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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卅七章柴进门招天下客 扈岚棒打洪教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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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个客气一番后,三娘告声罪道:“大官人,我师兄因吃累官司,发配至此,我护送师兄家眷前来寻他,且容师兄见了家眷来。”柴进道:“千里护嫂寻兄,端的儿是义气深重,堪比三国关云长。既是林教头家眷,一发到庄上安设,稍作梳洗,此处人多,说话不便,庄上有静室说话便利些。”

当下柴进引着林冲、三娘、林娘子并两个公人投庄上来,那庄客们瞥见,大开了庄门,柴进直请到厅前,先教内苑自家女眷来将林冲家眷引入后苑安设,跟柴进的伴当自引了车夫,各自牵了骡车马屁,去院后安息,不在话下。

三娘当场也拿了一条棒起来道:“如此便就教了。”洪教头看了三娘如此漂亮一个小人,恨不得一口水吞了她,把棒来经心使个旗鼓,吐个流派,唤做把火烧天势。

三娘暗自恚怒道:“此来并非求酒食财帛,只见大官人一面,不知几时返来?”庄客道:“说不定,敢怕投东庄去歇,也不见得。”三娘嘲笑道:“如此便不见他也罢,再问庄上可有东京来的一名刺配犯人,姓林名冲的?”庄客道:“方才倒是有个姓林的来投,但闻之大官人不在,便又走了。”

柴进再三谦让,林冲坐了客席,三娘坐了对席,董超、薛霸也一带坐了。安排得酒食果品海味,摆在桌上,抬在大家面前。柴进亲身举杯,把了三巡,坐下叫道:“且将汤来吃。”吃得一道汤,五七杯酒,只见庄客来报导:“西席来也。”

那簇人马飞奔庄上来,中间捧着一名官人,生得龙眉凤目,皓齿朱唇,三牙掩口髭须,三十四五年纪。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,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,腰系一条小巧嵌宝玉环绦,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。带一张弓,插一壶箭,手执一名戴枷人犯手来,都步行而来。

三娘练了半晌后,早轰动了店家仆人,在廊下看了一回后,鼓掌喝采道:“小官人使得好双刀。”三娘收了刀势,定身报以一笑后,便想回屋洗漱,那店家仆人却上前道:“小官人留步,有话说。”

那洪教头却看那林冲一副得志配军模样,扈三娘文弱清秀姣美小官人一个,也不信两个,口中道:“大官人须细心,这年初托名假姓之人甚多,都来倚草附木,皆道我是驰名豪杰,来投庄上,诱些酒食钱米。大官人如何忒当真?”

三娘上前与柴进见礼,柴进仓猝扶起道:“一丈青?但是威震夏奴的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义士?”本来自从扈岚与史进两个在西军中效力半载,其间斗阵杀败西夏第一懦夫以后,不要朝廷官诰犒赏飘但是去,两个义名逐步传开,柴进也是闻名多时了。

公然,柴进见打翻了洪教头,不怒反而大喜,叫快将酒来把盏,世人一齐大笑。洪教头那边挣扎起来,众庄客一头笑着,扶了洪教头,羞颜满面,自投庄外去了。

在厅上,三个叙礼罢,柴进说道:“小可久闻教头、扈义士大名,不期本日来踏贱地,足称平生渴慕之愿。”林冲答道:“寒微林冲,闻大人贵名,传播海宇,那个不敬?不想本日因获咎犯,流配来此,得识尊颜,宿生万幸。”三娘却笑道:“柴大官人招贤纳士,周济江湖豪杰,我等都是久闻大名的。”

林冲见是三娘,也是心头一宽,暗想:“师妹总算脱了这场遭劫,我这罪业生受得也不枉了。”林冲仓猝抢上前几步扶起,虎目含泪低声道:“师妹生受了。”看了看三娘又低声孔殷问了句:“师妹可曾被高衙内那厮玷辱了?”三娘道:“天然未曾。”林冲舒了口气道:“总算留得师妹明净,不然师兄一辈子不安。”

林冲听了,并不作声,三娘却忍不住道:“既是恁地,我俩先使一起棒来看如何?”

三娘转过身道:“店家有何指教?”那店家仆人拱手道:“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,姓柴名进,其间称为柴大官人,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,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。自陈桥让位,太祖武德天子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中,谁敢欺负他?埋头招接天下来往的豪杰,三五十个养在家中,常常嘱付我们旅店里:‘如有来往豪杰、流配犯人,可叫他投我庄上来,我自帮助他。’我现在见小官人使得好双刀,便可投柴大官人庄上,迟早必得宠遇。”

但见:门迎黄道朱门高,山接青龙催绿红。万枝桃绽武陵溪,千树花开金谷苑。聚贤堂上四时花,百卉厅前八节景。堂悬敕额金牌令,家有誓书铁券丹。朱甍碧瓦九级堂;画栋雕梁三精舍。不是当朝勋戚第,也应前代帝王家。

柴进道:“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好,快抬一张桌来。”林冲起家看时,只见阿谁西席入来,歪戴着一顶头巾,挺着脯子,来到后堂。三娘见了那教头,却只是嘲笑不已。

林冲仓猝上前拉过三娘道:“不是说了,不得一棒打翻,落了大官人脸面的么?”三娘狡狯一笑道:“不是一棒啊,端的使了两棒看,方才打翻。”林冲瞪大了眼不知如何说。三娘欣喜道:“大官人也不喜这高傲之人,不会见怪,师兄宽解。”

第二天朝晨,扈三娘夙起便在院内练武,但见:日月双刀流光溢,形如鬼怪方彩霁。矫若龙吟飞妙速,便是巾帼一丈青。

三娘笑了笑道:“恰是小可,大官人谬赞了。”柴进大喜道:“本来林教头还是扈义士师兄,今遭得见两位同门豪杰,端的是双喜临门,快请庄上奉茶,小可聊尽地主之谊。”

洪教头见三娘两番邀战,便跳起家来道:“这般强大一小我儿,我不信他,他敢和我使一棒看,我便道他是真豪杰。”林冲此时才开口怒斥三娘道:“这位是大官人庄上西席,休冲要撞了。”柴进也想看三娘手腕,大笑道:“无妨事!且把酒来吃着,待月上来也罢。”

只见洪教头先起家道:“来,来,来!和你使一棒看。”一齐都哄出堂后空位上。庄客拿一束棍棒来,放在地下。洪教头先脱了衣裳,拽扎起前摆,掣条棒,使个旗鼓,喝道:“来,来,来!”

三娘看了,那戴枷犯人不是千里追随的豹子头林冲,却又是谁?当下三娘大喜,跳下车来,三五步赶上前去,对着林冲便拜倒道:“师兄,寻得我好苦。”

三娘谢了店东人,回屋唤了林娘子与锦儿,三女洗漱伏贴后,请车夫驾了骡车,便往柴进庄上而来。公然三二里,见座大石桥。过得桥来,一条平坦通衢,早瞥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。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,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,树阴中一遭粉墙。转弯来到庄前,看时,好个大庄院!

三娘听了,暗自深思道:“昨日未曾与鲁大师说上话,也未知师兄是否投了柴大官人处,也只要先去了方才晓得。”当下三娘回了一礼问道:“旅店东人,柴大官人庄在那边,我正要寻他。”店东人道:“只在前面,约过三二里路,大石桥边转弯抹角,阿谁大庄院便是。”

林冲深思道:“庄客称他做西席,必是大官人的师父。”吃紧躬身唱喏道:“林冲谨参。”那人全不睬着,也不行礼,林冲不敢昂首。三娘见了暗自恚怒,拉了林冲坐下,口中嘲笑道:“我师兄拜人时,只拜官家,只拜上官,只拜师尊,只拜豪杰义士,却不知这位是哪一等?”

三女来到庄上,见那条阔板桥上,坐着四五个庄客,都在那边乘凉。

三娘皱眉道:“师兄,你也古怪,见了我不先问安危,到先问起纯洁来。”林冲瞪眼道:“自古身故事小,失节事大,这方是轻重。再者,你好端端便在面前,问甚安危?”三娘瘪瘪嘴,心头暗想:“还是普通的礼教官人一个。”

柴进听如此说,仓猝对那洪教头道:“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,这位小官人乃是林教头师弟,威震夏奴的蓟州一丈青扈岚便是,休要小觑。”

扈三娘也横着棒,使个流派,吐个势,唤做拨草寻蛇势。洪教头喝一声:“来,来,来!”便使棒盖将入来,三娘望后一退,洪教头赶入一步,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。三娘看已经打了两棒,便把棒从地下一挑,洪教头措手不及,就那一挑里,和身一转,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,撇了棒,扑地倒了。

这时那官人也上前来问道:“这位是林教头甚人?”林冲仓猝躬身道:“此乃林冲师弟,姓扈,外号一丈青。师弟,这位乃是申明传播海宇,那个不敬的柴大官人,快来见礼。”见林冲没有点破本身身份,三娘心头暗喜,看来师兄与徒弟普通,倒也不肯教外人晓得有个女徒,弱了名头。

三女乘骡车来到桥边,林娘子与锦儿在车内等待,三娘男装在身,自上前与庄客微微一礼说道:“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晓得:过往之人,蓟州扈岚求见。”庄客齐道:“你没福,如果大官人在家时,有酒食财帛与你,今早出猎去了。”

三娘问明林冲踪迹后,别了众庄客,与林娘子、锦儿说了,复往沧州路上而去。行了半里多路,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,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,但见:大家美丽,个个豪杰。数十匹骏马嘶风,两三面绣旗弄日。粉青毡笠,似倒翻荷叶高擎;绛色红缨,如烂熳莲花乱插。飞鱼袋内,高插着装金雀画细轻弓;狮子壶中,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方箭。牵几只赶獐细犬,擎数对拿兔苍鹰。穿云俊鹘顿绒绦,脱帽锦雕寻护指。好似晋王临紫塞,浑如汉武到长杨。

那教头瞥眼看了道:“我乃庄上枪棒西席洪文远,远近皆是闻名,可当得你一拜?”林冲正要谦逊几句,扈三娘却道:“未曾听闻,如果枪棒西席,手上定有惊人业艺,不如我俩使一回棒看如何?”

当下又吃过了五七杯酒,却早月上来了,照见厅堂内里,如同白日。柴进起家道:“二位较量一棒。”林冲自肚里深思道:“这洪教头必是柴大官人师父,不争师妹一棒打翻了他,须欠都雅。”当下低声对三娘道:“须细心些,一棒打翻了,柴大官人面上须欠都雅。”三娘眨眨眼道:“师兄宽解,我理睬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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