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碧血剑(6)
田见秀和孙仲寿等说妥缔盟之事,世人在袁崇焕神像前立下重誓,山宗朋友和闯将相结为友,决不相负。田见秀正要和袁党着意笼络,传闻崔秋山要教袁承志技艺,甚是欢乐,当下和刘芳亮先下山去。
应松道:“崔兄很利落,那么我们直说了。袁督师被害以后,留下一名公子,当时还只七岁。我们跟昏君派来拘系督师家眷的锦衣卫打了三场,死了七个兄弟,才保全袁督师这点骨肉。”崔秋山嗯了一声。应松道:“这位幼主名叫袁承志,由我们四人教他识字练武。他聪明得很,一教就会,但再跟着我们,练下去进境必然不大。我们身在草泽,防身武功要紧过行军兵戈的本领。”
正说话间,忽听得屋外有野兽一声怪叫,袁承志奇道:“那是甚么?不是老虎,也不是狼。”崔秋山道:“是豹子。”灵机一动,道:“我们去把豹子捉来,我有效处。”承志大为镇静,忙问:“甚么用处?”崔秋山笑而不答,仓促走了出去。承志忙跟出去,见他不带兵刃,又问:“崔叔叔,你用甚么兵器打豹子?”
世人都很欢畅,望着崔秋山,不知他要豹何用。崔秋山笑道:“承志,你出来打豹!”此言一出,世人都吃了一惊。孙仲寿道:“这怕不大安妥吧?”崔秋山道:“我在中间瞧着,这牲口伤不了他。”承志道:“好!”挺了短枪,就去开门。崔秋山道:“放下枪,白手出来!”
孙仲寿、朱安国、倪浩、应松等留在山上,详商袁承志今后的出处。
承志知他是和本身拆招,当下踏步避过,小拳攒击崔秋山腰胯,恰是伏虎掌第八十九招“深切虎穴”。崔秋山赞道:“不错,就是如许。”口中指导,部下不断,和他对拆起来,见承志出招有误,便即改正。两人拳来足往,把伏虎掌一百单八式翻来覆去的拆解。承志见这套掌法窜改多端,崔秋山应用时愈出愈奇,欢乐无穷,用心影象。拆解很久,崔秋山见他头上出汗,晓得累了,便停停止,要他坐下歇息,一面比划讲授。讲了一个多时候,又叫他站起来过招。
袁承志颠末朱安国和倪浩、罗大千三位师父的指导,武功已稍有根底,当即矮身,左手虚晃,右手圈转,竟不回身,听风辨形,便向崔秋山腿上抓去。
内里在商讨缔盟大计,殿上朱安国和倪浩拉着崔秋山的手,走到个僻静角落里。
这路掌法共一百单八式,每式各有窜改,奇正相生相克。袁承志冷静影象,学了几遍,已把招式记得大抵无误。崔秋山连比带说,再把每一招每一变的用法细加传授。承志武功本有根柢,悟性又强,崔秋山一说,便能体味。一个教得努力,一个学得用心,直至深夜。
两人自凌晨直至深夜,除了用饭以外,不断的拆练掌法。如此练了七日,到了第八天早晨,崔秋山道:“我所会的已全数传了给你,你要好好记着。今后是否有成,全凭你本身练习了。临敌时势面千变万化,七分靠工夫,三分靠机警,一味蛮打,决难取胜。”承志点头受教。崔秋山道:“明天我就要回到李将军那边,此后盼你好好勤奋。传我掌法的那位高人教我,武学凹凸的关头,是在脑筋而不在手脚,是以多想比多练更要紧。可惜我的脑筋实在不大灵光,难有太大进境,盼你今后练得能赛过了我。”
承志忽听背后风声响动,侧身避过,回击便拉仇敌右腿,一眼瞥见是崔秋山,仓猝缩手,惊叫:“崔叔叔!”崔秋山笑道:“别停手,打下去。”劈面一掌。
第二天一早,崔秋山在山边漫步,见袁承志正在练拳,发挥伏虎掌一百单八招的窜改,于那勾、撇、捺、劈、撕、打、崩、吐八大抵诀,竟然也能明其大旨,知其精要。崔秋山非常欢乐,当他练到出神之时俄然跃前,抬腿向他背心踢去。
袁承志和崔秋山相处虽只八九天,但他把伏虎掌法倾囊以授,教诲之勤,显见眷爱之深,听申明天就要分离,不觉眼眶红了,便要掉下泪来。崔秋山见他对本身甚是迷恋,也不由得打动,悄悄抚摩他头,说道:“似你这般聪明资质,武林中实在少见,可惜我们没机遇悠长相聚。”袁承志道:“崔叔叔,我跟你到李将军那边。”崔秋山笑道:“你如许小,那如何成?我们跟着李将军,不时候刻都在冒死,饱一顿饥一顿的,明天不知明天的事。”
张朝唐和杨鹏举迳赴广州,途中更无他故。杨鹏举遭此波折,心灰意懒,晓得江湖上山外有山,人上有人,本身凭这点微末工夫,竟然能挨到本日,算得是幸运之极,此番若非袁承志这小小孩童一言相救,已变成没眼睛的废人,想想暗自心惊,当即向镖局辞了工,便欲回家务农。张朝唐感他拯救之恩,见贰表情郁郁,便邀他同去浡泥国旅游散心。杨鹏举目睹摆布无事,本身又无家累,当即答允。
崔秋山向应松笑道:“我跟田将军说,在这里多耽几天,就把这路掌法传给他吧!”袁承志和应朱倪三人俱各大喜,连宣称谢。
孙仲寿道:“那再好也没有了。”袁党世人更无异言,因而缔盟之议便成定局。
到得早晨,孙仲寿和应松命人点了红烛,设了交椅,请崔秋山坐在上面,要袁承志行拜师之礼。崔秋山道:“袁家小兄弟我一见就很喜好,他爱我这套伏虎掌,我就破钞几天工夫,传授个大抵。但他能不能在这几天以内学会,学了以后能不能用,可得瞧他的悟性和今后的练习了。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参议,师徒的名份是不管如何谈不上的。”应松道:“只要教得一招两式,就是毕生为师。崔大哥何必太谦?”崔秋山必然不肯,大师也只得罢了。
崔秋山一笑,道:“很好。”俄然身子一晃,人已不见。承志急回身时,崔秋山已绕到他身后,在他肩头一拍,笑道:“你抓住我。”
崔秋山已明白他们意义,说:“各位要他跟我学武?”朱安国道:“刚才见崔大哥脱手杀贼,武功赛过我们十倍,如果崔大哥肯收这个门徒,种植他成材,袁督师在天之灵,定也感激不尽。”说罢四人都作下揖去。
崔秋山行礼后,沉吟道:“承各位瞧得起,兄弟原不该推让,不过兄弟现下是在闯将李大哥军中,来去无定,常跟官军接仗,也不知能活到那一天。要袁公子跟我在步队里,一则怕我没空教他,二则委实也太伤害。”应松等均想这确是真相,好生绝望。
次日一早,孙仲寿和张朝唐、杨鹏举等三人告别,说道:“我们相逢一场,总算有缘。这里的事只要泄漏半句,结果如何,也不必兄弟多说。”张杨两人喏喏连声。孙仲寿对二人各赠了五十两银子盘费,派了两位兄弟送下山去。
应松把袁承志叫了过来,和崔秋山见面。崔秋山见他灵动活泼,面孔乌黑,全无半分繁华公子娇生惯养的情状,非常喜好。问他所学的技艺,袁承志答了,问道:“崔叔叔,你刚才抓住那两个好人,使的是甚么工夫?”崔秋山道:“那叫做伏虎掌法。”袁承志道:“如许快,我看都看不清楚。”崔秋山笑道:“你想不想学?”袁承志忙道:“崔叔叔,请你教我。”
朱倪二人把那姓应和姓罗的拉在一边。朱安国道:“这个崔兄弟技艺高强,我们这里没一个及得上。听他说话,脾气也甚豪放。”倪浩道:“就是说到师承时有点吞吞吐吐。”因而覆述了崔秋山的话。
世人晓得武林中的端方,传艺时别人不便旁观,道了劳后,便告别出来。
转到后殿,见孙仲寿和田见秀正谈得投机,因而把孙仲寿请出来筹议。朱安国等所善于的是行军兵戈,冲锋陷阵,长枪硬弩,十荡十决,那是勇不成当,但武学中的拳脚东西工夫,却均自知不及崔秋山。
那姓应的名叫应松,是袁崇焕帐下谋士,当年宁远筑城,曾出很多力量。姓罗的名大千,是闻名炮手,宁远一战,他扑灭红夷大炮,轰死清兵无数,因功升到参将。应松道:“我们无妨直言相求,瞧他如何说?”朱安国道:“这事抢先问过孙相公。”应松道:“不错。”
崔秋山微一游移,道:“两位是好朋友,本来不敢相瞒。我师父去世以后,我机遇偶合,遇着一名世外高人。他白叟家点拨了我一点技艺,但要我发誓不准说他名号,是以要请两位大哥谅解。”倪朱两人见他说得诚心,忙道:“崔大哥快别这么说,我们有一事相求,是以才大胆叨教。”崔秋山道:“两位有甚么事,便请直言。大师是本身人,何必客气?”朱安国道:“崔大哥请等一等,我们去找两位朋友筹议几句。”
当时应松已把各处流派紧闭,仅留出西边偏殿的流派。豹子见两人手持火把追来,东爬西搔,胡胡呼啸,奔进西殿。罗大千关上殿门,一头大豹已关在殿内。
只见三人拿了火把,分站东西北三方。倪浩使开猎虎叉,在山边和一头躯体庞大的款项豹正自翻翻滚滚的拚斗。他一柄叉护住满身,不让豹子扑近,却也不出叉戳刺。豹子见到火光,惊骇想逃,却给朱、崔、罗三人阻住来路。豹子见崔秋山手中没兵器,大吼着向他扑来。崔秋山闪身避开利爪,右掌在豹子额头一击,豹子顿时翻了个筋斗,回身向南。南面房门大开,豹子不肯进屋,东西乱窜,但给世人逼住了,无路可走。崔秋山纵身而前,在豹子后臀上猛力一脚。豹子负痛,呼啸一声,直窜进屋。
崔秋山不能再绕到他身后,愣住脚步,笑道:“好,好,你很聪明,伏虎掌必然学得成。”因而一招一式的重新教他。
孙仲寿道:“应师爷,这件事干系幼主的毕生,你先探探那姓崔的口气。”应松点头承诺,与朱安国、倪浩、罗大千三人同去见崔秋山。
田见秀道:“王将军和高闯王、李闯将军都给官府逼迫不过,为了活命,这才造反,本身决计不想做天子,这件事兄弟拍胸包管。人家叫我们流寇,实在我们只是种田的庄稼男人,只盼有口饭吃,头上这颗脑袋保得牢,也就是了。我们东奔西逃,那是无可何如。凭我们如许的料子,也做不来天子大官。至于打建州鞑子嘛,李将军的情意跟各位一模一样,平时提及,李将军对鞑籽实是恨到骨头里去。我们唯闯将李大哥之命是从。李大哥真是大大的豪杰豪杰,为人仁义,那定是信得过的。”三十六营的盟主虽是王自用,但听他们言下之意,似对李自成更加佩服。
崔秋山等世人出去,正色说道:“承志,这套伏虎掌法,是一名前辈高人传给我的。我不能尽数体味此中的精奥,工夫也实在还差得远,但在江湖上对于平常仇敌,也已充足。他白叟家传授这套掌法之时,曾叫我发誓,学会以后,决不能用来逼迫良善,伤害无辜。”袁承志一听,已明其意,当即跪下,说道:“弟子袁承志,学会了伏虎掌法以后,决不敢逼迫良善,伤害无辜,不然,不然……”他不知发誓的端方,道:“不然就给崔叔叔打死。”
崔秋山喜道:“这招不错!”话声方毕,手掌悄悄在他肩头一拍,人影又已不见。承志凝神静气,一对小掌伸了开来,竟然也护住身上各处关键,目睹崔秋山身法奇快,再也抓他不住,当下不再跟他兜圈子捉迷藏,一步一步退向墙壁,俄然回身,靠着墙壁,笑道:“崔叔叔,我见到你啦!”
三人在广州雇了海舶,前去浡泥。杨鹏举住了月余,见本地太安然乐,真如世外桃源普通,竟然不兴归意,便在张朝唐之父张信的那督府中担负个小小职司。每日当差一两个时候,余下来喝酒打赌,甚是清闲欢愉。
朱安国道:“崔大哥,我们虽是初会,但是一见仍旧,你别当我们是外人。”崔秋山道:“两位大哥之前打鞑子、保江山,兄弟一贯是很敬佩的。本日能见到山宗这很多豪杰朋友,兄弟实在欢畅得很。”倪浩道:“我冒昧叨教,崔大哥的师承是那一名前辈豪杰?”崔秋山道:“兄弟的受业恩师,是山西大同府一声雷白野白老爷子。他白叟家已归天多年了。”朱安国和倪浩互望了一眼,均感迷惑。倪浩说道:“一声雷白老前辈的大名,我们是久仰的了。不过有一句话崔大哥请勿见怪。白老前辈武功虽高,但仿佛还不及崔大哥。”崔秋山沉默不语。朱安国道:“固然青出于蓝,门徒高过师父的事也是常见,但刚才我看崔大哥打倒两个特工的身法伎俩,却似另有真传。”
袁承志自崔秋山承诺教他伏虎掌后,欢乐得一夜没睡好觉。翌日大师忙着缔盟,没工夫理睬这事。下午世人纷繁下山,临行时每人都和幼主道别,又繁忙了半天。
崔秋山不从正门出去,走到内进孙仲寿房外,叫道:“朱大哥、倪大哥都在么?”朱安国等在房内聚谈,听得叫声,开门出来。崔秋山笑道:“请各位帮手,把内里那豹子逼进屋来,我有效处。”倪浩是杀虎妙手,连说:“好,好。”拿了猎虎叉,抢先出门。崔秋山叫道:“倪大哥,别伤那牲口。”倪浩遥遥承诺,不一会,呼喝声已起。崔秋山和朱安国、罗大千三人也纵出门去。袁承志拿了短铁枪想跟出去。孙仲寿道:“承志,别出去,我们在这里看。”袁承志无法,只得和孙仲寿、应松三人凭在窗口旁观。
袁党各路豪杰,有的迳去投王自用;有的各归故里,筹办发难;也有的言明不肯造反反叛,但决不泄漏奥妙,也决不跟众兄弟作对为敌。人各有志,旁人也不勉强。
崔秋山见他们欲言又止,一副好生难堪的神情,便道:“兄弟是粗人,各位有甚么叮咛,只要兄弟做获得的,无不从命。”
应松道:“我们有一件事,只要崔大哥帮得这个忙,是以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