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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碧血剑(2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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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从南来了一群雁,也有成双也有孤傲。成双的欢天喜地声宏亮,孤傲的落在背面飞不上。不当作双,只看孤傲,细考虑你的苦楚,和我是普通样!细考虑你的苦楚,和我是普通样。”

温仪嘲笑道:“那天早晨,他们也是五兄弟打他一人,本来他能抵敌得住的,但他喝了‘醉仙蜜’以后,越打越手足酸软。他们五兄弟有个练好了的‘五行阵’,打起架来,五兄弟就如是一小我……”承志听到“五行阵”三字,蓦地想起《金蛇秘笈》中胪陈“五行阵”及其破法的记录,恍然大悟:“本来如此!”温方山喝道:“阿仪,你吃里扒外,泄温家的底!”

“有一天他整天晕了畴昔,到了傍晚,目睹不成了。我哭得两眼都肿了。他俄然展开眼来,笑了一笑,说道:‘不要紧,不会死。’过了两天,公然渐渐好了起来。一天早晨对我说,那天中了这一杖,本来活不成了,但想到他死以后,我在这岑岭绝顶之上走不下去,我家的人又怕了他,不敢来找,那我非饿死不成。为了我,他不管如何要活着。”

温仪仍然紧紧扯住他衣袖不放,说道:“他们要他的命,但是更加要紧的,他们想发财。他再打一阵,身上受了伤,支撑不住,跌在地下,终究……终究给他们擒住了。我扑到他身上,也不知是那一名叔伯将我一脚踢开。他们逼着他交出藏宝的舆图来。他说:‘那图不在我身上,谁有种就跟我去拿。’他们细搜他身上,公然没图。如许就难堪啦,放了他吧,等药性一过,没人再制得住他。杀了他吧,那大宝藏可永久得不到手。最后还是我爹爹主张儿高超,哈哈,好聪明,不是吗?当时候他已经昏了畴昔,我也晕倒了。等我醒来,他们已经把他的脚筋和手筋都堵截了,教他空有一身武功,永久不能再用力,然后逼着他去取图寻宝。真聪明,是不是?哈哈,哈哈!”承志见她目光狼藉,呼吸短促,已有些神智变态,劝道:“伯母,你还是回房去歇歇。”

温仪道:“他说还没找到,不过已有了线索。贰心中顾虑着我,不肯再为了宝藏而担搁光阴。他说到宝藏的事,我也没留意听。我们筹议着第二天一早就偷偷的溜走,心中非常欢乐,甚么也没防备,不猜想说话却给人偷听去了。”

“爹爹说:‘你们的事我都晓得了,这也是宿世的冤孽。前次你不杀我,我也很承你的情。今后我们结结婚家,可不能再动刀动枪。’他觉得爹爹怕他再杀人,说道:‘你放心,我早承诺了你蜜斯,不再害你家的人!’爹爹说:‘暗里走可不成,须得明媒正娶,好好拜堂。’他点头不信。我爹爹说:‘阿仪是我的独生爱女,总不能让她跟人私奔,平生一世抬不开端来。’他想这话不错。那知他为了保全我,却上了爹爹的当。”

温仪道:“不,等你一走,他们就要把我杀了,我要说完了才气死……他们押着他走了,另有崆峒派的两名妙手同去。大师都想发这笔横财。但不知如何,还是给他逃脱了。多数是他给了他们一张图,他们一欢愉,防备就疏了。他们很聪明,我那郎君可也不蠢哪。他们七小我拿到这张藏宝图,你抢我夺,五兄弟同谋,先把崆峒派的两人害死了。”

温仪拉住他衣袖,叫道:“不,不,我在心中憋了十九年啦,今儿非说出来不成。袁相公,你听我说呀!”承志听她话中带着哭声,点头道:“我在这里听着。”

“你为甚么下我的毒?”这句话,虽在温仪轻柔的语音中说来,还是充满了森然可怖之意,想见当时金蛇郎君如何气愤,又如何悲伤。袁承志和青青听了,不由得毛骨悚然。温仪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衣衿之上,再也说不下去。

温仪道:“好,我就说下去。”进步了声音,持续说道:“我急得哭了出来,不晓得要如何说、如何做才好,俄然之间,房门给人踢飞,很多人手执了刀枪涌了出去。”她向亭外一指,说道:“当时站在房门外的,就是这些人。他们……他们手里都拿着暗器。爹爹总算对我另有几分父女之情,叫道:‘阿仪,出来!’我晓得他们要等我出去以后,立即向他发射暗器,房间只是这么一点处所,他往那边躲去?我叫道:‘我不出来,你们连我一起杀了吧!’我挡在他身前,心中只一个动机,要给他挡箭,不让他给人伤害。”

温仪不睬父亲的话,对承志道:“他急着想击倒五人中的一人,便可破了这五行阵,但他摇摇摆晃的越来越不可。我叫道:‘你快走吧,我永不负你!’”她这一声叫喊声音凄厉,仿佛就和那天早晨叫的一样。青青吓怕了,连叫:“妈妈!”承志说道:“伯母回房歇息吧,我和令尊他们谈一谈,明儿再来瞧你。”

温仪道:“我在家里等了三个月,一天早晨,俄然听得窗下有人唱歌,一听声音我就晓得是他到了,忙翻开窗子让他出去。我们见了很欢乐。这天早晨我就和他好了,有了你这孩子。那是我本身情愿的,到现在我也一点不悔怨。人家说他逼迫我,不是的。青儿,你爸爸待你妈妈很好,我们之间一向很恩爱。他始终看重我,向来没逼迫过我。”袁承志悄悄敬佩她的勇气,听她说得一往情深,不由凄然。

温仪续道:“他说成祖天子平生没找到这张舆图,但几百年后,却让他偶然当中获得了,眼下他大仇已报完了,就要去寻这批珍宝,寻到以后,便来接我,现下先把我送回家去。”

温仪凄然道:“那就是她爸爸唱给我听过的一支小曲。这孩子从小在我怀里听这些歌儿,听很多了,竟然也记着了。”

“过了一会,他说:‘自从我百口的人给你六叔害死以后,向来没人体贴过我。我本日杀了你一个堂兄,前后一共已杀了四十人,本来还要再杀十人,看在你的眼泪份上,就此干休不杀了。’我只是哭,不说话。他又道:‘你家的女人我也不害了,等我伤好以后,送你回家。’我内心一股说不出的滋味,只感觉他答允不杀人了,那就很好。今后几天我烧汤烧饭,用心奉侍他。但是他不断的呕血,偶然迷含混糊的老是叫‘妈妈’。”

“他本来眉头深锁,坐在椅上,觉得我和家里的人通同了下毒害他,非常悲伤难受,也不想脱手抵挡,听我这么说,俄然跳了起来,很高兴的道:‘你不知莲子羹里有毒?’我端起碗来,见碗里还剩了些儿羹汁,一口喝下,说道:‘我跟你一起死!’他挥掌把碗打落,但我已经喝了。他笑道:‘好,大师一起死!’转头向他们骂道:‘使这等卑鄙恶毒的手腕,你们也不怕丑么?’”

青青哼了一声道:“爷爷这般不要脸,明里打不过人家,就来暗下毒手!”

温方义厉声骂道:“阿仪,你再胡说八道,可谨慎着!”

“他对我说:他获得了一张图,晓得了一个大宝藏的地点,此中金银珠宝,多得难以估计。传闻畴前燕王篡位,从北京打到南京。建文天子仓猝逃脱,把内库里的珍珠宝贝埋在南京一个奥妙处所。燕王接位以后,搜遍了南京全城也找不到。他派三保寺人几次下南洋,一来是为了找寻建文天子的下落,二来是为了探查这批珍宝。”

“他非常高兴,大呼大嚷,在山岳上两株大树上跳上跳下,像猴子一样翻筋斗。”

青青呀的一声叫了出来。温仪道:“他回击一剑,向我爹爹刺去。爹爹见他接连杀了两个大帮手,早吓得心惊胆战,钢杖越使越慢。我忙从洞里奔出来,叫道:‘停止,停止!’他听我一叫,就停了手。我道:‘这是我爹爹!’他向我爹爹狠狠望了一眼,说道:‘你走吧,饶你性命!’爹爹很感不测,回身要走。这时我因整天没吃东西,加上刚才担心吃惊,见他饶了爹爹,心中一喜,俄然颠仆。他忙抢过来扶我,我从他肩上望出去,只见爹爹目露凶光,俄然举起钢杖,猛力向他后脑打去。”

袁承志心道:“本来在金蛇秘笈中发明的,便是这张宝藏舆图。”

歌声娇柔委宛,充满了哀怨之情。

“他一心只存眷着我有没受伤,全没想到爹爹竟会偷袭。我忍不住呼唤:‘把稳!’他忙将头侧过,脑袋避开了钢杖,这一杖打中他背。他夹手夺过钢杖,掷入山谷,双掌向爹爹打去。爹爹没法抵挡,闭目等死。他转头向我望了一眼,叹了口气,对爹爹道:‘你快走。别让我转意转意,又不饶你了!’爹爹急奔下山。他背上吃了这杖,受伤实在沉重,爹爹刚走,他就一口鲜血,喷在我胸前衣上。”

温仪笑道:“我干么谨慎?你觉得我还怕死么?”转头对袁承志道:“那晓得这张图倒是假的。他们五人在南京钻来钻去搞了大半年,花了几千两银子本钱,一个小钱也没找到,哈哈,真是再风趣也没有啦。”

青青俄然低声唱了起来:

袁承志问道:“令尊是骗他的,不是至心?”

沉寂当中,忽听得亭外磔磔怪笑。三人仓猝转头,只见温氏五兄弟并肩走近,前面跟着二三十人,手中都拿兵刃。

袁承志还没答话,青青已抢着道:“承志大哥不会怕的。”

她说到这里,从怀中取了一个小孩用的肚兜出来,摊在桌上。袁承志见这肚兜红缎面子,白缎里子,绣着个光身的胖娃娃睡在一张大芭蕉叶子上。胖娃娃神情憨憨的非常敬爱,绣工精美,想获得他妈妈刺绣时满心是爱子之情。袁承志从小没爹娘,看到这肚兜,想到本身出身,不由一阵心伤。

“一天早晨,妈妈拿了一碗莲子羹来,对我说:‘你拿去给姑爷吃吧!’我不懂事,还道妈妈体惜他,高欢畅兴的捧到房里。他见我亲手捧去,喜好得甚么也没防备,几口吃了下去,正和我说话,俄然神采大变,站起来叫道:‘阿仪,你心肠如许狠!’我吓慌了,问道:‘甚么?’他道:‘你为甚么下我的毒?’”

温仪胀红了脸,要待答复,随即忍住,转头对承志道:“十九年来,我没跟爹爹说过一句话,今后我也永不会跟他说话。我本来早不该再住在温家,但是我有了青青,又能去那边?再说,我总盼望他没死,有一天会再来找我。我如分开了这里,他又怎找获得我?他既已死了,我也没甚么顾忌了。我不怕他们,你怕不怕?”

“他摇摇摆晃的走进洞去,从囊中拿出伤药来吃了,接连又喷了很多鲜血出来。我吓得只是哭。他固然受伤,神采却很欢畅,问我:‘你干么哭?’我哭道:‘你伤得如许。’他笑问:‘你是为了我才哭?’我答复不出,只感觉很悲伤。”

温仪叹道:“按理说,他是我家的大仇敌,连杀了我家几十口人。但是见他受人围攻暗害,我禁不住内心向着他,这也叫作宿世冤孽。”

袁承志道:“夏前辈当时候想是已经找到了宝藏?”

温方山喝道:“阿仪,你把本身的丑事说给外人听,还要脸么?”

温仪续道:“他常常唱山歌给我听,还用木头削成小狗、小马、小娃娃给我玩,说我是个不懂事的女娃娃。厥后他伤势完整好了,我见他越来越不高兴,忍不住问他启事,他说他舍不得分开我。我说:‘那么我就耽在这里陪你好啦!’”

青青插嘴道:“妈,他待你很好啊,此人很有知己。”说着狠狠望了袁承志一眼。袁承志脸上一阵发热,转开了头,目光不跟她相对。

温方施在亭子外大声怒道:“这无耻贱人,早就该杀了,养她到本日,反而恩将仇报!”青青道:“我娘儿俩在温家吃了十几年饭,但是四爷爷,我这两年来,给你们找了多少金银财宝?就是一百小我,一辈子也吃不完吧。我娘儿俩欠你们温家的债,早还清啦!”温方达不肯在外人之前多提家门丑事,叫道:“喂,姓袁的,你敢不敢跟我们五兄弟一起斗斗?”

温仪又道:“今后他身子垂垂复元,跟我提及小时候的事情,他爸爸妈妈如何疼他,哥哥姊姊又如何珍惜他。有一次他抱病,他妈妈三天三夜没睡觉的守在他床边。那知一天早晨,六叔竟把他百口杀了。当时我感觉此人固然手腕凶恶暴虐,但说到他亲人的时候,语气却很良善温和。他拿出一个绣花的红肚兜来给我看,说是他周岁时他妈妈绣的。”

温仪点点头,说道:“爹爹就留他在配房里歇,办起丧事来。他始终信不过,我家送给他吃的酒饭茶水,他先拿给狗吃。狗吃了一点没事,但他仍不放心,毫不沾唇,早晨都拿去倒掉,本身在静岩镇上买东西吃。”

“大伯伯怒道:‘谁使毒了?下毒的不是豪杰豪杰。你自恃本领高,就出来斗斗!’他说:‘好!’就出去和他们五兄弟打了起来。他喝的莲子羹里虽没毒药,但放着他们温家秘制的‘醉仙蜜’,只要喝了,渐渐会满身有力,昏睡如死,要过一日一夜才气醒来。这些人哪,还舍不得用毒药害死他,想把他迷倒,再渐渐来折磨他。他们……他们当真是豪杰豪杰!”说到这里,语气中充满怨毒,只是她生性和顺,不会以恶语骂人。

她说到这里,轻声道:“他舍不得我分开他,实在我心中也舍不得。但是……但是啊……我总不能就如许跟了他去。我回家以后,大师却瞧我不起,我很愤怒,他们没本领庇护本身女儿,我清明净白的回家,大师反来热诚我。我也就不睬他们,不跟他们说话。”

“第二日天还没亮,我清算好了衣服,留了一封信给爹爹,正想要走,俄然有人拍门。我当然很怕,他说不要紧,就是千军万马也杀得出去。他提了金蛇剑,翻开房门,出去的竟是我爹爹和大伯、二伯三人。他们都空着双手,没带兵刃,穿戴长袍,脸上竟然都笑嘻嘻地,涓滴也没敌意。我们见他三人这副模样,非常惊奇。”

袁承志前两日念在他们是青青的长辈,对之礼数殷勤,这时听温仪说了他们的凶险暴虐,不觉满怀气愤,叫道:“哼,别说五人,你们就是有十兄弟齐上,我又何惧!”

青青接口道:“妈妈,你很对。你又做错了甚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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