弃官归隐，家居数年，至六十七岁病终，时为桓帝建和三年。畴前李固杜乔，尝师事荀淑，另有同郡人李赝，亦奉淑为师，淑殁时，膺已为牧守，自表师丧，郡县均为立祠。寔尚保存无恙，惟因权幸擅权，志不苟合，以是一官小试，终就沈沦，后文再当表见，姑从缓叙。类叙荀淑陈寔，不没名流。

李固杜乔，号称奸佞，而于质帝遇毒之时，既不能拚生讨贼，复不能避祸归田，得毋忠不足而智不敷者耶？然无辜被害，远近呼冤，彼苍亦隐为垂怜。特生郭亮董班杨匡诸义士，拚死收骸，复有李女文姬，智能料事，明足知人，托孤弟于王成之手，而遗嗣得全。待至梁氏族灭，而李杜以后嗣犹存，为善者其亦可无惧欤？梁冀凶悍非常，而独受制于艳妻，先贤所谓身不可道，不可于老婆，有明征焉。且冀私诱友通期，而冀妻即私通秦宫，我淫人妻，人亦淫我妻，报应之速，如影随形。冀至此犹不知悟，反穷极豪侈，愈逞凶威，是殆所谓天夺之魄，而益其疾者，朱穆一谏，亦宁能挽回乎？

欲知冀曾否受谴，待至下回申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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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之明君，必有辅德之臣，规谏之官，下至器物，各铭书成败，以防丢失。故君有正道，臣有正路，从之如升堂，违之如赴壑。今明将军地有申伯之尊，位为群公之首，一日积德，天下归仁，终朝为恶，四海颠覆。顷者官民俱匮，加以水虫为害，京师诸官，用度增加，圣旨发调，或至十倍，各言官无现财，皆出诸于民，搒掠敲剥，强令充沛。公赋既重，私敛尤深，牧守长吏，多非德选，贪聚无厌，遇民如虏，或绝命于棰楚之下，或自贼于火急之求。又打劫百姓，皆托之尊府，遂令将军树敌天下，吏民酸毒，门路叹嗟。昔秦政烦苛，百姓土崩，陈胜奋臂一呼，天下鼎沸；而面谀之臣，犹言安宁，讳恶不悛，卒之灭亡。又永和之末，法纪少弛，颇失民望，裁四五岁耳，而财空户散，下有离心，马勉之徒，乘敝而起，荆扬之间，几成大患；见前回。幸赖顺烈皇后，初政平静，表里向心，仅乃讨定。今百姓戚戚，困于永和，内非仁爱之心，所得容忍，外非守国之计，所宜久安也。夫将相大臣，均体元首，共舆而驰，同舟而济，舆倾舟覆，患实共之。岂可去明即昧，履危自安，主孤时困而莫之恤乎？宜时易宰守之非其人者，减省第宅园池之费，回绝郡国馈遗，内以自明，外解人惑；使挟奸之吏，无所依托，司察之臣，得尽耳目。宪度既张，远迩清壹，则将军身尊事显，德耀无穷。天道明察，无言不信，惟冀省览！

梁冀嫉忠害良，终很多改，战役元年，且得增封食邑万户，连前封合三万户。弘农夫宰宣，巧为逢迎，上言大将军功比周公，应加封妻孥，今既封诸子，妻亦宜加号邑君。有诏依议，遂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，兼食阳翟租，岁入五千万，加赐赤绂，仪比长公主。这位襄城君孙寿，倒是一个非常淫悍的妇人，面孔却非常艳冶，善为妖态。眉本颀长，却用心蹙损，作盘曲形，叫做愁眉；目本莹彻，却轻拭眼眶，作泪眦状，叫做啼妆；不似愁而似愁，不必啼而似啼，也是不祥之兆。发本黑软，却半脱不梳，成一懒髻，使它斜欹半偏，叫做堕马髻；腰本轻柔，行动时却摆动莲钩，好似肥胖不由，叫做折腰步；齿本整齐，巧笑时却微涡梨颊，好似牙床作痛，叫做龋齿笑。龋音矩，齿痛貌。引得梁冀格外垂怜，格外宠惮，稍一忤意，便装娇撒痴，吵得百口不安。冀本好色，为妻所制，未能自在纵欲，也不免心存芥蒂。可巧父死丁忧，饰辞城西守制，与妻异居，实在同一美人友通期，日夕肆淫，借居丧庐，为藏娇屋，任情取乐。看官欲问友通期的来源，乃是一个歌妓，由冀父商购献顺帝，事君当进贤士，何如购献美人？商之行动可见一斑。顺帝留住后宫，时因通期有过，仍然发还梁家，梁商遣令出嫁，偏冀敬爱通期，待至商殁，便嘱门下门客，暗将通期诱来，借偿夙愿。怎奈艳妻独处，已有所闻，俟冀他出，竟率健奴，突入丧庐，搜刮通期；通期未曾防备，竟被寿揪住云髻，先赏她几个耳光，然后交与家奴，把她牵归。通期本生得一头美发，由寿用剪截去，再将她花容玉面，用刀彝开，更勒令脱去外套，笞掠至数百下，打得通期无从申述，痛苦不堪。冀归庐闻报，吃一大惊，仓猝趋至岳家，向妻母叩首似蒜，请她至妻前讨情，饶放通期。寿母乃往与缓颊，寿始将通期放归，冀急去探视，见她伤痕累累，鬓影星星，禁不住肉痛起来。当即替她抚摩，直言谢过，并延名医调节，外敷内补，好几日才得告痊。通期感冀厚意，仍然与冀续欢，密切仍旧；未几私生一男，取名伯玉，匿不敢出。偏又为孙寿所探悉，竟令子胤带着家奴，各持刀械，突入友氏家内，非论男女老幼，一概杀死；只要冀私生子伯玉，平经常藏匿复壁中，幸得漏网，不致污刃。梁胤已灭尽友氏，扬长归报。独冀亲往勘视，惨不忍睹，忙着人买棺收殓，一一安葬；心中虽衔恨妻孥，但畏妻如虎，未敢返家诘问，只把那私生子格外珍惜，廉价雇一乳媪，育养官方，时令藏匿。本身也不肯回家，另在外舍居住。孙寿见冀挟嫌不归，也去另寻主顾，为文娱计。可巧有个太仓令秦宫，曾在冀家充过奴婢，脸孔姣美，口齿聪明，因为冀所垂怜，荐为县令。他却并未到差，仍在冀家出入来往，乃至深房密室，也得收支无阻。孙寿竟看重睐，有所役使，常常令宫充当。宫谨慎服侍，曲尽殷勤，寿见他体心贴意，越加喜好，偶然辄屏去摆布，与宫私谈，耳环厮磨，情感密切。看官试想！这秦宫是个驰名的滑头，岂有不瞧透芳衷，欢颜相接？又况寿华色未衰，阃威又盛，这类主顾，真是毕世难逢，乐得放大了胆，趁这四目相窥的时候，将孙寿悄悄搂住。寿故作娇嗔，叱他无礼，那娇躯却全不转动，一任秦宫拥入罗纬，解带宽衣，成绩功德。好一场桃花运。嗣是宫内作情郎，外为宠竖，几近大将军门下，要算他一人最出风头；且刺史二千石入都，求见大将军，必先谒赂秦宫，然后得通姓氏。宫又为冀佳耦相互补救，仍归和好，且劝他佳耦对街筑宅，穷极精工，左为大将军府，右为襄城君第，堂寝皆有阴阳奥室，连房洞户，盘曲通幽，四围窗壁，统是雕金为镂，绘彩成图，别的另有崇台高阁，上触云霄，飞梁石磴，下跨水道，差未几与秦朝阿房宫类似。又复广开园囿，采土筑山，十里九坂，取象崤函，山上列举草木，驯放鸟兽，葱笼在望，飞舞自如。冀与寿共乘辇车，游观第内，前歌僮，后乐妓，鸣钟吹管，铿锵盈路，或且连日继夜，恣为欢娱。既而府第嫖妓，尚嫌不敷，再至近畿一带，广拓林囿，周遍近畿；又在河南城西，增设兔苑，横亘数千里，移檄各处，调产生兔，刻毛为志，人或误犯，罪至极刑。冀二弟尝私遣门役，出猎上党，冀侦得动静，恐他杀伤生兔，立派家卒往捕，杀死至三十余人。另在城西构造别墅，收纳奸亡，或取良家后代，悉为奴婢，名曰自卖人。寿又向冀谮毁诸梁，黜免外官数人，阴令孙氏宗族补缺。孙氏宗亲，都是贪婪犯警，各遣私家调查富户，诬以他罪，捕入拷掠，令出款项自赎，略不对劲，辄予死徙。扶风富豪孙奋，性最吝啬，冀遗以乘马，向他贷钱五千万，奋只出三千万缗借冀，冀竟大怒，移檄太守，冒认奋母为府中守藏婢，说他盗去白金十斛，紫金千斤，应当追缴。太守受命维谨，即拘孙奋兄弟，逼令缴出原赃，奋等并无此事，怎肯承认，活活地被他敲死，资产悉被籍没，数至一亿七千余万缗，乱世期间，原不该拥资高傲。一大半献与梁冀，冀方才泄恨。嗣复派使四出，远至塞外，广求异物。去使多恃势作威，劫夺妇女，殴击吏卒，累得吏民痛心疾首，饮恨吞声。侍御史朱穆，本系梁氏故吏，因贻书谏冀道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