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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.第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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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柔华则回雅间,叫人搬了屏风拦住门外视野,而后沏壶新茶,临窗慢饮。

沈柔华端然含笑, “不晓得殿下驾临此处,方才如有失礼, 还请殿下包涵。”见永王眼带猜疑,干脆风雅承认, “臣女原是来岛上散心,约了人在此会晤喝茶, 就在对侧雅间,北临湖光,又有一株海棠掩着,景色极好。方才上楼闻声殿下的声音, 怕会滋扰, 便从速出来, 若令殿下曲解,是臣女的不是。”

谁晓得,他竟会对谢玉嬛暴露那般暖和靠近的姿势?

这回老侯爷便是拿昔日的事当话茬,说梁靖对那沈柔华偶然,中意的是谢家女儿。梁元绍畴前趋利避害是为侯府着想,事隔多年,他也不计算。但这是关乎梁靖毕生的大事,沈柔华和谢玉嬛之间,也不是关乎存亡兴衰的挑选,梁元绍不该为那点蝇头微利,就义梁靖的婚事。

她盯着窗外,十根手指越收越紧,夙来端方温婉的脸颊也笼了肝火,牙关咬得腮帮都微微颤抖。

这日朝晨,由梁老夫人出面,请玉嬛母女一道去城外进香。

沈柔华快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,傍晚时传闻玉嬛母女回城,便也驱车回府。

沈柔华充耳不闻,只是摆手叫丫环出去。

窗外满目翠色,舌根残留茶的涩味,连那回甘都似是苦的。

“我也如许感觉!”

但也仅此罢了,沈家虽有皇亲,在魏州毕竟须仰赖梁家,这委曲只能受着。

可谁知,梁靖会来这么一手?

沈柔华捂着心口,忍不住又灌了口茶,减缓喉咙的枯燥。

她满腔的肝火也仿佛扯开了口儿,蓦地站起家,啪的一声拍在案上,震得掌心发麻。肝火宣泄罢,才想起劈面坐着客人,收回目光,便见秦春罗缩在圈椅里,正满脸惊诧地昂首看她。

决计的教唆诽谤,语气里那点痛恨藏不住。

“你说……那谢玉嬛是不是个狐媚子。”

现在四目相对, 沈柔华面上波纹不起,只款款见礼道:“拜见永王殿下。”

就只是薛氏不肯断念,感觉沈柔华端方和顺,是魏州驰名的美人,与她向来靠近,且沈家虽能添助力,也须仰赖梁家,沈柔华必会全面行事。玉嬛倒是跟老夫人投缘一点,且有淮南谢家撑着腰,她这婆母一定能压抑。

秦春罗坐在劈面,见那丫环私语后沈柔华变色,便猎奇道:“如何了沈姐姐?”

而后备了份厚礼,亲身登沈家大门,说侯爷已为梁靖择订婚事,他深为遗憾。

永王颇不测埠打量着沈柔华。

这歉意藏了十余年,老侯爷始终不提,他便无从透露。

现在竟被谢玉嬛勾动和顺,可见那女人绝非善类!

沈恭毕竟是都督府长史,起初虽觉此事十拿九稳,见梁靖久久不肯登门,内心也有了数。听梁元绍亲口回绝,当然气恼,却也没敢发作,只在和蔼地送走梁元绍后,气得摔了个杯子——

这般想着,刚才内心憋着的那口气略微顺了点,剩下的便是相机行事,在永王摆驾回京之前,帮他一把了。

永王“哦”了声,见她不似心虚扯谎的模样,便没穷究,仍回宴席。

长这么大,她在同龄的女人里向来出挑,这回跟梁靖的婚事,在她看来也是十拿九稳的。沈夫人跟薛氏来往热络,她也常做客梁家,姐妹们暗里打趣起来,乃至会拿梁家打趣她——仿佛是将她视作梁家的准儿媳。

“谢玉嬛她……”秦春罗揪到关键,摸索道:“她获咎姐姐了?”

梁靖已将永王和秦骁来往的秘闻摸清,届时也需回京,帮着东宫借机反击,便想着分开之前,将此事定下来——起码不能让玉嬛许给别家。

梁元辅身任都督之职,野心差遣下谋权投机,很快忘了旧事。

祖孙俩临出门时,刚好梁章被梁元绍赶着去书院,一脸的闷闷不乐,传闻老夫人是要去城外进香,当即觉得爹娘求福为由,死皮赖脸地跟上来,筹算先去城外浪半日,后晌再去书院。

当日梁靖跟老侯爷说定后,老侯爷便将梁元绍叫到了跟前。

——比方雄踞一方的梁家,将嫡长女儿梁玉琼嫁为永王侧妃,便是为博繁华。

沈柔华心中忿忿不平,一条锦帕几乎揉碎,瞧见内里冯氏和玉嬛在主子环抱下登船而去,忽而嘲笑起来。

这张脸他熟谙, 在魏州地界, 除了玉嬛和他的小姨子梁姝,永王能认出的贵女,便只要沈柔华——她的兄长取了淮阳长公主的女儿,就住在长公主府上,沈柔华数次进京拜访长公主,永王曾见过。

更别说永王生来漂亮温雅,倾慕者无数,哪怕公侯府中的闺秀,也一定会入眼。

动静递进后院,沈柔华闻声时,就没沈恭那么看得开了。

倒是没想到,那谢玉嬛常日里瞧着兔子般灵巧温驯,背后里不止跟梁靖胶葛不清,竟还勾搭上了永王。这些男人的目光也真是古怪,魏州城如许多的王谢毓秀,谢玉嬛纵面貌出挑,却不过是个外室女,怎就勾得人前仆后继?

“欺人太过!”沈柔华说得含混。

梁靖天然是以照顾祖母为由随行。

自十余年前韩太师的案子上父子分歧,这些年两人间便总有隔阂。当时梁侯爷本欲帮帮太师,梁元辅兄弟却怕家属受累,公开里跟萧家通同,置父辈交谊于不顾。侯爷得知此事,气得大病一场,然木已成舟,他毕竟扛着府中百余条性命,已有力挽回。

……

本来跟玉嬛会面的动机撤销,她手指攥着茶杯,脑海里满是方才仓促瞥见的那一幕,深想此中含义,更觉心跳短促。

几近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言辞,沈柔华面上罩着寒意,两颊却又出现诡异的红。

秦春罗嘲笑道:“那一家子本来就不是好人。白费畴前姐姐待她那样好,现在也是白眼狼起来了!”见沈柔华似有同感,又火上浇油,“我们魏州城里,谁不尊着姐姐,就只她放肆,亲身下请柬都不给面子。”

“是你?”永王眉头微紧, 目含核阅。

帮着永王将谢玉嬛吃到嘴里,梁靖还能何如?届时她仍能嫁入梁家,在这魏州地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安享繁华尊荣。

若动静传出去,旁人必会说她剃头挑子一头热,痴心妄图。

既是如此,便须顺水推舟。

“是吗?”沈柔华唇边挑起嘲笑,坐回椅中,“说来听听。”

梁靖鬼迷心窍就罢了,毕竟军中没甚么女子,被临时勾着也不算甚么。

伉俪俩筹议了两回,薛氏始终不肯断念,还是老侯爷催逼,梁元绍才下定决计。

这般一名在渊潜龙,自是万千眼睛盯着,很多世家想把女儿送出来,即便现在只是侧妃乃至滕妾,将来入主皇宫,便能立时飞黄腾达。

她在家中时,也常听沈夫人提起,说现在京中夺嫡,太子虽有东宫之位,身后倒是位同虚设的皇后,帮手他的朝臣也多是豪门之子靠科举出身的,没多大本事。而永王资质聪明,借着小魏贵妃的夸奖,极得圣眷隆恩,娘舅在朝中为相,另有世家助力,即位是迟早的事。

那以后侯爷病弱,敏捷衰暮,懒得再问争斗的事,侯府事件也都交到了梁元辅手里。

父子俩虽同在一座府邸,却隔着道纱屏般,甚少促膝深谈。

茶馆里香气氤氲,沈柔华临窗坐着,手里的冰绡帕子扯得死紧。

相较之下,梁元绍另有那么点知己,见父亲病弱低沉,内心存了点歉意。

沈柔华自发失态,回过神时,稍敛恨意。

她本日得空,因想着秦春罗是个不错的棋子,特地请过来赏花品茶,探探口风。听外间仆妇说梁元绍携厚礼登门时,便有些心神不宁,直嫡亲信丫环过来递信,才明白梁元绍的来意,一颗心顿时坠入冰窖。

说罢,又屈膝施礼,发间金钗微晃,粲然夺目。

……

秦春罗从没见她如许,又小声道:“沈姐姐?”

谁知回府后还没睡个安稳觉,隔日晌午,便迎来一道好天轰隆。

沈柔华越想越恨,手指撕扯着帕子,猛听裂帛轻响,那冰绡帕竟被平空扯破。

先前秦骁的案子递上去,刑部临时压着,等过几日永王回京,必会借此掀些风波。

今后再出门赴宴,她的颜面该往那里搁?

梁元绍去沈家的事并未张扬,但武安侯府内,祖孙三代的分歧临时消弭。

那谢玉嬛纵进了王府,不止有正妃压着,两位侧妃也都是世家嫡女,她一定能对劲。

沈柔华垂眼看着她,如有所思,半晌,点头道:“是啊,她真是可爱得很。”

永王倒是见惯宫廷妃嫔丽色,都城里那么些公侯权贵之女,他本该目光极抉剔才是。

永王应是看上谢玉嬛了吧?不然,怎会在这里偷偷召见?

且她父亲沈恭是梁元辅的帮手,永王驾临魏州, 也见过沈柔华一次。

梁元绍当然迷恋沈家的助力,到底是父亲亲身开口,听了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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