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.别扭
仿佛另有点夜里着凉后脑袋浑沌的感受,只是没美意义跟他说。
“哦――”魏天泽嘲弄般拉长声音,“新婚燕尔,却在外驰驱了两月,你还真舍得。”
马车轻晃停稳,攸桐醒来睁眼,就见傅煜躬身正往外走。她从速理好衣裳,紧随厥后。车停在金昭寺的庙门外,石板间的青苔经了雨,潮湿打滑。攸桐怕踩空滑倒,谨慎翼翼地踩在矮凳,忽见一支手臂伸过来,惊奇昂首,就见傅煜面朝梵刹站着,侧脸冷酷如常,唯有手臂横在她手边。
魏天泽一笑,回身瞧了攸桐一眼,目光稍顿。
春草早已得了叮咛,接到递来的眼色,往苏若兰居住的配房里去,面色和蔼隧道:“苏姐姐,少夫人有事寻你。”
攸桐服从傅煜的叮咛,从方丈那边讨了点备急的药丸吃,脑袋里那股昏沉之意稍觉减缓。进香结束,传闻傅煜不与她同业,乐得钻进马车安闲安息,半点不知有人已对她这位傅家少夫人留意。
过后傅煜外出办任务,常点魏天泽随行,几番并肩作战,结下过命的友情。
傅煜觑她半晌,收回目光,而后拎着身边的蜀绣软枕递给她,“另有四十里路。”
春草嘲笑瞧着她,“姐姐既不肯去,便明着说句话,我好去回禀。到时候见怪下来,也各自担着,分个明白。”
两年之前,他曾去过都城,也见过传闻中半只脚已踏进睿王府的魏家三女人,天姿国色不假,但神情举止间有骄贵之态,亦天真不解世事。现在再瞧,眉眼面貌模糊如旧,那气韵神采却已截然分歧。
而魏天泽也不负所望,识字习武进益缓慢,论技艺、才干、应变,皆出类拔萃。
闻声春草来唤,她如常敷衍道:“我要做老夫人的针线,没工夫呢,叫宝相儿跟你去吧。”
“你倒朝我甩脸子!”苏若兰当即怒了。
“她那边有人服侍。”傅煜答得漫不经心。
不过,看她精力倦怠……
魏天泽切磋般多瞧了攸桐两眼,待进香还愿罢,傅煜邀他去近处堆栈喝酒时,便又笑道:“二哥不送嫂夫人归去?”
攸桐连着等了三天,才算听到一句他没出门的动静。
从金昭寺回府后,傅煜繁忙如旧。
现在,苏若兰坐在炭盆旁的圈椅里,底下是铺得厚软的绣锦褥子,和暖又温馨。她手里边拿着的则是一副暖帽――说是给老夫人做的,从寻料子到挑花腔,费了好些天的工夫,现在裁剪出来,每日里也只拿来磨蹭工夫,不知何时才气做完。
一起慢行,到得金昭寺外,雨倒是停了。
魏天泽幼时流落在齐州,八岁时在虎帐四周做些粗使的杂役,因技艺敏捷被人看中,教习技艺,到十五岁参军的时候,已是非常出众。他初时只是末等小兵,厥后当了标兵,刚好傅煜那阵子也在练刺探敌情军报的事,就此结识。
过了会儿,又诚恳承认,“大抵是气候的原因,就感觉犯困。”
但瞧方才的景象,伉俪同乘而来,目光甚少碰触,没见靠近之态。
这般忙成狗的人能留在府里,实在是可贵的机遇,攸桐哪肯等闲错过,探得动静失实后,便叫来夏嫂和春草,叮咛她们做几样香气浓溢,能随风飘远的甘旨。
再度睁眼时,中间的人公然又睡了畴昔,两臂紧抱软枕,脑袋侧枕在上面,端倪委宛,眼睫苗条,碎发贴在颊侧,愈显得肌肤柔白,容色娇丽。
傅煜伸手在她额头试了试,公然较平常暖热,应是受寒发热的原因。
逼仄的车厢里,两人古怪对视,傅煜眼睁睁看着她姣白如瓷的脸颊变得微红,就连清澈的眼底都带了温度,似羞怯难堪、似局促镇静。忍不住想起她方才神游入眠却岿然端坐的模样,内心感觉风趣,神情却仍冷酷,只随口道:“没睡醒?”
“末将见过将军!”
“魏大哥。”傅昭对他也客气。
春草哪会容她再托懒,皮笑肉不笑隧道:“少夫人叫的是你,不是宝相。”
这话就差点指着鼻子说她偷奸耍滑、借口太烂了,苏若兰神采微变,嘲笑了声,“少夫人整日里除了顾着吃的,还能有甚么事。院里那么些人,离了我莫非就活不成?哼,她又要教唆我去做甚么?”
“我忙着呢。喏――”苏若兰扬了扬手里的暖帽,“老夫人的。”
傅煜也往角落挪了挪,给她腾出点处所,而后阖目,沉眉思考。
这般路程,搁在好天春日,瞧着沿途风景,转眼就到了。但现在秋雨路滑,她又身材不适总犯困,恐怕没法精力奕奕地撑到金昭寺。傅煜既递了软枕,想必不会太介怀,攸桐稍作游移,便伸手接了,抱在怀里。
那场连夜的秋雨后,傅家各处便连续烧了炭盆取暖。
所谓军无习练,百不当一,习而用之,一可当百。
傅德清当然认得他,摆了摆手,道:“这回跟着修平同业,有劳你了。”
……
到现在,他已是傅煜部下非常得力的副将,跟傅家的友情也很深。这回傅煜外出时便带了他同业大半个月,因魏天泽跟傅家兄弟来往颇多,也曾受过田氏照拂,本日便赶到金昭寺,欲与傅煜父子一道进香。
她甚少这般硬气,先前哪怕苏若兰试着在她跟前说攸桐的不是,也极力忍着,现在放出这般狠话,反而叫苏若兰内心犯起嘀咕。想了想,毕竟怕是上头分拨了活过来,才让攸桐拿鸡毛适时箭来教唆她,到底不敢担搁,将暖帽摔在中间,不情不肯地出来了。
魏天泽笑而不语,瞥见隐入马车帘后的窈窕身影,如有所思。
二十岁的小将,生得健旺萧洒、光风霁月,甫一现身,便先朝傅德清抱拳。
傅煜闻言,眸光微深,觑他一眼,淡声道:“不急。”
傅家能稳居永宁,靠的便是精兵强将、作战勇猛,如当代道不承平,更是不敢懒惰,父子叔侄轮番出马,催促各处练兵。傅煜身为傅德清最得力的助手,更是不得半点余暇,除了迟早到寿安堂露面以外,整日不见踪迹,晚间亦歇在两书阁,半点未曾踏足南楼。
……
这般面貌确切出众,但还不至于令他意动。
宝相是个十二岁的小女人,为人怯懦诚恳,听了周姑的敲打后对攸桐非常恭敬,苏若兰瞧在眼里觉着不忿,每回有活要做时,便半含酸半嘲弄地推畴昔。这回故伎重施,懒懒地往椅背靠了靠,就要叫宝相。
魏天泽朗然一笑,继而朝傅煜抱拳施礼,又拍拍傅昭的肩膀,“三公子!”
傅煜扯了扯唇角,“今晚补上。”
“你着凉了,记得找方丈拿药。”傅煜答得简短,没再看她,径直朝寺门口一名年纪相仿的男人走去――他麾下的一名副将,魏天泽。
一行人会齐,进庙门之前,魏天泽站在傅煜身边,目光向攸桐微挑,打趣般问道:“前面那位,便是嫂夫人吧?先前婚礼时我驻扎在外,还没来得及喝喜酒。”
还真是……别扭。
“老夫人的事确切紧急,不过姐姐做得慢,不怕迟误这半晌工夫。”
攸桐摇了点头,“没,睡醒了。”
待食材备齐,甘旨入锅,香气四溢时,她便在院中芭蕉亭里坐稳。
攸桐没客气,扶着他的手臂站稳,而后道:“多谢夫君。”
春草亦变了神采,冷声道:“姐姐既是这南楼的丫环,自该按叮咛行事,何必问太多。”
以傅煜的抉剔目光、冷酷脾气,不至于为色起意,传闻他顶着满都城的传言提亲,是因魏三女人救过他的性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