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崇安宫变(五)
御阶下现在只站着一小我,苏岚亦脱了甲衣,只一件大红色袍子,悄悄而立。大红色锦袍上,玄色线条勾画出繁复的苏氏图腾,被暗红色的血迹灼的斑斑点点,整小我身上仿佛都散着浓厚的血腥之气,一身的肃杀之意,满盈在这太和殿中。昔年的苏家公子,琴棋书画样样玩的风雅,楚京里的少年常挂在嘴边的那句“人不风骚枉少年”,便是她醉时所说。可面前此人,风华还是,却再不是,他们眼中的一等繁华闲人。
下了马车,才瞧到,这庆安门直通到太和殿前,满眼看去,尽都是神策军帽上的赭红色簪缨,才过了庆安门,便模糊闻见血腥之气,越往前,便越浓烈。
“敕。朕君临率土,劬劳庶政,昧旦求衣,思宏至道。而万机繁委,成务殷积,实疲听览。皇太子瑞,夙禀生知,识量明允。自今今后,军机兵仗仓粮,凡厥庶政,事无大小,悉委皇太子断决,然后闻奏。既溥天同庆,宜加惠泽。文武官人,节级颁赐,务存优洽,称朕意焉。”
纳兰瑞站在那边,只听着苏岚缓缓念出这两道圣旨,成为太子,监国摄政的高兴,不过是崇安门下那一瞬,现在也已消弭。他却还是微微一笑,只觉着,苏岚公然文采斐然,不负大楚文坛宗主的风骚之名。
“敕。储2之重,式固宗祧,一有元良,以贞万国。皇宗子瑜,矫诏行谋逆之举,罔顾人伦,不堪为君。废其太子位,命他杀。皇三子瑞,器质冲远,职兼表里,彝章载叙,遐迩属意,朝野具瞻,宜乘鼎业,允膺守器。可立为皇太子。所司具礼,以时册命。”
李由瞧了那地上的尸,一眼又一眼,终是低下头,却连感喟都不敢出,只惨白着面色,踏入太和殿内。
前面的惊呼声中,有人终究接受不住,昏迷畴昔。但更多的人,只是在长久的震惊以后,便规复如常,低眉敛目,更加快地行走。
前头的几个世家家主,亦是神采各别,虽都是一副神采平和,目不斜视又面无神采地走过崇安门。朝堂之上的波光诡谲,存亡相搏,他们早已看惯。昨夜里,亦是适应时势,各自保持着都城安稳。可待见到那被安排在太和殿前广场上的纳兰瑜的尸,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震。
这位新君的手腕,太狠辣了些啊。十二年的暖和表面,在这一夜之间便被扯破。以如此残暴处所式,在获得胜利的第一个凌晨,就震慑群臣。可就连苏晋都必须承认,这或许也是最仁慈的体例,以起码的血挽回最大的好处或是稳定。这不由得不奖饰为高的政治聪明,而苏家宁肯丢弃流淌着世家血液的纳兰瑜也要挑选纳兰瑞,看重恰是这所谓的政治聪明。
统统官员的马车都被黑衣银甲的神策军,拦在了庆安门下,竟不容得再走,昔日里官员皆是在宫中最后一道大门崇安门处才上马步行入内。约摸一盏茶过后,仍着甲衣的玄汐才打马从庆安门而出,直到了苏家的车马前,拱手施礼道:“劳国公爷久候,请入宫。”
太和殿的御阶之上,纳兰瑞早已负手而立。前夕里染了血的白袍换成了重紫的锦缎长袍,一百零八种龙纹回旋其上,竟是显出从未有的高贵。昔日暖和的面孔,现在还是带着暖和笑意,只是,往昔叫人觉着如沐东风的模样,现在只叫底下人模糊惊骇。
本日东市街官道上净街的,并非京兆尹衙门的衙役,黑甲蓝衣簪红缨,这乃是禁军第一卫羽林卫的装束,十步一岗,面无神采,在这细雨蒙蒙当中,显得尤其严厉。即便是住在京郊大兴县的官吏,现在也已模糊知悉昨夜里这都城已是改换六合,更不要说,这动静通达的京中官员。
现在她站在那边,展开通黄色的圣旨,一字一句地读出陛下的旨意。
苏岚已将圣旨念完,回身呈于纳兰瑞,苏晋带领百官跪于地上,高呼:“殿下千岁千千岁。”
仲春初八的凌晨,长平城又下起雨来。 雨落如丝,冲刷着城里的石板路,将血迹也卷入两侧的水沟当中。
近得崇安门,有些官员已是颤抖起来,氛围中还夹着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呕吐声。地上另有未清理的尸,全部崇安门广场上,血迹斑斑,初春时节,广场上一片空旷,方才长出的草,亦被染成暗红一片。
行在前面的几个文官,几次看向本身的衣角,只觉着,那血迹仿佛仍在流着,染在自个的衣角上,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