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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9. 口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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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要如此,现现在又岂会有甚的宋楼公子?怕是钜燕朝堂,也非现在此番气象。”

此一时,李四友瞧也不瞧五鹿浑,眉梁一压,启唇再道:“小老儿本就不是能人所难之辈。若我真肯硬下心肠,既不念我同容欢祖父情同手足之义,亦不管我同樱儿可否于累叶史官笔下超生,单单随心纵意,便于情素初生之时,直将樱儿强抢入宫,归入后廷,通姻好,诞子嗣,又那里会有现下这平生错失、两相唏嘘?”

“现在回想,小老儿方才实在是三分面粉七分水——满满铛铛非常胡涂!静思重新,怎不后怕——如果方才当真取你性命,带累了容欢,怕樱儿届时亦不苟活,非得立时随了去不成。”

“如此这般,前辈倒不惧外人查此洞天?”

“小老儿原想着,再不将皇权高位放于心上——先太后既要那不肖子冲龄践祚,其好垂帘当国,那便由了他们,只要其禀承鸿绪,勤心庶政,小老儿便也不敢多加苛责;至于那日依令逼宫之三人,其虽有罪,小老儿却不忍害其性命,因其或为贤臣勋戚,或为公卿贵胤,多年来同小老儿言辞相投,惺惺相惜。其虽不义,我难不仁,故于当时极怒之下,便只令人将其削作人棍,天定死生。”

李四友眉头紧攒,面现不耐,纳了口长气,切齿叹道:“尔等欲探的,便是你方才提及的那甚劳什后代人?”

五鹿浑单臂往门上一搭,膺前一收,带着点儿瞎猫撞死鼠的幸运,混上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轻松,缓缓舒尽了胸中一口闷气。稳稳心神,其又略加奋发,摇眉嗤笑道:“杀容欢公子,不过宋楼一家之祸;灭钜燕国主,实乃当今天下之忧!大害匪轻,销磨楼仆人需得三思而行,免得后日入土,愧对列祖列宗!”

李四友见状,广袖一挥,口内连连念叨着“小老儿何尝见怪”,正自说着,又复兴身,踱步回了桌前,自顾自斟了满盏,一口饮尽,后则一拢披发,沉声自道:“想来,方才那些动静,尊驾皆得之于宋楼奶奶之口?”

话音方落,便见秦樱自一旁角门暴露头来,一曳裙裾,娉婷袅娜,倒是又重梳洗打扮过了。

“但是,只怕这些年来,钜燕现国主在这龙榻上,无时不刻不坐卧不宁,日里夜里皆展转难安——其自心知,那贤明一世口衔天宪的父王,倒是晚值丧乱,前后交哄;老婆患,臣子叛,迍邅困踬,苦雨飘风,天之降罚,郁郁而终。”

“廿二岁前,可曾有一女子阽危无策,泥足深陷你销磨楼内?”

五鹿浑稍一抿唇,目珠浅转,不经意随口询道:“倒不知前辈这销磨楼,究竟出口多少?”

李四友听得此话,阖目轻笑出声,待得半刻,笑意乍止,反化哀声。

李四友一拍脑门,立时拥戴道:“是了,是了,你且少待。”

“老朽早言,念在宋楼薄面,你这儿郎总归能全须全尾归返。”

李四友下颌一探,扬眉瞿然,冷冷哼笑两回,抬声便斥,“尊驾将小老儿当了何人?又将销磨楼作了那边?难不成古云渥变成李四友,便自一国之君化了恶棍地痞,极尽欺男霸女之能事?”不待五鹿浑反应,李四友喉内呼呼风起,侧颊急咳,后则抬掌抚着前膺顺了顺气,余怒难销,抬声再道:“销磨楼确是出了朝堂,入了江湖,但是不管何时那边,其也终归是我古氏一族的门楣,容不得尔等口里内心那档子混账事!”

一旁李四友见五鹿浑半晌不语,这便抬睑递个眼风,也不掩面上冷落神情,缓声哀道:“罢了罢了,尔等既过去小老儿身上号召了绝户计,小老儿那里还能推搪得过?只是尊驾所询之事,小老儿实在无甚忆记,总不好添油加酱,对付了尊驾,也废弛了我销磨楼名声去。”

李四友闻声,膺内实在憋闷,喉头隆隆作响,呼的一声,侧颊自往一边啐了口浓痰,后则自行努了努嘴,将颊肉翻卷个两回,探手再捉了块黄雀酢,吃吃笑道:“本为杯盘之地,何作兵戈之场?”

李四友稍顿,捧了酒盅就口濡濡燥吻,后则抿了抿唇,其笑且怨,“惜得,樱儿为人,实在呆板,忠孝节义之事,其倒比男儿家更上得心去。念其先夫所行轻易,樱儿深感愧对,虽未明言,倒是同我渐行渐远,直最多载未曾再见……”

“前辈不惧店家将其中奥妙漏于人知不成?”

“奶奶好本领好威风。”五鹿浑脖颈一扬,喉间淤青若隐若现,吞口凉唾,冷声讥道:“西风白发,明日黄花。奶奶需知天佑自助,鄙人此回幸运脱身,凭的不是宋楼名头,仗的绝非旧识恩德,”稍顿,五鹿浑将一副画轴一抻,眉插入鬓,吃吃哼笑道:“全吾身者,不过一‘心’字尔。”

“杀心虽起,皆因私欲,同你说的甚流浪女子有何相干?”

五鹿浑闻声微怔,心内策画着到底该应个“是”还是“不是”。思忖少时,也无长策,将心一横,颊上一黯,点头轻叹,“自是宋楼奶奶快言快语。想其当日提及此事,端的是义愤填膺,捶胸顿足;呼当今钜燕国主为贼子,指其先夫同楚老将军陈腐王爷为乱魁,斥其鱼肉国君,蒙蔽百姓,实当下至阿鼻天国刻苦,永不超生。”

五鹿浑闻声,两目再阖,探掌往膺前虚虚一按,好教肝火稍顺了顺。

听得此处,五鹿浑唇角一抿,心下倒是犯了嘀咕:不管如何,一场宫变后,古云渥但是确确实在失了三子七女,这血脉之事,终归打趣不得。只不过,其若真如言下所述,那眼目前这些个亭台楼阁,暗里乾坤,又当是何时起建,何日得成?

话音方落,五鹿浑两指一并,更往身侧一点;只见纸上所书“蚁在元无梦,水竞不流心”,其那心字,四点错笔,竟同金樽宝字如出一辙。

五鹿浑被李四友这般劈脸盖脸一通责斥,面上稍见讪讪,抬掌往头上摩了又摩,沉声自道:“前辈若不心虚,方才我将提及此事,你怎顿时改色更容,急要毒手取我性命?”

“前辈这是……”五鹿浑抿了抿唇,颇是有些不安闲。

“尊驾年事尚小,怕是不知,李四友同这销磨楼,早在古远寒身登九五之前,便已小驰名声。只不过,李四友终归江湖过客,真名实姓,人皆不通。”

话毕,李四友声儿里带了点哭腔,“爱欲尚可逆佛乱僧,遑论我这凡夫肉身?太上靡散,浮图销沮,那里需劳动那六识八苦,只单单一条求之不得,已然将小老儿抽筋拆骨,生不如死……”

稍顿,李四友连连嗟叹,摇眉苦笑,开目自道:“你一言及宋楼奶奶将你引至此地,我便料定尔等必是拿住了她的弊端。樱……樱儿这辈子,除了她那宝贝孙儿,另有何事能屈其志?”

候个约莫半柱香辰光,李四友终是回转,掌内拎着大大小小几个布袋,踱步往五鹿浑身前必然,口唇一开,却再也不提那流浪女子半句,“这袋乃是猪肤虾腐,此处则是糖蹄咸肉,同些个东风荠火卷丝,梅花肠红甜姜……你且代我……送了上去……”

五鹿浑闻声,便也不再多话,心下暗觉李四友阴晴难定,实在揣摩不透——明显前头还要毒手取了本身性命,眼下却又知无不言推心置腹起来,倒不知是否因着二人已然将话说开之由。思忖少时,五鹿浑肩扛手提着大包小袋,再朝李四友施揖一拜,正待放脚随那木人而去,却又陡地一顿,返身询道:“前辈莫不是忘了将些书作墨宝教鄙人一并带走?”

听得此处,五鹿浑心下已是一动,目睑一低,想着秦樱名为宋楼女主,暗为异教虎伥,此人此行,那里同忠孝节义沾得边去。

“江湖朝堂,鄙人皆是知之无多。只不过,尊驾所为,当真不惧毛遂堕井,毁却现国主一身清名?”五鹿浑浅吞下唇,两目开张,谨慎摸索道。

约莫半柱香后。

“过后不久,容欢祖父离世,小老儿心想,我既离了朝堂,无牵无系,樱儿亦已对容家仁至义尽,单鹄寡凫,孤影一双,如此,我等怎就不成突破藩篱,不睬世俗,相携团聚月下,并肩相思树底?”

“常言道,狐疑起,暗鬼生。销磨楼主尽可不信鄙人之言,到时暗鬼一出,勾得了鄙人的魂,怕也夺得了钜燕国主的命。我一知名之辈,无从顾命,本就是捱得一时算一时;如果此躲避无可避,非得就死,且与一国之主同赴阴司便了,如此福泽,求之可贵,诚为幸运,倒是鄙人祖坟冒了青烟了。”

五鹿浑鼻内一哼,压抑多时,终是于当下忍不住烦恼起来;一叹此返梢磨楼之行铩羽暴鳞,全无所获,加上见那秦况二人面上神态,转思李四友一腔丹衷一挂痴肠,不由得锐气尽失,肝火大动,正籍着眼下这由头一吐余怒。

五鹿浑肩头一抖,缩手往颈上悄悄一触,思及方才濒死神态,仍感觳觫,撇嘴于心下暗道:若我当真因着你等男欢女爱的糟烂事丢了性命,怎不冤枉?正于此时,又闻李四友叹道:“小老儿这些心机,现在瞧来,终归错付。我将她摆在心窝窝里,她将我丢在脚边边上。”

“前辈自行外出采买?”

五鹿浑闻声一颤,听来听去,总感李四友言辞含沙射影,心下一激,怒炎于火。

五鹿浑将一众吃食背在身后,腾出两手秉烛摸索,横三竖四,七颠八倒,终是顺着一盘曲石洞行至一扇石门前。看望半刻,也没瞧着门边有甚构造可启,正自五鹿浑迷惑之际,只听得前头一阵沙沙响动,后则猛不丁嗤的一声,见石门自往摆布两分,眼目前蓦地打进一道白光,直教五鹿浑阖目掩面,候个盏茶工夫方再开眼。

“小老儿我……常常对着樱儿,老是拙嘴笨腮……东西,你且捎去,话……我还是藏在内心……”

五鹿浑见李四友已然瞧穿其心内疑窦,面上不由得有些个讪讪之色。唇角一勾,躬身施揖道:“小子无才,妄加悬度,此处先给前辈赔罪了。”

“如此说来,你销磨楼便从未作过牙侩,行过火发卖女子的活动?”

思及此处,五鹿浑眉关一蹙,眼风一飘,自往门外觑了一觑。

“你既这般微不敷道,小老儿是不是该疑一疑你裹挟天子、慴服宋楼之辞?”

“先年死别,后岁生离,漫天神佛早将小老儿捏弄的不敢抱怨,任由摆布。人道是浮生若梦,为欢多少?”李四友口唇一抿,转悲作喜,“小老儿这把年事了,实在需得活得呆点,看得开点,才好留住一些念想,让今后同死地相接的日子听起来不甚可怖才好。”

“尊驾如果笃定廿年前有女子失落此地,怎不想想那女子可会是入了奴籍,这方为人转卖?真若良家女眷,小老儿断无助纣为虐之理!”

“十几年前便同卖家有约,每隔一按光阴,其当自来往送。”

五鹿浑见状,心下稍见对劲,齿牙一并,候个半刻,眉头一挑,又再言道:“前辈心忧亲子,挂怀社稷,鄙人感同身受。此一回,祝某实是鼠钻幸穴、狐假豪门,这方籍着宋楼奶奶一臂之助,来得此处同前辈相会。旁的细枝末节,鄙人也是知之无多,只可奉告前辈,有人拿了宋楼容欢公子,又于钜燕宫内设了埋伏,鄙人想着,其本意并非那二人道命,出此下策,权不过为着前辈的一个答案罢了。”

五鹿浑闻声,如坐针毡,面上一阵青白,掩也难掩。

“莫道那些个没根没据的风凉说话!流浪女子,冰清玉洁,身家本是青白的很!”

五鹿浑一听,两指又将那烟萝针紧了紧,但是其面皮颈肉倒是一松,口齿大开,四靥齐现。

五鹿浑口内啧啧两声,正待感慨,却见况行恭往不远处低声唤道:“只此小子一人,你莫顾忌,现身便是。”

初必然睛,便见况行恭一张冷脸端端方正横在身前。五鹿浑身子打个寒噤,噘嘴暗自心道:瞧多了李四友的斑斓划一,现下陡见况行恭这幅尊容,的确如同方自金刚脚底下拖曳出来普通,实在好人胃口。

“前辈当真想不起?廿二岁前那女子,但是风华绝代环球无双……”

李四友闻声,捻须巧笑,目帘一低,缓声应道:“那处出口甚为隐蔽,肉眼难查;再者说,小老儿不过教其送至四周,待夜深无人之时,再往取来便是。”

李四友哼笑两回,倒是未置可否,举目往屋外一探,转而又进了盏酒,咂摸咂摸口唇,探手将须上淋漓滴酒捋开了去。

李四友一听,更见气定神闲,口唇微开,缓声应道:“小老儿的销磨楼,多有珍宝,常见奇货,皆是一众朋友志愿展玩,若欲转手别人,或赠或卖,皆由小我。小老儿虽出了皇城,也还未落得脱粟布被的苦楚地步,何需为了几块金银,图谋追求?”

五鹿浑见状,吃紧追在厥后,面上也无好色彩,且懑且怒,只想着将况行恭当豿粪普通用沓草纸捏出去求个眼目平静;无声又再行了半刻,二人一前一后挑开洞口垂藤,五鹿浑吐纳三五回,平一平肝火,算是戴德佛陀相佑,令本身从那幽密之地满身而退。

“前辈您这是……”

李四友想也不想,毫不遮拦,“统共不过两个——一则专通宋楼后园,一则,便是小老儿常白天大半衣食所需之来处。”

五鹿浑心有戚戚,实在无言,但是低眉瞧见身前这大包小袋,唇角一耷,又想着各式推拒,恰于此时,正听得李四友低声再道:“小老儿瞧着尊驾面相,实非常人。且同宋楼清了其中干系,待离此地,你这毛发之疾,可期不药而愈。”

“尊驾便没传闻过那句‘闷声发大财’么?”李四友下颌一扬,挑眉再笑,“更何况,有命积财,还得有命开消才好。”

“照你这般说法,不在江湖行走的平常女子,怎能进获得我销磨楼来?”此言一落,李四友稍顿,紧睑留盼,悄悄打量五鹿浑面上神采。“尊驾所问之事,小老儿是当真未曾上心也未曾知会,你若独独同我厮缠,只怕待到小老儿黄沙溺毙,也难给出个合称的答复。只不过,若说人当真失落于销磨楼,只怕尊驾需得摸索摸索本末源流,考虑考虑来去因果——旁的不言,你道是何人将好人家的蜜斯拐带了来,又是何人恃强忤意买了去?买卖资银到底入了何人丁袋?而你口中那美女普通的良家蜜斯,若非志愿,又怎会于楼内不声不响为人变卖出笏,却未曾呼唤哭泣引来我等援救?”

“若无别事,我便教个木人引你往出口,想来,那盲眼老奴早当在那儿候着了。”

五鹿浑一听,已显错愕,未有反应,冷不防只见青影一动,还将来得及缩颈藏头,低眉细观,方见本身早被安设停妥:摆布掌上各拴了两个布袋,两肩别离担了一个,就连脖颈上,也为其挂了一只。

正自考虑,已听得况行恭冷声哼道:“你这小子,倒算命硬。”言罢,脸一掉,扭身便走。

五鹿浑闻声,不由苦叹连连,心内颇生了感慨:现在我终是想明白方才所见之字为谁书,所经之殿为谁度。想其堂堂钜燕旧主,为着宋楼奶奶,竟可舍却至尊之位,于这暗处静候多年,秦晋之想,空误白头。倒也不知,这男女情爱之事,抛掉抽添之法、人道之乐,另有甚旁的欢愉可期?即便沧海巫山,可到头来终不过落花流水;李四友这般固执,究竟是因着情比金坚痴心一片,抑或不过爱而未得难遂初志?

李四友闻听此言,面上神采还是不动,目帘一卷,秋水微浑,“小老儿年事渐长,更觉金马之庭不若帘肆之间,云台之上不及岩石之下呐。”

李四友候了半晌,抬头朝天,鼻翅一颤,亦笑亦嗔,“你且瞧瞧,她宋楼奶奶,生恐小老儿杀心暗起,断了宋楼独一血脉,这便将小老儿同钜燕皇族扳连一并抖搂出来,觉得自保……于其心中,最重莫过容氏子孙……连小老儿那身份之密,亦能等闲白于外人。”

“中间既知小老儿来源,怎好单掩了自家来处,偏将小老儿蒙在鼓里?”

五鹿浑闻声,颊上一红,眨眉三番,摆手应道:“鄙人早言,我不过江湖小儿,姓祝名掩;至于师父之名,师门之号,鄙人实是羞于启口,免得言行屈辱门庭。”

李四友听得这话,反是笑了,支肘撑腮,神思已远。

“纵其再美,岂会胜得过樱儿去?”

“清名?”李四友身子朝后一靠,脸颊微扬,“宗子不肖,夺位逼宫,小老儿幸得江湖旧友互助,九死平生,存得残命,暂忘前尘,苟延至今。当年,但是纸灰飞胡蝶,血泪染杜鹃;现下,逝者已矣,小老儿再不求那不肖子孙追悔前愆,抱憾毕生,只愿其能矜育百姓,存抚天下,好教这钜燕境内草莱安居,黎元乐业,便也不枉了小老儿一片苦心,更不算白白汩没了他那十名手足女弟的大好性命!”

磨蹭少时,五鹿浑方才侧目,见这一处,恰是宋楼后园,敞豁非常;挑眉回身,见假山嶙峋,上植古藤,蟠根虬枝,状如华盖,正将假山内里乾坤密密实实遮藏起来。

李四友见状,面上一同浮出些许戚戚之色,也未几言,起家自往屋外,将五鹿浑一人独留下来。

五鹿浑稍顿,似是自发好笑,两腮一鼓,两目一阖,头项往门边歪了歪,巧笑接道:“孰可料得,咱这吞了痛苦咽了灾殃、打脱的牙齿和血吃的老国主,竟可瞒了一众眼目,恭己临群后,垂衣御八荒,隐赈流溢,脱壳欢然,躲在这处瑶池享着安逸。”

此言方落,五鹿浑单掌先是攒拳,后则悄悄摸了几根烟萝针在手,吞口浓唾,鼻内一哼,“外人皆觉得,廿四岁前,钜燕老国主古云渥驾鹤登西;现国主古远寒得承大宝,命旅屯云,登坛降火,实乃六合之功,皇命所归。”

“万望多赠几幅,鄙人届时也好腆颜同宋楼奶奶咸沐洪施,留上一件光宗耀祖。”

五鹿浑闻此自鸣对劲之辞,再见秦樱面上些许失落些许希冀又故作倨傲之色,心下实在憋闷不过,忍不得暗自腹诽道:你既横扫风月,何需拿乔作态,将丈夫倾慕贬得不直一钱?既已明白拿人作寿头,又何必于我跟前显扬本领能为?正自考虑着,五鹿浑缓缓卸了肩背所载,一面轻道“此乃销磨楼主所赠”,一面探手直往膺前,谨慎翼翼取了三五画轴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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