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献给我的母亲唐淑辉(新版说明)
我常常做一个梦,在故乡的阁楼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,她是一个冤死的鬼,她飘出我的视野后,我要去追她。正在阁楼养鸽子的三哥却把我推下梯子。我呢,总会爬起来,再爬上梯子。他会再推我下去。我再往上爬。
那些长江边半山腰的老院子,那些建在老院子边上的旧楼房,那些拐七拐八的峻峭的街巷,连着那些树草都不在了,说不定在我写这文章时能够就不存在了,从舆图上消逝殆尽。
写作如同爬梯子,目标不是目标,而是为了看清本身从何而来,瞥见那些消逝在影象深处的人和景色,把他们的形象记录下来。三十五岁时写作《饥饿的女儿》这本书就是经历了如许的过程。四十五岁时写作《好后代花》也经历了如许的过程。用笔墨重现我的故里,记念我不在人间的母亲、生父和养父,也包含那些归天的畴前的邻居。
幼年时我从未有过坐在母亲或父亲怀里或膝上的好风景,听他们讲一个长江里金竹寺奥秘故事或大禹治水三过家门的神话――老婆每日在江边一块石头上等候他,天长日久化成一块呼归石。这自家门前的故事,是从街坊邻里道听途说而来。当时我不到五岁。
心头却一向不松开。
现在我喜好抱着女儿,让她坐在膝上,给她讲故里的畴前,我的畴前,我母亲的畴前,有的呈现在《饥饿的女儿》里,有的呈现在《好后代花》里。女儿还不到五岁,听完会有很多题目,偶然会说她也在那儿,会帮忙大禹克服龙王。她说她梦见了外婆,外婆摇着一艘船,带她在长江玩。
三哥说,没钥匙,进不了门,再说甚么东西也没有,也没路可去。
实在写给母亲的书,何尝不也是给我女儿的。
我的根再也寻不见了。
十六年前第一次在台湾出版《饥饿的女儿》,扉页上写着献给我的母亲唐淑辉。
重庆故乡六号院子那一带顿时要拆了,成为市建打算的一部分。曾归去办理相干手续,去拆迁办的路,满是乱石碎瓦和戴着安然帽的工人。我对三哥说,我想回家再看看。
感谢浏览这本书的近三十个国度的读者。感谢四川文艺出版社,2000年时出版了这本书的海内第一个版本,以后在海内颠末端七八家出版社,客岁碰到新任社长吴鸿先生,他问我这本书的版权环境,想出一个这本书的记念佛典版,并奉告我他读了我这本书的感触。我很打动,十六年畴昔,这本书回到了四川文艺出版社,也算新春伊始一件幸事。
奥德修斯离乡二十年,经历磨难后重返,没人能一下子把他认出来。我呢,如书中所言1980年离家出走,度太长江,分开重庆,越走越远,最后到了英国。2000年返回中国,刚好也是二十年。我的经历没有奥德修斯那样奇险,少有光辉刺眼的刹时,多有失利和痛苦的光阴。这二十年,浏览人间,最后渡回长江,归于本身的故乡,归于出世之地。
2009年底,我出版了续篇《好后代花》,写母亲和我本身内心那些长年堆积的暗中和爱。扉页上写着给我的女儿。
我看看腕表,时候不敷,只能作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