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美人坑

张小辫儿等人都被吓了一跳，见只是蛤蟆，就抡起棍棒，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打，顿时在棍下砸扁了几只，将其他那些蛤蟆遣散开来。混乱中忽听小凤惊叫一声，连着退了数步，一跤坐倒在泥中，被吓得颤栗不住：本来洞中竟探出个斗大的蛙头来，朝着小凤瞋目瞪视而鸣。

世人在旁都道：“定是有僵尸在洞中藏了，快扔下装蛤蟆的袋子一起逃命去吧。”可那孙大麻子此时却恰好不怕了，挠了挠头，说道：“僵尸岂会作咳？俺常闻老刺猬惯会在黑处学人咳嗽，定是有只老刺猬躲在内里。”

其他的人皆是惶恐欲死，叫苦不迭，如果王孀妇家的小凤被巨蛙吃在洞里，想来命该如此，也没何如了，可张小辫儿逞能出来救人，却拖出来一具形貌如此可骇的古尸，看来瓮冢山里有僵尸的传说确切不虚，此番谁也别想活了。

只见坑中有很多被山洪打击后留下的烂泥，数不清的大小蛤蟆，层层叠叠堆在内里，怕不下数万之众，日头光照之下，密密麻麻地充在眼里，令人看得头皮子好一阵发麻。孙大麻子等人无不大喜，这回可真来着了，他们是民气不敷蛇吞象，只担忧麻袋数量不敷，擒了后装不得这很多蛤蟆。

小凤心中惊骇，不想多惹事端，猜想道：“这洞里许不会是僵尸老妖的藏身之地？快用石头堵上才安妥。”

世人猎奇心起，又闻财起意，便由孙大麻子带头，将手中长竿探进石洞戳了几下，想要探探深浅，不料棍子前边触到了软绵绵的一团事物，似是戳在了甚么人的身上。俄然从洞里收回奇特的声响，仿佛有人在内里咳嗽，孙大麻子吓到手中一软，几乎将长竿掉落，却听洞内的咳声竟是愈来愈烈。

正所谓：“命衰时黄金退色，运旺处于尸生辉。”欲知张小辫儿、孙大麻子等人休咎如何，留待下次再说。

张小辫儿胡言假造道：“你们也该晓得，我张家祖上是京里的锦衣卫军官，体味很多前朝秘闻的秘闻，本日便给你们泄个实底儿。这个地点非同小可，明末巨寇张献忠曾在此藏宝，内里的宝货代价巨万，厥后被乾隆年间的白莲教匪挖去起事，闹得天下震惊。现在只留下这个石洞，如果没有暴雨引得山洪打动，原也不易得见，不知那内里是不是还剩下些没被盗去的行货，若让我们有幸拾得几件，刚好是一桩天上掉下来的财爻。”

世人繁忙好久，也都饿了，闻言齐宣称是，仓促回到山脚，看管驴车的村民们，早将带来的锅灶埋下，又把各家带来的一些萝卜、土豆切成大块，连同净水倾入锅中，胡乱兑些调味的野草香料，缓缓烧得半沸。

张小辫儿听到洞中有咳声甚剧，也是吃了一惊。怎地到了此处，却与林中老鬼所言不符？他可没说洞里会有活物，莫非那老棺材板心胸不轨，想要诈张三爷来此送命？心下疑窦丛生，一时也吃不准了。

瓮冢山的后山更是萧瑟，山洪过后，大水从山上流下来汇入淤泥河主道，其他的几条山沟就没水了，现在山坳里尽是淤泥，异化着齐膝高的烂草，一步一滑，几无落脚之地。世人艰巨跋涉，转过山坳，面前豁然有个大泥塘，这就是传说中的“美人坑”了。传闻烂泥里有具成精的僵尸，虽是红日当头的时候，但人们站到了荒山深坑之侧，还是感觉阴气森森，腥臭扑鼻。

无数蛤蟆散去以后，世人就连续将麻袋搬出山去，因为捉的蛤蟆太多，一两次怕是搬运不完，孙大麻子只好带了几小我留下等待，张小辫儿趁机跟着留下，在四周找了几圈，终究发明泥塘边沿暴露一片石壁。

第六章美人坑

孙大麻子等人一辈子没分开过金棺村，那里听得出张小辫儿这厮是信口开河，当即信觉得真。孙大麻子对世人道：“前些光阴，村中来了个瞽目标卦师，俺用一个大钱向他扯了一卦，问问财气兴衰。那卦师说俺孙大麻子比来财爻大动，恰是要交一起时运，想不到应在此处了！”

张小辫儿更是张大了嘴，好半天都没合拢来，浑忘了孙大麻子和小凤还在洞里存亡未卜，只是直勾勾盯着那没下巴的僵尸，脑中只剩一个动机：“那林中老鬼料事如神，僵尸美人果然藏在瓮冢山里。张三爷平生一世吃穿不尽的繁华繁华，都下落在这美人身上了。”

这一来世人更觉有异，仿佛巨蛙守着石门不让世人出来，洞中八成真有甚么巨寇埋藏的金珠宝货，因而争相击之。巨蛙垂垂抵挡不住，怒瞪双目，忽地张口伸出血红的长舌，去如流星般快，把坐在地上的小凤纤腰卷个正着，猛地向后一拖。几十斤重的大女人落在它口中，好似卷食飞蝗、蚊虫般等闲，倏然间缩身入洞，躲进了黑处。

比及捉蛤蟆的人都下山来了，才增加柴火，煮得锅中水滚沸起来，将那些活生生的肥大蛤蟆，并不宰杀洗剥，趁着活蹦乱跳猛性不消，直接抛进滚烫的水里，不等它们跳出锅来，就用锅盖压住。这时就听蛤蟆们在锅中挣扎扑腾不休，斯须之间，热水滚蛋起来，锅里异香扑鼻，揭盖看时，被活活煮熟的蛤蟆，每只都是张口瞪目，紧紧抱住一块土豆或萝卜。因蛤蟆在锅里被水火煎熬，死前痛不成忍，有万般痛苦，只好冒死抱住了土豆、萝卜，至死不放。

壁上有古砖甚巨，工致光滑，看模样像是城墙隧道之类。张小辫儿见了心中暗喜，仓猝号召孙大麻子和小凤等人，一并畴昔看个究竟。石壁中间是座倾圮的石门，足有丈许宽，石门后的洞口，正在阳光照不到的背阴处，内里潮湿湿、冷森森的暗中难辨，何如都未曾带着寸鬼火石，没体例取亮照明。

张小辫儿脑筋一热，撞进了腥臭潮湿的山洞里，黑暗中目不能视，只好和孙大麻子两人不管不顾地顺手乱抓，岂知刚抬起手来，就摸到一头女子的秀发，摸到脸上时冷冰冰的不知存亡。张小辫儿从速使着力量，揪着那头发，舍命往洞外拽去，洞外另有其他的火伴相帮，看他钻出半个身子，就一齐脱手帮手，把张小辫儿从石门中扯了出来。

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等人饱餐一顿，个个吃得肚圆，回味很久，都觉人生活着，如果能常常吃上一锅煮蛤蟆，也真不枉活这一遭了，看看天气恰好，摩拳擦掌再次上山，要将躲进山坳里的蛤蟆捉尽。

张小辫儿一见亮光，从速坐起来看去，这才发明手里揪住的女人，那里是小凤，倒是从洞里倒拖出一具身着前朝衣装的女子僵尸。那明朝女尸周身高低如木雕泥塑普通生硬，虽是满身裹着绿苔泥水，但死不瞑目标容颜尚能辨认，看起来非常娟秀端方。头上挽着快被扯散了的双鬟，只是下巴不翼而飞，上嘴唇下边是黑漆漆一个大洞穴，豁然将面孔拉得长了很多，说不出的狰狞可怖。身上服饰已都被潮气浸得朽烂，荒凉的野草丛间有阵阵山风吹过，衣衫刹时就化为布条碎片，在风中飘散消逝。

世人当即一声号召，就在泥塘边散开，各自用长竿和棍子摈除蛤蟆，坑中顿时一阵大乱，蛤蟆们不知畏人，遭到轰动后夺路逃窜出来，便被人捉了扔进麻袋。几十人同时脱手，瞬息间就已捉了上千只蛤蟆。

最后呈现的这只大蛤蟆，体大有如磨盘，背上色彩已由碧绿转为深黄，生着很多玄色的圆斑，乍一看去，还觉得是千百只眼睛。巨蛙挺着乌黑的肚腹，虎视眈眈地蹲伏在石门前，口中“咕咕咯咯”作响，如同皮鼓轰鸣。

张小辫儿撺掇世人一同进深山里捉蛤蟆。金棺村里的人们见了山中蛤蟆极多，眼下正在闹粮荒，好多家都已揭不开锅了，世人贪婪起来，便是十万金刚也降压不住，早把那美人坑里闹僵尸的传说，丢到爪哇国里去了，纷繁清算家伙，要跟从张小辫儿进山坳里寻觅淤泥河的泉源。

世人骇然失容，固然村中的王孀妇刻薄非常，又兼蛮恶成性名声不好，可她家毕竟只要小凤一个女儿，与张小辫儿等人又是自幼在一起玩耍的火伴，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巨蛙拖进洞里吃了。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二人见势不妙，仓猝掣起家形，在洞口处做一声喊，一起打将出来夺人。

张小辫儿是村里人尽皆知的“张大胆儿”。他平素里一小我住在破庙里，底子不忌鬼神，加上言语便给，凡是游侠作耍的事端，向来少不得他，在村里平辈人中，分缘非常不错。一并来捉蛤蟆的村民，大多都是村里同年生、并时长的年纪相仿之辈，此中的孙大麻子，生得最是高大魁伟，会些个枪棒拳脚，为人忠诚憨直，以是世人向来以他为首，想不到他此番被张小辫儿抢了风头，心中忿忿不平，当下便虎了大麻脸，拎着条杆棒，拦住世人来路。

乡间吃煮蛤蟆，凡是都是这般残暴的体例。将热腾腾的熟蛤蟆拎出锅来，连同它怀中的土豆、萝卜一起啃吃，味道鲜美胜似肥鸡。近年来一向没有大雨水，又逢地里青黄不接，平常一天两顿饭，连土豆、萝卜都不能管饱。村民们久未开荤，闻得肉香，都不由食指大动，当即狼吞虎咽吃了个风卷残云，一扫而空。

孙大麻子听张小辫儿说本身是“豪杰技艺，贤明举止”，心中好生受用，也真就拿本身当根葱了，顿时咧开大嘴傻笑起来，说道：“三弟言之有理，深山内里纵有凶恶，只要俺有这条棒子在手，料也无妨。不过现在日已过午，我等忙了半日，还未曾祭过五脏庙，不以下山埋锅造饭，等吃饱喝足了，再到美人坑里去捉蛤蟆，赶在入夜前回转了去。”

张小辫儿惯会晤风使舵，自知若来硬的，毫不是孙大麻子这等糙人的敌手，仓猝转头对世人说道：“我们村里的大麻脸兄长，技艺是如此豪杰，举止是恁般贤明，有他如许擎天的豪杰跟我们同去捉蛤蟆，真乃如虎添翼，天塌下来也不怕了。”

村民们将暴雨后到山上捉蛤蟆的行动，视为歉收节庆的日子普通，却不知天道循环，报应不爽，先不说冥冥中有没有“此生你吃蛤蟆，来世蛤蟆吃你”的来去因果，眼下就有一场塌天大祸已是迫在眉睫，众村民现在只顾大快朵颐，兀不知本身早就在灾害逃。

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这伙人，只怕吃民气肝的僵尸，平经常常捉蛙捕蛤，怎会惊骇蛤蟆这些东西？但见这蛤蟆大得有异，晓得此非常蛙，恐怕杀之招祸，就筹算用竿子将它赶开，不料长竿击处，都被巨蛙用前肢翻开。它后足蹬在洞口石壁上撑据，任凭竿子不竭攒刺，兀自不肯让步半步。

他自恃力勇，又故意要在世人面前矫饰些“豪杰的技艺、贤明的行动”，瞪了豹子眼，绷起麻虎脸，便再去探看洞中景象，以便穷尽其异，可刚到洞口，蓦地一声闷响如雷，从乌黑潮湿的洞内接连跃出百十只大蛤蟆，从世人身边连蹦带跳地蹿了畴昔。

第六章 美人坑

第六章美人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