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07章 倚天屠龙记(194)
张无忌看那两枚入炉烧过的圣火令公然涓滴无损，接过屠龙刀来，往两根从元兵手中抢来的长矛上砍去，嗤的一声轻响，双矛应手而断，端的是削铁如泥。
他正自沉吟，锐金旗掌旗使吴劲草上前说道：“启禀教主，部属是铁匠出身，学过锻造刀剑之法，待部属尝尝，不知是否能将这宝刀、宝剑持续无缺。”杨逍喜道：“吴旗使铸剑之术天下无双，教主无妨命他一试。”张无忌点头道：“这两柄利器如此断了，确也可惜。吴旗使尝尝也好。”
不久常遇春率队赶到，与张无忌会晤，久别相逢，均不堪之喜。朱元璋因知徐达、常遇春二人与张无忌交好，是以半个月前来登封逼宫时，决计支开了二人的兵马。常遇春大呼：“搬开土石，我们冲出来将众鞑子杀个洁净。”徐达笑道：“谷中无水无米，不出七八日，鞑子渴的渴死，饿的饿死，何劳你我兄弟脱手？”常遇春笑道：“老是亲手杀的干脆。”他年纪虽较徐达为长，但平时素服徐达智谋，便不再说。
吴劲草道：“要刻斑纹笔墨，却倒不难。先在圣火令上遍涂白蜡，在蜡上雕以斑纹笔墨，然后注以烈性酸液，以数月工夫，渐渐腐蚀。其间不竭改换酸液，待得刮去白蜡，斑纹笔墨便刻成了。屠龙刀和倚天剑中所藏玄铁小片，也是用这体例刻成的。小人所不懂的乃是镕铸之法。”辛然叫道：“喂，到底干不干啊？”吴劲草向张无忌道：“教主放心，辛兄弟的烈火固然短长，却损不了圣火令分毫。”
徐达汗流浃背，说道：“部属谨遵教主令旨。”心想：“教主将《武穆遗书》赠我，我自当凛遵教主之教，好好利用此书。”将《武穆遗书》供在桌上，对着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头，又拜谢张无忌赠书之德。厥后徐达公然用兵如神，连败元军，最后统兵北伐，直将蒙前人赶至塞外，威震漠北，建立一代功业。
自此中原豪杰倾慕归附明教。明教数百年来一向为人所不齿，被目为妖魔淫邪，经此一番天翻地覆的大变，竟成为中原群雄之首，克成大男人孙复兴的大业。厥后朱元璋起了异心，迭施奸谋而登帝位，但他图谋明教教主之位，终不得逞，不过助他打下江山的主如果明教中人，是以国号不得不称个“明”字。明朝自洪武元年戊申至崇祯十七年甲申，二百七十七年的天下，均得明教之助而来。
辛然心中却有些惴惴，道：“我极力扇火，倘若烧坏了本教圣物，我可吃罪不起。”吴劲草浅笑道：“量你也没这等本事，统统由我担代。”因而将两枚圣火令夹住半截屠龙刀，再取过一把新钢钳，夹住两枚圣火令，将宝刀放入炉火再烧。
吴劲草俄然喝道：“顾兄弟，脱手！”锐金旗掌旗副使手持利刃，奔到炉旁，白光一闪，挺刀便向吴劲草胸口刺去。旁观群雄无不失容，齐声惊呼。吴劲草赤裸裸的胸膛上鲜血射出，一滴滴的落在屠龙刀上，血液遇热，立时化成青烟袅袅冒起。吴劲草大呼：“成了！”退了数步，一交坐在地下，左手中握着一柄黑沉沉的大刀，那屠龙刀的两段刀身已镶在一起。
又过得十余日，李天垣与彭莹玉自外洋小岛归返，快马驰回少室山，携着两只长形木箱，呈交给张无忌。张无忌翻开木箱，只见屠龙刀和倚天剑都已在齐柄处断成两截。屠龙刀断口处中空，张无忌将那片画明舆图的铁片放入，恰好纹丝合缝，紧紧嵌住，舞动宝刀时不会发作声响。倚天剑断口处一样能够嵌入另一块写着“普渡山东桃花岛”的铁片。
世人这才明白，本来锻造刀剑的大匠每逢铸器不成，常常滴血刃内，古时干将莫邪佳耦乃至本身跳入炉内，才铸成无上利器。吴劲草此举，可说是当代大匠的遗风了。
朱元璋即位后，不肯让本身大业之成，明教占了太多功劳，又不肯朝廷政务遭到明教教主的牵绊干预，是以极力耗费与明教有关的陈迹干系，很多出身于明教的功臣大将，只因不拥他为明教教主，便莫名其妙、不明不白的惨遭殛毙。冯胜、傅友德、蓝玉等大将百口受戮，连累甚广，史有明文。而据别史传闻，常遇春因病早亡，徐达却遭朱元璋下毒暗害而死。明朝建国诸大将中，能得保天年而获善终者，只汤和一人罢了。此人庸庸碌碌，向来惟朱元璋之命是从，是以不为朱元璋所忌。
张无忌三根手指持着刀背，提起半截屠龙刀，动手仍非常沉重，顷刻间百感交集，本身父母为此刀而丧命，近二十余年来江湖上骚动不休，皆是为了此刀。群雄堆积少林，大旨也是为了这柄宝刀。怎想到宝刀呈现，竟已断折无用。
徐达满斟了一杯酒，奉给张无忌，说道：“恭贺教主，请尽此杯！”张无忌接过饮了。徐达说道：“部属常日敬佩教主肝胆照人、武功绝伦，不料用兵竟也如此神妙，实是本教之福，百姓之幸。”张无忌哈哈大笑，说道：“徐大哥，你不消恭维我了。本日大胜，一来是徐常二位大哥来得神速，二来是靠了岳武穆的遗教。小弟实无半分功绩。”徐达奇道：“怎地是岳武穆的遗教？还盼教主明示。”
静玄一言不发，接过两截断剑。
烈焰越冲越高，直烧了大半个时候，眼看吴劲草、辛然、烈火旗副使三人在烈火烤炙之下，越来越神情疲劳，垂垂要支撑不住。
忽听得啪啪两声，拉扯风箱的两名烈火旗教众晕倒在地。辛然和烈火旗掌旗副使抢上前去，拖开晕倒的两人，亲身拉扯风箱鼓风。这两人内功修为均颇不弱，这一用力鼓风，炉火直窜上来，火焰高达丈许，蔚为异景。
便在此时，元军第二路败兵又到，见前无来路，便漫山遍野的四散奔逃。张无忌和徐达前后赶到，均叫：“可惜！”倘若事前联络妥当，将元军第二个万人队一齐驱入谷中，便可一鼓而歼。张无忌既没推测元军只分兵一半追逐，又不知救兵会来得如此神速。毕竟批示战阵，非其所长，《武穆遗书》上所传战法虽佳，但即学即用，毕竟难以应用精美，立奏奇功。且古今情势有变，元军已远较当年金兵健锐，若不是徐达、常遇春及时赶到，少林寺固劫数难逃，而困入谷中的第一个元军万人队，也终究会给友军救出。
过得半炷香时分，吴劲草俄然叫道：“啊哟！”纵身后跃，满脸懊丧之色。世人吃了一惊，看他手中时，只见一柄铁钳已镕得扭曲不成模样，屠龙刀却毫无动静。吴劲草点头道：“部属无能。这屠龙宝刀公然名不虚传。”辛然和烈火旗副使停息扯风，退在一旁。二人满身衣裤汗湿，便似从水中爬起来普通。
因而二人批示部属，搭起一座高炉，炉口火孔口径不到一尺。吴劲草将屠龙刀的半截刀柄紧紧砌在炉中，断截处对准火孔。烈火旗诸般燃料均是现成，瞬息间便生起一炉熊熊大火。吴劲草右臂已断，只剩下一条左臂。他身边放着十余件兵刃，目不转睛的望着炉火，每见炉火变色，便将兵刃放入炉中摸索火力，待见炉火自青变白，当下左手提起钢钳，钳起半截屠龙刀，和刀柄的半截并在一起，在火焰中镕烧。他上身脱得赤条条地，火星溅在身上仿佛不觉，全神灌输，心不旁鹜。张无忌心想：“锻造刀剑虽是小道，此中却也有大学问、大本领在。如果平常铁匠，单是这等酷热便已抵受不住。”
张无忌道：“这是吴大哥的义气，何罪之有？”拿起两截断剑，走到峨嵋派静玄身前，说道：“此剑原是贵派之物，便请师太收管，转交周……交给宋夫人。”
而后张无忌等人持续留待少林寺中，为战阵中受伤的群豪管理疗护，并等候李天垣迎回屠龙刀和倚天剑。群豪大半均想亲眼目睹这江湖上哄传数十载的两件神兵利器，目睹摆布无事，也多留在少室山上。
张无忌从怀中取出一本黄纸书册，封面上写着“武穆遗书”，翻到“兵困牛头山”那一节，递了畴昔。徐达双手接过，细细读了一遍，不由又惊又佩，叹道：“岳武穆用兵如神，实非先人所及。倘若岳武穆本日尚活着间，带领中原豪杰，何愁不把鞑子逐回漠北。”说着恭恭敬敬将遗书交回。
吴劲草捧过两截倚天剑，想起锐金旗前掌旗使庄铮，以及本旗的数十名兄弟均命丧此剑之下，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，说道：“教主，此剑杀了我庄大哥，杀了我旗很多好兄弟，吴劲草恨此剑入骨，不能为它持续。愿领教主罪恶。”说着泪如雨下。
徐达大吃一惊，忙道：“部属何德何能，怎敢受教主如此厚赐？”张无忌道：“徐大哥不必推让。我为天下百姓而授此兵法于你。”徐达大喜，捧着兵法，双手颤抖。张无忌又道：“武林传言当中，另有两句话道：‘倚天不出，谁与争锋？’屠龙刀与倚天剑中所藏奥妙，除兵法外，另有一部武功秘笈。我体味这几句话的真意，兵法是摈除鞑子之用，但如有人一旦手掌大权，竟然作威作福，以暴易暴，人间百姓受其苛虐，那么终有一名豪杰手执倚天长剑，来取暴君首级。统领百万雄兵之人即使权倾天下，也一定便能当倚天剑之一击。徐大哥，这番话请你记下了。”
吴劲草向烈火旗掌旗使辛然说道：“铸刀铸剑，关头在于火候，须得辛兄互助一臂之力。咱哥儿俩便即脱手如何？”辛然笑道：“生柴烧火，原是兄弟的拿抄本领。”
群雄齐声拥戴，均说：“众望所归，张教主不必推让。”
旁观群雄大声喝彩，均赞：“好刀！好刀！”
张无忌忙扶起吴劲草，察看他伤口，见这一刀入肉甚浅，并无大碍，当下将金创药为他敷上，包扎了伤口，说道：“吴兄何必如此？此刀可否续上，无足轻重，却让吴兄吃了这很多苦。”吴劲草道：“皮肉小伤，算得甚么？倒让教主操心了。”站起家来，提起屠龙刀看时，只见持续处天衣无缝，只模糊有一条血痕，不由非常对劲。
张无忌却不接过，说道：“‘武林至尊，宝刀屠龙。号令天下，莫敢不从。’这十六个字的真义，我本日方知。所谓‘武林至尊’，不在宝刀本身，而在寻刀中舆图找到的遗书。以此兵法临敌，定能战必胜、攻必克，终究自是‘号令天下，莫敢不从’了。不然单凭一柄宝刀，又岂真能号令天下？徐大哥，这部兵法我转赠于你，望你克承岳武穆遗志，还我国土，直捣黄龙。”
张无忌拿着那柄屠龙刀，微一沉吟，向空闻道：“方丈，此刀是我寄父得来，现下我寄父皈依三宝，身属少林，此刀该当由少林派执掌。”
徐常二人久经战阵，每一号令均妥当扼要。张无忌自知远为不及，即请徐常二人批示，搜杀崩溃的元兵。这一晚少室山上欢声雷动，明教义兵和各路豪杰庆功祝捷。群雄连日在少林寺中吃的都是素斋，口中早已淡得难过，这时大酒大肉，畅怀饱啖。
当下徐达号令军队搬土运石，再在谷口加封，一队队弓箭手攀到崖顶，居高临下的向谷中发箭。元军身处绝地，有力还手，唯有找寻山石隐身躲藏。
席间张无忌问起常遇春身子如何，是否遵循他所开药方调度。常遇春哈哈大笑，说道：“教主，你不必担心，老常体健如牛，一餐要吃三斤肉、六大碗饭。打起仗来，三日三夜不睡觉也不当他一回事。”言下之意，自是说不必服甚么药。张无忌想起胡青牛昔日的言语，谆谆劝他须当服药保重。常遇春唯唯承诺，心下却不觉得然。
空闻双手乱摇，说道：“此刀已数易其主，最后是张教主派人千辛万苦的寻来，又是贵教吴旗使持续复原。何况当今天下豪杰共推张教主为尊，论才论德，论渊源，论名位，此刀自当由张教主掌管，那是天经地义的了。”
另一起元军万人队追逐假装弃寺逃脱的群豪，直追向西方山谷。俞莲舟、张松溪、殷梨亭率同数百名轻功出色的豪杰，边斗边退，逃入谷中。元军万夫长见山谷三边均是峭壁，阵势凶恶，但目睹仇敌为数未几，谷中纵有埋伏，也尽能对于得了，因而挥军紧追入谷。俞莲舟等奔到绝壁之下，崖上早稀有十条长索垂下，大家攀附而上。那万夫长目睹入彀，急令退兵，不料谷口烈火、毒砂、羽箭、毒水纷繁射来，巨木旗将一段段巨木堆起，封住了谷口。
赵敏向张无忌横了一眼，笑道：“今后教首要去波斯，会晤一名要紧人物，当时你可伴同前去，向他们的妙手匠人就教。”张无忌内疚道：“我去波斯干甚么？”赵敏浅笑道：“大师心照不宣。”又向吴劲草道：“你瞧，圣火令上还刻得有斑纹笔墨，以屠龙刀、倚天剑之利，尚且不能损它分毫，这些斑纹笔墨又用甚么家伙刻上去的？”
群雄得知屠龙刀复出，都拥到广场来旁观。
张无忌道：“若无掌控，不必冒险。”吴劲草不答，隔了一会，才从深思中醒转，说道：“部属无礼，就教主原宥。这圣火令乃用白金玄铁混和金刚砂等物铸就，烈火决不能镕。部属大为迷惑，不知当年如何铸成，委实不明其理，一时想出了神。”
赵敏忽道：“无忌哥哥，那些圣火令不是连屠龙刀也砍不动么？”张无忌道：“啊，是了！”他从怀中取出六枚圣火令，交给吴劲草道：“刀剑不能复原，那也罢了。圣火令是本教珍宝，可不能损毁。”吴劲草道：“是！”躬身接过，见六枚圣火令非金非铁，坚固非常，在手里掂了掂斤两，低头深思。
铁冠道人张中向周颠使个眼色，左手重挥，两人抢上代替辛然与烈火旗副使，用力扯动风箱。张周二人的内力比之那二人又高很多了，炉中笔挺一条红色火焰腾空而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