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九十三章 恶桥好水
说罢跳上马车，走到骡马身侧，用手悄悄拍了拍马背，骡马蓦地一声长嘶，吃惊般跃了半跃，赶车的伴计仓猝拉住马缰，李落温颜说道：“伴计，把马车赶到路边吧，莫要挡了旁人。”
还不等李落回言，老者哈哈一笑道：“老夫只是路人，女人不必惶恐。”
只是这些追踪藏匿、私语传书之术甚是精绝，一起之上，李落竟然半点也未曾发觉出来。
“哦，如何过法？”
李落看了一眼系在沉香树上的小舟，宽不及三尺，长不敷丈，倒是一叶极小的扁舟，勉强坐得下两人。
说罢瞥见树下老者，眼孔微微一缩，低声问道：“他是谁？”
伴计哦了一声，车帘一动，云妃探出头来，轻声说道：“如何了？”
李落展开眼睛，并未马上搜索说话之人，反是昂首瞧了一眼天气，又再闭上眼睛，数息以后，缓缓张目，望向声音传来之处。
李落如此直言不讳确是料想以外，老者微微吃了一惊，深深看了李落一眼，沉声说道：“远来为客，此局为残局，胜负尚难定命，公子无妨先选一子。”
李落沉默一叹，脸上未显分毫异色，身侧伴计连声呼喊，骡马不知为何竟也不肯移上半步，打了个响鼻，懒懒的停在路中间。
沉香树下，清河水边，一个银发银须的老者，一袭白衣，几似天上飘下的一抹白云，温和却不刺目，一双慧眼仿若能洞彻世情普通，吵嘴清楚。
棋盘之上长立交叉，白子似关实挡，黑子多成冲飞之势，杀势甚急，却又有断棋之危，白子封守中盘，看似守多，实则埋没攻杀。
李落心念电转，扫了眼下棋盘一眼，沉声说道：“前辈是要以棋局定胜负？”
“恰是，公子也可一试，若将老夫毙于掌下，这舟天然也是你们的。”
当下棋局，落子已是过半，并子未几，吵嘴二色俱有很多落子之处。
老者眼中神芒一闪，大笑道：“公子公然聪明，不错，舟是舟，舟是而人非，公子如果能赢的了老夫，天然能够带着这位女人渡河，公子如果输了，老夫只好夺人之美，带这位女人渡河了。”
云妃秀眉一蹙，悄悄拉了拉遮开口鼻的布纱，沉声说道：“路人？”
随即长笑一声道：“不晓得公子的棋艺是否也与辩才普通了得，如此老夫便不客气了，请。”
说罢捻起一枚白子，落入棋盘当中。
“哼，谁奇怪同你渡河！”云妃冷喝道。
李落缓缓说道：“前辈说的是，不过你们虽有相迫，总还是留不足地，我未曾与你们存亡相见，非不肯，实不能矣，倘若你们不计存亡，我怕是没法对付，此事落罢，本日之情我自会记下，今后再论存亡，你我便各安天命，前辈，请。”
老者以地为席，斜倚在树旁，清风拂过，老者似是和树上枝叶普通随风悄悄摆动，定神再看去时，却又似未曾一动。
李落淡然回道：“本来如此，借舟渡河也是平常，不平常的该是渡河之人了。”
李落洒然一笑，悄悄点了点头，走到老者身前，拱手一礼道：“前辈。”
“是，也不是。”老者抚须一笑，接道：“公子过了这里的好水，就不消再走恶桥了。”
见李落望了过来，老者微微一笑道：“少年郎，前路漫漫，何无妨停上一停再走？”
李落看了一眼老者身前棋盘，相对而坐，望着老者，清冷说道：“不知前辈有何指教？”
李落心中一动，缓缓说道：“多谢前辈指导，不过如果赶路，能走那条便走那条，我只要一辆马车，桥虽是恶桥，却也不能不走。”
李落双眉一扬，如此后有追兵，前有劲敌环伺，稍有不慎，两人俱是难以满身而退，恐怕当日流落山野村庄和清河镇时，行迹已在旁人把握当中了。
老者也不着恼，风轻云淡般回道：“奇怪也罢，不奇怪也罢，老是有人要送女人过河的。”
李落缓缓摇了点头道：“来时的路怕是走不通了。”
李落展颜一笑，道：“赶了一起，你也歇歇吧。”
老者哑然一笑，李落确是真想在对弈当中一较高低，这般以敌手为棋的敌手，老者已是多年未曾碰到了，虽是佩服勇气可嘉，但心中却不甚为意。
李落神采如常，悄悄的望着树下老者，老者身前有一个棋盘，吵嘴子已落了很多，瞧不出胜负来。
“黑子，前辈请。”
伴计应了一声，将马车移到道边，本身从怀中取出几块干粮，就着河水吃了起来。
云妃也下了马车，来到李落身前，颇显担忧的望着李落。
李落止住伴计吵架，淡然说道：“许是累了，歇歇再走吧。”
棋局当中，黑子善于攻，却也可守，白子妥当，不弱于攻，存亡参半，端是一个好局。
李落恬谧的望着老者，淡淡点了点头，轻声回道：“君子不夺人之美。”
老者哈哈一笑，道：“公子快人快语，老夫佩服，不过，莫非公子不想晓得如何才气走好水么？”
马车不疾不徐，日头也不甚毒，清风拂面，扰的秋叶飒飒作响，李落看了会河边风景，闭上眼睛，小憩半晌。
老者惊诧，眼中厉芒一闪即逝，李落倒是暗讽老者方才欲携云妃渡河之语。
云妃看了李落一眼，寒声说道：“那就不过河了。”
老者眼中异芒连闪，似是非常惊奇，闻言衣袖一摆，回了一礼，和颜笑道：“不敢当，公子请坐。”
老者指了指岸边的一艘划子，温言说道：“这是过法。”
老者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落，和声说道：“水是好水，桥是恶桥，公子何必焦急赶路。”
微微一笑道：“公子让老夫白子？”
俄然道旁一株沉香树下传来一个老者声音，略有些沧桑之气，缓缓吟道：“水真绿净不成睡，鱼若空行无所依，世人多滋扰，来也仓促，去也仓促，岂知人生苦短，走的多了，无妨停下来稍稍歇歇脚。”
云妃一怔，老者纵声大笑道：“了得，北返之路波折重重，两位如果往回走，恐怕过不了翠括山。”
李落剑眉一扬，朗声说道：“我就算想走恶桥，怕是要先过前辈的好水，总归是一样，前辈无妨明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