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猫借命

张小辫儿在灵州城厮混得久了，城中野猫都视其为主。就在瓦罐寺这座千年古刹的后殿里，那长面罗汉猫俄然盯着张小辫儿叫了一声，吓得张小辫儿一个跟头翻在地上，仓猝伸手入怀，去摸林中老鬼留给他的拯救之策。

本来这图中所绘的景象，是九只花猫，围着一小我形，张小辫儿熟知《猫经》，识得这幅画里画的是灵州城里古时传播的一则传说，传闻猫有九命，除却本身本命以外，另有灵城、木官、天玉、地奥、鬼师、发微、见金、定火八命，多能度劫挡灾，但是一命只过一劫，并且此中唯独没有水命，以是俗传老猫惧水。

雁铃儿心细如发，提示张小辫儿道：“三哥，既是你随身藏纳的紧急事物，怎会等闲丧失？刚才我们刚进这后殿，我看你在手中玩弄一个竹筒，莫非就是那筒子？”

雁铃儿见张小辫儿说得煞有介事，不由得信了几分，但还是出言欣喜道：“三哥，你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，好端端的如何说死就死，就算明天粤寇打进青螺镇来，我等拼着性命不要，也得保着你杀条血路突围出去。”

有道是当事者迷，旁事者清，张小辫儿被人一语点破，恍然觉悟过来，抬手一拍本身脑门：“可不是吗，起先撞见方良牛之时，瞧见那懒猫望天打个哈欠，唬得三爷觉得是它要开口叫喊，就伸手从怀中摸出了竹筒，然后……”他将前事在脑中转了几转，猜想必定是当时碰到蛇母行刺，本身慌了手脚，没有将竹筒子重新藏入怀中。天幸没有失落在途中，只要出不了瓦罐寺后殿，不愁寻它不着。

张小辫儿怔怔隧道：“这老猫能知主子存亡，它开口一叫，三爷就要死光临头，恐怕是过不去明天了。”他又觉本身这辈子活得太亏，几番出世入死，好不轻易混上个正三品的参将之职，可这官还没做热乎就要死于非命，越想越是不值，不由得垂下泪来。

长面罗汉猫生来就是佛陀的良善性子，更具慧眼，能看休咎因果，能够通过察看世人颜面气色，感知主子的存亡祸福。它只要瞥见本身的仆人印堂间暮气缠绕，才会开口出声，这是其心伤哀叹之意。谁如果听了此猫开口，谁就是死光临头了，必然看不见第二天的日头，此事万试万灵，不爽毫厘。之前就常有高僧养着罗汉狮子猫在佛堂里，以便晓得本身圆寂之期。

雁铃儿安慰道：“三哥，有我们雁营两千多兄弟在此，谁个不要命了，敢来动你一根毫毛？再说老猫怎会知人存亡，向来讲贫好断，贱好断，只要寿数难断，就连灵州城里算卦奇验的陈半仙，也难以断人阳寿。这只大花猫又不是阎王的老子，判官的哥哥，如何能够开口就定人存亡时候，这般有准？”

张小辫儿如同抓到了拯救稻草，心中一颗石头落地，止不住狂喜起来，一面不开口地奖饰雁铃儿，一面手忙脚乱地拆开竹筒，见那边面竟是九只小巧的铜猫，古纹斑斓，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旧物，别的鲜明有张丹青，配着几行笔迹。举在灯下细看了几番，二人都是又惊又奇，张大了口，半天也合不拢来，遵循此图行事，果然能够遁藏这场存亡大劫吗？

雁铃儿看张小辫儿方才还谈笑自如，可这时俄然栽倒在地，脸上的神采也都变了，忙将他扶起来，扣问究竟。

第五章猫借命

这恰是“路至绝顶重开径，水到穷时再发源”。欲知张三爷可否真有回天之命，且看《金棺陵兽》下回分化。

只是天下最残暴之事，莫过于晓得本身的死期，张小辫儿年纪悄悄，面前的花花天下，今后的斑斓出息，岂肯甘心就死，天然是六神无主，惶恐失措，难以走得安闲。

张小辫儿抹着满脸的鼻涕和眼泪说道：“妹子你可不知，常言道得好，金风未动蝉先晓，暗送无常死不知。这长面罗汉猫是通灵之物，按那传古的《猫谱》所说，只要它开口出声，其主必难活命，绝无反转的余地。只可惜我们此生有缘结为异姓兄妹，还没聚够呢，这就又要生离死别了……”

他哽咽着说了一半，自知本日之劫是千万躲不畴昔了，想起另有些话需求从速交代，就狠下心肠说道：“他奶奶的混账乌鳖羔子，三爷死就死了，死了死了，一死百了，有甚么大不了的，可临走之前另有个拜托，将来赶上腐败冬至，妹子可别忘了给你三哥和孙大麻子多烧些纸钱。我们兄弟此生在阳间上做了半世穷神，死了可不想再做那枉死城中的饿鬼。另有马大人府上有个小凤，那也算是我的半个同亲，你想着把她接出来，别让她再做奴婢听人使唤了。”

谁知一摸摸了一个空，三爷脑袋里嗡地一下就炸开了，心道：“糟糕，张三爷这回算是真要归位了。这一起上驰驱展转，谁晓得把那竹筒丢在那里去了？千不该，万不该，就不该从灵州城里出来，早知落到本日这般境地，还不如一向躲在猫仙祠里，不错眸子地盯着那竹筒子。可三爷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法儿，谁晓得这老猫早不叫晚不叫，偏赶到这节骨眼儿上给三爷来这么一嗓子。”

张小辫儿沮丧道：“你三哥我本来命不该绝，先前曾在猫仙祠里碰到异人，得了一道回天保命的奇策，只等这老猫对着三爷开口，我依着此中安排行事，便可度劫避祸。谁知我不时候刻贴肉藏在身边，眼下该用着它时，竟而失落无踪了，这岂不是天亡我也？看来老天真要收我这条小命了。”

在当年灵州猫仙祠香火鼎盛的时候，如果有人得了沉痾难愈，就备下丰富供品，宰杀猪、牛、羊、鸡、鸭、鹅，共是三牲三禽，到祠中求猫仙爷借命。当时的善男信女无不坚信此道，遇着兵器水火的灾害，就家家户户吊挂《九猫图》，以求猫仙爷保着百口老幼平安然安，不遭非命暴亡。到了明末，这类事猫供猫的民风逐步式微，固然时至本日，官方遍及还拜猫仙，却无人再信问猫借命之说了。

画旁注释大抵是说：雁营营官张小辫儿射中要有一场大劫数，躲畴昔了就是云开雾散，繁华繁华指日可待；躲不畴昔就是死于非命，繁华繁华全成过眼云烟。有道是“人的命，天必定”，该当水里死的，必不在火中亡，可到最后究竟是水里死，还是火中亡，只要天知地知，人莫能知。

雁铃儿也是替他焦心，莫非这罗汉猫真有恁般灵验，它对着主子开口出声，主子就必会死于非命，此中就没有半分反转的余地了？

张小辫儿说到这里，连本身都感觉佩服本身，心中更觉煞是不平，暗想：“我这死光临头了，还不忘旧时磨难之交，可见张三爷最是心善的人。这等好人如果说死就死，老天爷岂不是瞎了眼睛？”

俗传“猫有猫语，犬有犬言”，凡是物有灵性者，皆故意念感到。传闻蛇能吸蛙，蛙就一动不动沉默待死；猛猫伏鼠，鼠也不敢遁藏，在古时候的看法里，就以为这是因为心念震慑之故。而野猫又是诸般灵物之首，猫中的长面罗汉，虽是浑身憨懒气质，却能感知主子的存亡休咎，它平时如同哑猫普通闷不出声，但是不开口则可，开口必定妨主。

张小辫儿重新见到一线朝气，不待说完，便赶快同雁铃儿提着灯烛，在殿门廊下各处找寻，公然发明那竹筒子掉在角落里了，火漆封得安稳，尚未脱落，想是先前雁营团勇们捕杀从地底冒出的群蛙之际，在混乱中碰撞滚落到这里。

可林中老鬼看出张小辫儿不比别人，天生是个猫主的命格。命局中的变不偶绝，或是极贵，或是极贱，总能够躲劫避灾，本身的造化也大，眼下固然行到了山穷水尽之地，即将有无边的灾害临头，但是只要能在射中生出变数来，或许有机遇度劫得生，窜改乾坤。

按说如此安插，称得上“稳妥”二字了，另有甚么好担忧的？岂不知天意难测，那存逃亡数绝非常人所能预感的，倘若真是命里该着要死，随你上天上天的本领，反恰是躲不畴昔，说不定用饭时也会噎死，喝水时也能呛死。就连诸葛亮那么大的本领，称得上烛照古今算无遗策了，他推测本身命数将尽，才摆出了七星灯借寿，最后还不是遇着魏延闯帐，一脚踢翻了灯盏，使得诸葛武侯星殒五丈原，可见时可变，运可变，唯有命数难变，难于上彼苍。这恰是阎王要你半夜死，谁能留你到天明？

话说此人生活着，有生就有死，等大限一到，存亡簿中计了姓名，两腿一蹬，呜呼哀哉，即便是贵为当朝天子，身居千万人之上，有金山银山之富，敌国的家私，也买不来命外的一日之寿，以是怕有何用？

张小辫儿深知雁营之众精锐绝伦，营中雁排李四等军官更是批示有方，青螺岭上粤寇来得虽多，却一定真能打得出去，此节底子不必担忧。并且本身满身披挂戎装，里边还套着能避水火的黑蝉轻甲，怀揣短枪，腰悬长刀，重新到脚顶盔贯甲，绝没半点马脚可寻，就算是劈面被洋枪洋炮轰到，都不会立时毙命。守在身边的雁铃儿，也有百步穿杨的手腕，只要有她一张雁头弯弓和七十二枚雁翎快箭在手，谁也别想靠近三爷百步以内。

第五章 猫借命

第五章猫借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