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猫儿药

但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，张小辫儿固然模糊听出些意义，心中也感觉颇不平稳，但他骨子里认定本身毫不凡夫俗子，繁华繁华，飞黄腾达多是张三爷射中必定所得，那里肯信这平话人乱嚼舌头。

这些天来暴雨不竭，灵州四周的几处江堤都被冲开了口儿，一时候大水暴涨，淹没了好多村落门路。巡抚马天锡虽是本省的封疆大吏，但还在官府手中节制的地盘非常有限，四周各处多被粤寇攻陷，目睹贼势之盛难以停止，幸亏天降骤雨，哄动山洪发作，被大水淹死的贼人不计其数，使得围困灵州城的数万粤寇失了后盾，加上粮草供应不上，比及雨停洪落之际，必然撤围。

张小辫儿正说到兴头上，雁铃儿等人也都听得入了神，忽听一声雁哨清脆，世民气中一凛，情知有变，还觉得在途中碰到流寇，却不知来了多少仇敌，纷繁在船上举起抬枪，却见从远处的水面上漂过来一件物事。

平话先生偷眼相观，见那张小辫儿仍旧是一副全然不觉得意的安然模样，晓得对牛操琴了，心中只是嘲笑，抱拳拱手尊诸位：“本日有幸服侍各位爷一段说话，也算是我们有缘。咱这平话之人，只不过是凭着耍嘴皮子赢利糊口，不过讲些个风月，谈些个异闻，图个好听罢了，天然做不得真，此中如有疏漏怠慢之处，还望官长老爷们包涵。何如这良辰长久，美景易逝，再长的故事终有个结局的时候。”说罢他就推说时候已经不早了，命侍童送客。

张小辫儿早就故意矫饰些豪杰的事物，现在被雁铃儿一问，恰是挠到了痒处，便说道：“咱和野猫天生就是有缘，提起灵州城里那些家猫野猫之事，实是奇怪得紧，如何个奇怪？真教开天辟地稀得见，从古到今罕得闻。明天阿谁平话先生大言不惭，还敢号称甚么――批驳忠奸评善恶，纵横捭阖论古今。他也不过是能说几套老掉牙的古旧大书罢了，连个老猫能言的说话都不会讲，可爱那厮更是有眼无珠，不识我们当世的豪杰豪杰，他如果肯跟在三爷身边做个师爷，保管他这辈子能见些实在世面。单是咱灵州野猫事迹，也充足他编几个拿人的段子出来。”

雁铃儿见张小辫儿身边有只黑猫，那黑猫固然疲懒，却生了两只黄金眼睛，傲视之际好生灵动，但此猫只与张小辫儿一人熟悉，从反面旁人靠近。她猎奇心起，就问道：“三哥，传闻你在灵州城做捕盗牌头的时候，活捉潘和尚、白塔真人一干巨寇，全凭城中的猫子暗中互助，可否真有此事？”

所谓“书不在厚，有味则馨；言不在多，有理则重”。您要问平话人讲的这个理是甚么理，他恰是想奉告张小辫儿：“向来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功德，随你小子现在使尽豪杰，迟早有一天旧债相偿，凶神恶鬼必然会找上门来，到时候再悔怨可来不及了。”

雁营兵勇固然勇猛善战，却多是科学鬼神之辈，见这三眼老狐骑着南瓜渡水，并且不知避人，物性变态，多数是成了精的妖物，见着它可不是甚么好兆头，杀之也恐不祥，以是空举着排枪，谁都不敢脱手击杀。

以是马大人调遣雁营趁夜从水门出城，埋伏在承平军的必经之路上，杀他个措手不及。固然不成能尽数毁灭，起码能重挫粤寇锐气，使其闻风丧胆心存顾忌，短期以内不敢再犯灵州。如许一来官府才气偶然候清算武备，招练新勇，稳固城防。

你看那些灵州之猫，无不是两色相间，凡属此类，都长于调配猫儿药。暮年的猫仙谭道人，就曾走街串巷，售卖猫儿药济世救人，不知治好了多少疑问杂症。但这猫儿药只要野猫能配，就连谭道人都不知全数秘方，他虽精通猫道，却也没体例把握千变万化的猫儿药。

张小辫儿眸子子转了两转，又想存亡总有命，繁华都在天，归正张三爷本就是穷光棍一条，不过凭着偷鸡吊狗的手腕，勉强度日度日，想来能有本日风景，也合着否极泰来之理。天为宝盖地为池，人生活着是浑水的鱼，受用一天，就得一天的便宜。

第四章猫儿药

张小辫儿看看入夜雨住，就率雁营团勇焚起大香，一同拜了猫仙牌位，叩求猫仙爷爷灵验感到，慈悲无边，保佑雁营旗开得胜，马到胜利。随即束装结束，教这近千名团勇，各自背负了火药铅丸，带着抬枪火铳，开了城下水门，乘着舢板潜出城去。

这恰是：“劝君不成树敌仇，结得怨仇深似海。”欲知后事如何，且听《金棺陵兽》下回分辩。

雁排李四见那老狐神态鬼祟，知其来者不善，必是有些古怪，发狠道：“叵耐你这孽畜来得不是时候，看某成果了你的性命……”他担忧用火枪动静太大，探臂膀把背后的雁头弯弓摘下，搭上一支白尾雁翎箭，便要抬手射去。张小辫儿仓猝拦下，说道：“四哥且住，这三眼老狐怕是冲着我来的，不成等闲坏了它的性命。”

舢板行了一夜，到了转天，早已雨住雷收。张小辫儿等人坐在船头四下打望，但见那六合间还是阴暗无边，水面上漂的一片片满是浮尸。有道是“人动杀机，物能感知，而天动杀机，人莫能知”。当时天下狼籍，各处都有杀生害命之举，这大抵就是老天爷动了杀念，单是清廷弹压承平天国这十几年里，因为灾荒战乱而死的人丁，就有将近七千余万。您数数当时候全部大清国统共才多少人，战事最狠恶的这几个省真是十室九空，火食灭尽，行出数十里，也不见半个活人。即便那些没被大水淹没的村镇农家，也多是房倒屋塌，空空荡荡，连鸡鸣犬吠声都听不到，各处都是一派暮气沉重的氛围。

张小辫儿做了雁营营官，心下本来极是对劲，但在舢板上看到天灾兵祸的大劫之下，满目尽是凄冷气象，忽觉值此乱世，即便真能起家了，也难欢愉受用，便对世人说：“我看国度兴亡，匹夫有责，我们雁营舍生忘死，拼着性命平寇杀敌，不为别个，只为了早日国泰民安，让天下百姓再不受这离乱之苦。”

张小辫儿固然充做营官，倒是半点不懂战阵厮杀之道，幸亏身边的雁排李四和雁铃儿等人，皆是身经百战之辈。雁营盗贼之前常常与围歼的官兵厮杀，也同处所上的民团作过战，到厥后又打承平军，也不知做过多少杀人放火的活动，并且黄天荡是雁营的老巢，到了此中就能占尽天时天时，就算承平军有十万之众，也能在荡中杀他小我仰马翻。

雁排李四和孙大麻子等人，更是没听出这段说话的玄机，只顾听个新奇热烈，固然未能纵情，也只作罢了，都称谢道：“先生讲的果是希奇，我等此后定当再来请教。”当下拱手道别，跟着张小辫儿回到营中。

本来在灵州城表里，发展着很多草药，如果哪只野猫被蛇蝎咬了，或是受了甚么别的创伤，它都会自行去衔来几株药草，异化了服食，用以拔毒疗伤，这就是所谓的猫儿药，治起病来万试万灵。但这配方跟着季候时令窜改，到现在也没人晓得野猫们是如何配药的，那可真是起死复生的灵丹灵药。

马天锡看这两天的暴雨小了很多，察形观势，鉴定承平军必定会临时放弃攻城，等他们流窜到别处大肆劫夺一番，弥补足了粮草兵源，才会再次卷土重来。眼下四周的门路都被大水粉碎，如果没有海军策应，这么多承平军想后撤，只能颠末南边的黄天荡。

本来那平话先生看出张小辫儿命数独特，晓得他惹了大祸在身，并且还要扳连灵州城里的军民人等，不分男女老幼，都得跟着一发死个尽绝，就算是鸡犬猫狗也留不下来一条。只是此事非同小可，他也不敢直言相告，故此托借当年的一段故事加以点拨。但平话人讲的事情，与张小辫儿所遇之事必定是不相干，只要此中的事理相通。

且说雁营出战期近，张小辫儿酒后动员部下哨官们听个平话人讲古，讲的是一段《撒豆罗刹江》的说话。

张小辫儿乘在舢板上随军而行，目睹四野茫茫，还远远未到黄天荡，便顺口承诺，趁机对身边的几小我侃起《猫经》。说是我们灵州花猫，多为汉代的胡种，最具灵性神通，起码有两百多种名品，非是外埠的浅显猫子可比。别看它们整天东游西荡只知耍闲，实在此大家间的事情，就没有它们不晓得的，不但能够感到休咎祸福，更有很多奇特能为。

水面上那东西随波逐流，起起浮浮越来越近，瞬息间离得雁营舢板就只要一箭之地了，世人方才看得清楚，倒是一条体形极巨的老狐狸，身下跨着一颗大南瓜浮水而来。那老狐额前顶着个白斑，乍一看就好似有三只眼睛。它挤眉弄眼地骑在瓜瓢上，碰到雁营这数十艘舢板和一排排抬枪弓箭，竟然涓滴也不惶恐，直将世人视如无物。

雁排李四和孙大麻子、雁铃儿等人闻言齐宣称是，心中尽皆叹服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，却不知张小辫儿内心正在考虑着：若非是民丰物足的承平乱世，张三爷空有家财万贯，也没处花消吃苦，身居高官还得替高低排忧解难，所谓“将军铁甲夜度关，朝臣待漏五更寒”，如此整日地驰驱繁忙耗操心血，哪能有甚么兴头？

此时乌云压顶，四下里黑得如同锅底，城外到处都是粤寇，雁营不敢用半点灯火，全仗着雁民们长年在夜晚打猎，目力自是不凡，摸黑把一艘艘舢板划入河道，绕着水路直奔黄天荡而行，真是神也不知，鬼也不觉。

第四章 猫儿药

第四章猫儿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