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崇安宫变（四）

天子的寝宫里，药味浓厚，此时一片沉寂，一袭甲衣的玄汐悄悄站在内殿天子的床帐之前，见得纳兰瑞和苏岚出去，微微欠身，便站到了一旁。

“父皇。”纳兰瑞伏在地上，语气悲惨，一旁的曹泉仿若老衲入定，“请父皇节哀。”

“另有一个时候，宵禁就要过了。”苏岚表示宋凡批示部下打扫疆场，便另带着人随纳兰瑞向着内宫而去，“都城里的局面必将得节制下来，总不能叫百姓感觉发急。”

天子不知哪来的力量，一把扯掉了床帐，一张惨白的脸泛着病态的嫣红，手指颤抖地指着跪着的纳兰瑞，声音沙哑而短促：“老三，你这是甚么意义？”

寝殿又规复了一室寂静，天子寂然地倒在床上，愣愣地看着明黄的床顶，眼角缓缓流下一颗泪来。

老天子转过甚来，看着纳兰瑞，面色震惊似是全然不熟谙面前人，纳兰瑞亦是一脸安静地与他对视着。

“儿臣护驾来迟，父皇可吃惊了？”纳兰瑞跪倒在天子床前，衣袍上的血腥味被暖炉子一熏，刹时满盈室内。

“朕身子不当，老三，本日起你便监国吧。”天子瞧着纳兰瑞缓缓道，“不必报朕讯断，自个拿主张就是。”

“李成浩已经绑了，这会就送回李家去。”才过了太和殿，郦远便呈现在苏岚身边。

“废太子，命赐死。皇三子着封为太子。”天子语意讽刺，说着竟是笑出声来，“摆布你早就想好这圣旨的内容了，便自个写吧，玉玺，你也本身盖上。”

纳兰瑞高低扫了一遍那圣旨，将它又交回苏岚手中，便笑着站起家来，对着天子道：“父皇身子衰弱，儿臣就不迟误您疗养了，至于殿外兵马，现在朝堂局势不稳，就留下庇护父皇吧。”

天子听了这话，嘴唇颤抖不止，那指着纳兰瑞的手亦是颤抖着，却说不出话来，半晌，才倒在身后的迎枕上，道：“曹泉！把这些人都赶出去，朕，不想见到他们。”

“大皇兄...呵，你把他如何了？”天子眼里一片血红，瞪视着这屋中几人。

但是，也直到现在，他终究肯定，纳兰瑞才是最合适这个位子的人。在这个残暴的大争之世，只要这个儿子，能带着这个帝国，登临六合。

“能叫玄汐给你做细作，老三，是朕，向来没有看清过你这个儿子。”天子的声音衰弱而又有力，“苏岚，你去，把朕的旨意记下来。”

方才，他是真的怕了，怕了这个他本来从未看破的儿子。

“都城的百姓向来对政治都更敏感些。”苏岚倒是笑出声来，“帮着张澎脱手的九爷如何办？另有张澎被措置掉以后，张家如何办？”

“大皇兄谋逆得逞，已是认罪。儿臣念手足之情，允了他他杀。”纳兰瑞说着这话，竟是语气里都染了几分悲意，仿佛逼死纳兰瑜的并不是他。

“皇后啊，朕对不住你。”半晌他才叹了口气，擦掉了眼角的湿痕。

“诺。”苏岚恭谨地应了声，下笔极快，瞬息间便写好了旨意，由着曹泉加盖了玉玺，将那旨意拿给纳兰瑞。

京郊护国寺第一声晨钟响起，这城中五十四间大寺的钟声，随之次第响起。京中九门在这钟声之间，亦再度被开启。

“昨儿神策军入宫以后，国公爷就带人亲身上了城头，九门半个时候前就节制住了。现在太尉大人坐镇京营，萧尚书正带着人往宫里来。现在郑彧郑大人正带着羽林卫静街，别的遵循您的叮咛，沈尚书已经去传旨，李家张家诸人都已经囚禁府邸以内。”

“父皇，儿臣亦不想走到这一步。”纳兰瑞这时已是直起家子，连如同缝在脸上的温雅笑意都隐去，神情上的悲惨凄楚却不是作伪，“皇兄在您饮食中下毒，教唆江源勾搭周人杀死李由，又豢养死士肆意绞杀与他分歧的大臣，这般行动，父皇都能忍他，只是禁足了事，儿臣也是无话可说。儿臣不能由着父皇把祖宗基业，交到他手里。父皇您既然不给，儿臣就只得抢！至于本日的局面，只能说是咎由自取！”

“诺。”

“老三啊，他是你皇兄！”天子叹了口气，像是被抽暇了力量似的，“是朕小瞧了你。”

“父皇，昨夜大皇兄矫天子诏，命张澎率军杀沈琦于府邸后，企图入宫反叛，儿臣无法之间，只得命苏岚玄汐率羽林神策两军弹压兵变。幸而，大皇兄兵败，九门及京营亦被节制住，请父皇放心。”

“城中局势但是节制住了？”纳兰瑞微微一笑问道。

“张澎好歹也是帮过你大忙的，苏大人还真是无情。”纳兰瑞亦是笑了笑，“张家？那是你们世家的事，便是我也插不到手吧？至于，老九，成不了甚么气候。”

“着人告诉各府，今儿早朝如常，李家和张家，也得来。”眼瞧着皇上的寝宫已经被神策军团团围住，五步一岗的场面瞧着就让人觉着压抑，纳兰瑞却仍旧笑的温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