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九十四章 只论成败
如果老者杀势将起之时，黑子攻杀便更恶更厉，多有弃子求旁胜之举，大异平常棋道妙手。
十子将过，老者面显讶色，可惜和嘲弄之色一扫而空。
李落抬开端来望着老者，平平回道：“前辈，此局是我赢了半子。”
老者闷喝了一声，冷冷扫了李落一眼，面显愠怒不满之意，寒声说道：“公子棋有妙着，只可惜堕入魔道，非大成之气，这般棋，不下也罢。”
李落淡然一笑道：“扫了前辈的兴，获咎了。”
李落自落子之初，便是甚急，棋至过半，犹是比初时更急，老者方一应下白子，李落定然会马上落子，步步紧逼，连稀有招，竟然弃黑子已成的布局不顾，一味强攻。
李落细细打量棋局半晌，老者抚须含笑，闲看庭前花无语，静听竹后鸟翠啼，一副落拓模样，倒是胸有成竹。
三十子落罢，老者先前的落拓早已烟消云散，面若沉水，眼中厉芒暴涨，模糊显出几分杀意来，只是杀意对着棋局当中黑子多些，倒也未曾向着李落。
说罢瞧往别处，不肯再看李落，言语当中似有不忿，却又莫可何如。
几在老者落子之初，李落便即应下一子，老者微显讶色，昂首看了李落一眼，很有些可惜的摇了点头，淡然一笑，不慌不忙的再落一子。
棋局刚才虚真假实，玄机埋没，现在兵器相见，更是凶恶，真假之处不减反増，似是千百窜改和千百结局普通。
李落洒然，双眉一张，清冷回道：“我为人如何，前辈或有耳闻，自来都是只论成败，非论对错，前辈美意心领了。”
老者不料李落棋艺高深如此，倒是有些轻敌，略有失着。
老者看了一眼，赞成一笑，回了一子。
两人落子快，结局便也快，不到一个时候，两人俱已停手。
入局以后，亦未曾想到李落落子有十，七八为攻，二三为守，落子如风，不容白子有喘气之机，杀势更是剑走偏锋，诡变多端。
“甚么！？大言不惭。”老者怒上心头，冷喝道：“你且说说为何你能胜老夫半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倒是戛但是止，就见李落悄悄的用手点了一下棋盘，一颗白子，突然四碎，细如沙，轻风吹过，斜斜划了出去，引出一道白线。
观之李落，仍旧如方才普通平平如常，瞧不出喜怒，竟和二人对弈之时便走去河边逗弄花草的云妃神采普通无二，悄悄淡淡。
老者自重身份，虽是先落一子，不过火是和缓，李落神采仍旧，心中倒是非常凝重。
老者哼了一声，不再多言。李落看向棋盘，老者冷叱道：“不消再看了，撤除先子，你输老夫半子。”
老者言语之声稍响了些，落入云妃耳中，云妃心头一叹，转头看了李落一眼，缓缓轻笑道：“完了么？”
五子刚过，便聚了杀势，十子之时，两人若以三子之数而论，李落有两子成刺势，模糊竟有几分先手之意，怕是老者始料未及之事。
李落一如方才普通，只消老者落子，黑子便如影随形，偶尔有一两并子，余下多是寻气落子。
老者猛吸了一口气，吃了一惊，转即肝火中烧，杀机尽显。
李落缓缓说道：“前辈，莫是要再分胜负么？”
李落淡然一笑，落下最后一子，缓缓说道：“前辈所言甚是，我数年已未曾下过棋了，现在再下棋，心性如何，落子便是如何，说我入魔道，也算中肯之言。”
棋者，君子也，该有山僧对棋坐，局上竹阴清，映竹无人见，时闻下子声的意境，谁曾想这意境却被李落破的荡然无存，只余下胜负成败之心。
李落不为所动，很久缓缓展开锁住的眉头，悄悄放下一子。
老者眉头一皱，不耐说道：“既是晓得，当知转头是岸，怎还能这般冥顽不灵，痴迷于邪魔外道。”
此局还未落定，老者心中已是稍积沉闷之气，从未见过这等对弈之法，只争胜负，非论手腕。
老者寒声说道：“堂堂的大甘皇子，朝廷的大将军，竟然是言而无信之辈，哼，老夫错看你了。”
说罢望了老者一眼，接道：“如果我暗中脱手，前辈一定便能避的畴昔。”
二十子后，老者已是坐直了身骨，神采凝重的望着面前棋局。
棋局当中，老者攻了三手，李落一手也未曾应，如果白子进杀，黑子便更疾更杀，唯有如此，才可管束老者一二。
老者沉着应战，愈是棋盘上吵嘴两子多了起来，老者每下一招，俱有考虑，愈是慢了些。
如此一来，确是李落胜了半子，棋局当中，未曾想会有这等暗害之事。
只是老者棋艺之精，李落纵是早有预感，不过当真比武之时才更觉入迷入化，常常落子，守中带攻，不攻则以，如果守势一展，尽是死局，端是了得。
老者盯着李落，眼中厉芒电闪，一股冷冽阴柔的内劲蓦地围在李落身侧，一语分歧，老者竟有脱手之意。
“结局了。”
五六子后，老者神采微敛，颇是疑虑的打量了李落几眼。
棋局当中吵嘴二子看似泾渭清楚，不过十步以后，便是短刃相接，怕是一番恶战，孰胜孰败，委实难以预感。
李落见老者并未有卸去内劲之意，语气转冷，缓缓说道：“方才对弈之前，前辈只说胜负，却也未曾言语其他，我行事刁滑，确如前辈所说，不过终还是我胜了。”
李落半坐在棋盘之前，一缕白发，似是受不得老者身上的杀意，悄悄飘了下来。
老者似是不肯久待，长身而起，淡淡说道：“既已结局，公子还请回吧，老夫送这位女人过河。”
老者初时几子，很有相让之意，谁曾想李落竟也不弱于棋艺。
云妃对老者之言置若罔闻，悄悄的看着李落，老者眼中寒意转眼即逝，冷酷的望着李落。
再者李落这般快落子，老者自夸浸淫棋道几十年，落子之速尚不及一个及冠少年，微微有些不愉，应手之棋也便快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