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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碧血剑(1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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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顶砖瓦泥尘纷落当中,温方施纵身而出,说道:“年青人打暗器的工夫还不坏,来接接我的飞刀如何?”顺手解下腰中皮套,负在身上。

却见承志木剑回转,啪啪啪三声,将三枚钢钉都打在地下。这招华山剑法,有个项目叫作“孔雀开屏”,取义于孔雀开屏,顾尾自怜。这招剑柄在外,剑尖向己,专在告急关头挡格仇敌兵器。袁承志打落暗器,木剑反撩,横过来在钢杖的龙头上按落。木剑虽轻,这一按却按在杖腰的全不当力处,正深得武学中“四两拨千斤”的要旨。

温方义一呆,只道他要逃窜,右掌刚要收回,忽觉一阵劲风袭到,但见他双袖反手从下向上,如同两条长蛇般向本身腋下钻来,这一招大出料想以外,忙伸双手想抓,不料袖子已拂到他腰上,啪啪两声,竟尔打中,只感到一阵发麻,敌手已借势窜出。

袁承志大惊,扑出窗外检察构造,要设法援救。刚出窗子,一股劲风顶风扑到,当即右掌挥出,和击来的一掌相抵,两人同时用力,承志借势跃上屋顶,偷袭之人却跌下地去。但此人技艺快速,着地后便即跃上屋顶,恰是温正。

温方山听了这话,气到手足颤栗,仰天打个哈哈,说道:“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,如此小觑老夫这柄龙头钢杖的,嘿嘿,本日倒还是初会。好吧,你有本领,用这木剑来削断我的钢杖吧。”话刚说完,拐杖横转,呼的一声,朝承志腰中横扫而来。

承志站着不动,待他扑到,回身后仰,左脚轻勾,温南扬又向前俯跌。承志左足方勾,右掌同时伸出,推测他要俯跌,已一把抓住他后心提起。温南扬身子刚要撞到瓦面,突然为人提起,那边还敢比武,狠狠望了承志一眼,退了下去。

风势劲急,承志的身子仿佛给钢杖带将起来,温青“呀”了一声,却见他身未落地,木剑剑尖已直指对方面门。温方山钢杖倒转,杖头向他后心要穴点到。

温方山大喜,横杖扫来。承志左手运起“混元功”,硬生生一把抓住杖头,运力下拗,右手木剑直进,嗤的一声,温方山肩头衣服已然刺破,这还是他用心相让,不然一剑刺在胸口,虽是木剑,但内劲凌厉,却也是穿胸开膛之祸。

温方义稳稳实实的踏上两步,说道:“你发招!”承志拱手道:“长辈不敢。”温方义道:“你不肯说师父名字,你发三招,瞧我知不晓得?”承志见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,心中也道:“你走着瞧。”说道:“那么长辈猖獗了,长辈工夫有限,尚请部下包涵。”温方义喝道:“快脱手,谁跟你啰里噜苏?温老二部下向来不包涵!”

转眼拆了七八十招,温方山烦躁起来,心想本身这柄龙头钢杖威震江南,纵横无敌,本日却让这后生小辈以一件玩物打成平局,平生威名,难道就义?杖法突变,横扫直砸,将仇敌满身裹住。

温青不由得“呀”的一声叫了出来,目睹情势危急,神采大变。

两人抢到桌旁,正要伸手去拿黄金,俄然足下一软,本来脚底竟是个翻板构造。承志暗叫不妙,蓦地拔起家子,右手挽过想拉安小慧,却没拉着,他身子腾起,左掌搭上厅中石柱,随即溜下,右足踏在柱础之上。这时翻板已经合拢,把安小慧关在底下。

袁承志深思:本日之事目睹已不能善罢,但是又不能伤告终义兄弟的长辈,刚下山来就赶上这个困难,可不知如何对付才好。

两人越斗越紧,温方山的钢杖使得呼呼风响,偶然一杖击空,打在地下,砖头顿时粉碎,阵容实在惊人。承志在杖缝中穿来插去,木剑轻灵,招招不离仇敌关键。

温方山上前一步,说道:“这位袁兄弟年纪悄悄,拳脚甚是了得,可不轻易得很了。老夫领教领教你兵刃上的工夫。”承志道:“长辈不敢身携兵器来到宝庄。”温方山哈哈一笑,说道:“你礼数倒也全面,这也算艺高人胆小了。好吧,我们到练武厅去!”手一招,跃下地来。世人纷繁跳下。承志只得跟着世人进屋。

旁观世人只觉杖风愈来愈大,渐渐退后,都把背脊靠住厅壁,以防给钢杖带到,烛影下只见钢杖舞成一个亮晃晃的大圈。

承志深深一揖,衣袖刚抵瓦面,手一抖,袖子俄然从横里甩起,呼的一声,向温方义头上击去,劲道实在凌厉。温方义低头避过,伸手来抓袖子,却见他轻飘飘的纵起,左袖兜了个圈子,右袖蓦地从左袖圈中直冲出来,迳劈面门,来势奇急。温方义遁藏不及,当即后仰避开。承志不让他不足裕还手,俄然回身,背向对方。

袁承志回过身来,笑吟吟的站住。温青见他技艺如此奇妙,一个“好”字几乎脱口而出,忙伸手按住了嘴,跟着伸了伸舌头。

温方山瞧他剑势,晓得虽是木剑,给削上了手指也要受伤,危急中右手松指,拐杖落下,刚要碰到空中,左手快如闪电,伸下去抓着杖尾,蓦地一抖,一柄数十斤的钢杖昂头挺起,反击对方。承志见他眼明手快,变招迅捷,也自佩服。

过未几时,火光冲起。温宅中顿时人声鼓噪,很多庄丁提水持竿,奔来扑救。两人抢到前厅,厅中烛光仍明,坐着的四人却已不见。安小慧大喜,叫道:“他们救火去啦!”纵身翻下屋顶,从窗中穿进厅内。承志跟了出来。

那知温方山跟着便横杖打出。承志心想:“已经输了招,如何如此不讲理,全没武林中高人的成分?”当即向左避开,俄然嗤嗤嗤三声,杖头龙口中飞出三枚钢钉,分向上中下三路打到。杖头和他身子相距不过一尺,暗器突发,那边遁藏得掉?

袁承志见这老头子肝火勃勃,呼呼喘气,将一丛胡子都吹得飞了起来,心中暗笑:“是你输了给我,可不是钢杖输了给木剑!”

袁承志道:“那是长辈一个火伴的莽撞,长辈非常过意不去,幸喜并未成灾。长辈明日再来向各位叩首赔罪。”

温青站了出来,说道:“这位是我大爷爷,那两位是我二爷爷、四爷爷。”承志一一作揖施礼,放眼下望,见火光已息,知未延烧,便宽了心。

承志心想:“本来这拐杖还可用来点穴,青弟又说杖中有暗器,须得谨慎。”身子略侧,拐杖点空,木剑一招“沾地飞絮”,贴着拐杖直削下去,去势快极。

温正的祖父温方施身形高瘦,面貌也和温正非常类似,发话道:“叩首?磕几个头就能算了?小娃娃胆小妄为,竟到静岩温家来撒泼。你师父是谁?”温氏五老虽对闯王的阵容非常顾忌,但五兄弟夙来爱财,到手了的黄金决不肯就此等闲吐了出去;刚才见袁承志一掌震落温正,武功了得,要先查明他的师承门派,再定对策。

承志上前打了一躬,说道:“长辈拜见。”他因四周都是仇敌,只怕磕下头去受人暗害,但礼数还是不缺。

最后有其中年美妇和小菊一齐出来。温青抢畴昔叫了一声:“妈!”那美妇满脸笑容,白了温青一眼,显得甚是不快。

他纵声大呼:“这家伙输给你的木剑,还要它干么?”

袁承志道:“家师眼下在闯王军中,只求各位将闯王的金子发还,长辈他日求家师写信前来伸谢。”温方达道:“你师父是谁?”袁承志道:“他白叟家夙来少在江湖上行走,长辈不敢提他名字。”温方达哼了一声,道:“你不说,莫非就瞒得过我们?南扬,跟这小子过过招。”心想只消一动上手,非叫你立现本相不成。

温方山只觉一股劲力将钢杖向下捺落,忙运力反挺,却已慢了一步,杖头落地。承志恼他以恶毒伎俩发射钢钉,左足蹬处,踏上杖头。温方山用力回扯,竟没扯起。承志松足向后纵开。温方山收回钢杖,只见厅上青砖深深凹下了半个龙头,须牙宛然,竟是杖上龙头给敌手蹬入砖中留下的印痕。四周世人见了,尽皆骇然。

温青见他皱眉不语,只道贰心中惊骇,说道:“我这位三爷爷最心疼小辈的,决不能伤你。”这话一半也是说给温方山听的,要他不便痛下杀手。她母亲道:“青青,别多话!”温方山望了温青一眼,说道:“那也得瞧大家的造化罢。袁世兄,你使甚么兵刃?”

次日傍晚,两人又去温宅,见大厅中还是四人看管,只是换了两个白叟,看来也是五兄弟中的,其他三人多数是在暗中埋伏。

温方山的武功,比之那游龙帮帮主荣彩可高很多了。承志艺成下山,此时方始真正碰到武功高强的敌手,只是不肯使动华山派正宗剑法,以免给温氏五老认出了本身门派,而对方钢杖极具威势,欺不近身去,手中木剑又不能与他钢杖相碰,心想非出绝招,不易取胜,忽地身法稍滞,顿了一顿。

承志心想他是温青的亲外公,不能令他尴尬,当下当即收回木剑,左手前送,已将钢杖交还在他手中。这只一刹时之事,武功稍差的人浑没看出钢杖忽夺忽还,已转了一次手,猜想令他如此下台,非常保全了他白叟家的颜面。

人群中走出五个白叟,此中温方山和温方悟是拜见过的,别的两个白叟刚才曾坐在厅中看管黄金。余下一人身材魁伟,比世人都高出半个头,那人哈哈一笑,声若洪钟,说道:“我兄弟五人僻处乡间,竟然有闯王部下高人惠然来临,真是三生有幸、蓬荜生辉了。哈哈,哈哈!”

温方山神采大变,双手将钢杖猛力往屋顶上掷去,只听得忽啦一声巨响,钢杖穿破屋顶,飞了出去。

温方义喝道:“这小子倒公然另有两下子,老夫来会会高人的弟子。”双掌一错,就要上前。温青俄然纵到他身边,俯耳说道:“二爷爷,他跟我结拜了,你白叟家可别伤他。”温方义骂了一声:“小鬼头儿!”温青拉住他的手,说道:“二爷爷你答允了?”温方义道:“走着瞧!”右手力甩,温青安身不稳,不由自主的退出数步。

温方山指着四周的刀枪架子,说道:“你使甚么兵刃,本身挑吧!”

世人走进练武厅,承志见是一座三开间的大厅,打通了成为一个大场子。仆人出去点起数十枝巨烛,照得明如白天。温家男女多数均会技艺,听得三老太爷要和前日来的客人比武,都拥到厅上来旁观,连小孩子也出来了。

温方山大惊,虎口剧痛,钢杖已给夹手夺过。

承志立定身躯,游目四顾,倒抽一口冷气,只见高高矮矮、肥肥瘦瘦,屋顶上竟然站满了人。承志身入重围,不知对方情意如何,当下凝神屏气,一言不发。

袁承志眼观四方,见一个六七岁男孩站在一旁,手中拿着一柄玩具木剑,漆得花花绿绿地,剑长只要平常长剑的一半。贰心念微动,走畴昔说道:“小兄弟,你这把剑借给我用一下,好不好?”那小孩笑嘻嘻的将剑递了给他。承志接了过来,对温方山道:“长辈不敢与老前辈动真刀真枪,就以这把木剑请教几招。”这几句话说来仿佛谦逊,实则是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。他想对方人多,不竭缠斗下去,不知何时方决,安小慧又已遭困,须得显现上乘武功,将对方尽快尽数慑服,方能取金救人,既免稽迟生变,又不伤了对温青的金兰义气。刚才他在屋顶跟温方义脱手,于对方武功修为已了然于胸,倘若温氏五老的武功均在伯仲之间,那么以木剑迎敌,也不算是犯险托大。

温青走到他身边,低声说道:“拐杖里有暗器。”承志正待接嘴,温青已回身对温正道:“黑不溜秋的广东蛮子如何样?现下可服了吧?”温正道:“二爷爷是宠着你,才不跟他当真,有甚么希罕?”温青嘲笑一声,不再理他。

人群中一人回声而出。此人四十多岁年纪,腮上一丛虬髯,是温方义的第二个儿子,在棋仙派第二辈中可说是一流妙手。他纵身上来,劈面便是一拳。袁承志侧头让过,温南扬左手拳跟着打到,拳劲非常凌厉。袁承志心下策画:“这很多人聚在这里,一个个打下去,何时方能告终?如不速战,只怕难以脱身。小慧又不知如何了。”等他左拳打到,右掌俄然飞出,在他左拳上轻挡,五指抓拢,已拿住他拳头,顺势后扯。温南扬收势不住,踉踉跄跄的向前跌去,脚下踏碎了一大片瓦片,如不是他五叔温方悟伸手拉住,已跌下房去,顿时羞得满脸通红,回身扑来。

温方达等四兄弟面面相觑,都觉大奇。

袁承志对安小慧道:“他们有妙手守在埋没的处所,可要谨慎。”安小慧点点头,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,俄然纵身下去。袁承志怕她落单,赶紧跟下。只见她一起走到屋后,摸到厨房边,火摺一晃,把屋旁一堆柴草扑灭了。

棋仙派五祖中的大哥温方达、二哥温方义、老四温方施点点头,却不行礼,不住向他打量。温方义怒声喝道:“你小小年纪,胆量倒也不小,竟然敢到我家放火。”

温方义老脸涨得通红,须眉俱张,俄然发掌击出。月光下承志见他头上冒上腾腾热气,脚步仿佛痴钝盘跚,实在稳实非常,不敢再行戏弄,矮身避开两招,卷起衣袖,见招拆招,凝神接战,他恐怕给对方叫破本身门派,使的是江湖上最平常的五行拳。这路拳法几近凡是学武之人谁都练过,温氏五祖天然难以从他招式中猜想他的师承流派。温方义固然脱手不快,但拳掌收回,挟有极大劲风,拆得八九招,承志忽觉对方掌风中微有热气,向他手掌看去,心头微震,但见他掌心殷红如血,暗澹月光映照之下,更觉可怖,心想,此人练的是朱砂掌,听师父说,这门掌力实在了得,可别让他打中了,因而拳式生变,招数仍然平淡,劲力却不住加强。酣斗中温方义突觉右腕一疼,疾忙跳开,低头看时,腕上一道红印肿起,本来已给对方手指划过,但显是部下包涵。温方义心头虽怒,但是也不便再缠斗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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