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葵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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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还顶撞,你……”
茵茵内疚地笑了,把视野从茶盏的斑纹上移开,望向立在墙角的那把伞,“是么,他是个很好的人……”说完羞怯地低了头,自言自语:“是了,他是个好人。”
“晓得呀,他是老爷的义子,与二爷同年同月同日生的,前些年常来二爷院里坐,跟二爷玩得很好,当时奴婢也还在二爷院里服侍,”兰香仿佛想到好久之前的事,脸上浮起非常的光彩,垂垂那光彩暗淡下去,她道:“九爷是个好人,为人谦逊,行事有度,对待主子和对待我们下人都一样可亲,不像二爷,总爱拿我们这些小奴婢取乐,嘴上没端庄,说些叫人下不来台的话。”
接着饭菜便摆上桌来了,陆府蜜斯的例菜是两荤两素,茵茵饿得紧,捉起筷子便狼吞虎咽,一口气吃了小半碗,这才从饭碗里抬开端来,“兰香姐姐,你把我的话带到了么?刘大娘如何说的?”
兰香神采有些微不天然,她不肯茵茵晓得刘大娘被调去外院了,便道:“她叫我给蜜斯您带话,她会等着蜜斯把她调上来服侍的那一天,还叫您常日不必挂念她,她在厨下统统都好,并没有报酬难。”
“好,”茵茵把金锁摘下来递给兰香,兰香用帕子托着进了阁房,归置好才又出来,她仿佛想到甚么,问茵茵:“都这时候了,如何老太太没留饭?”
兰香眉头微蹙,“那……老太太可有难堪蜜斯?”
“本来我方才腹痛便是因为这个,那兰香姐姐,我该如何止血呢?是戴月事带么?”
饭毕,她盥了手,用巾帕擦干,而后接过兰香递来的一杯热茶在手里暖着,绿翘几人出去清算碗筷,来交常常,脚步声有条不紊,统统都温馨平和,此后若都是如许安适安闲的日子便好了。
茵茵点头,“那便好了!”
当时茵茵问她娘:“既然月信上应太阴,下应海潮,那便是天然了,既为天然,为何又说是腥秽不洁之物呢?”
忽感到一股暖和的潮流从身材里缓缓流出,茵茵纳罕,赶快放下茶盏,起家去如厕。
却说茵茵回到秋爽斋,才进院门便闻声灶房传来兰香怒斥奴婢的声响:“你们都胡涂了,来小我说传老太太的话,你们问也不问就当真,万一那人不是老太太院子里的呢?也不晓得留住蜜斯,等我返来再作决计,我晓得你们,主子的事儿你们不上心,整日只想着吃喝拉撒聊闲天,得过且过。”
兰香说不是,调子尽量压着,“月事带不是止血的,只是教那血不流在裤子里,奴婢们用的月事带中间是封草纸的,蜜斯的同我们的不一样,蜜斯用雉鸡羽或棉花,给蜜斯换好衣裳奴婢便去做,现下便先委曲蜜斯用奴婢的垫一垫了。”
“这几样菜都很好吃,”茵茵感慨。
“那道扁大肉酥吃很多,其他的……奴婢看并非菜色好,是蜜斯太饿了,”兰香边说边走到门口去,把晾在外头的那把天青色罗伞收拢了,复又出去。
她娘还警告她女子来了葵水,不成与男人共室,因《本草纲目》中有言:“女人入月,恶液腥秽,故君子远之,为其不洁,能损阳抱病也。”
“祖母她先吃好了才传我出来说话的。”
绿翘也被兰香吓得半死,低着头冷静走进小厨房,跟绿屏绿蕉站在一起。
“兰香姐姐,甚么是长大?”
有人不平气,回说:“兰香姐姐,您说话不能这么没事理呀!谁会平白无端冒充老太太院里的人来传唤蜜斯,谁这么吃饱了撑的呀?”说话的是绿蕉,十三四岁年纪,声音清脆得像小黄鹂。
茵茵灵巧地点头。
这顿饭茵茵吃了满满一大碗,因四样菜菜都是她爱吃的,炒素十锦鲜香料足,扁大肉酥金黄酥脆、凤菜心脆爽适口,火腿炖黄豆芽吃着暖胃。
未几时,茵茵便换上了新的里裤和外裤,坐在床上,手里端着碗红糖水,她先抿了一小口,暖暖的,甜甜的,另有微微的辣。
兰香见茵茵返来了,这才没再经验人,丢下一句:“摆饭,”便帘子一摔走了出去。
院子里绿屏的手最巧,兰香命她去做月事带,随即又命绿蕉去泡红糖姜茶,换下的裤子她扔给粗使婆子了。
茵茵瞥见那伞,无端的,心又激跳起来。
“说亲?”茵茵面上一红,“我还小呢,”说完低头冷静又抿了口红糖水。
“哦,是九哥哥的,九思哥哥,你……你晓得他罢?”茵茵假装不经意的模样,把视野对动手中青瓷茶盏上的纹路,细细打量。
兰香如有所思,接过茵茵手中的天青色罗伞,撑开来放在檐下。
茵茵见兰香的神采不好,也不大敢说话,一向把她领到正房,离了那些人,才道:“兰香姐姐,你别对她们那么凶嘛,我今儿畴昔拜见祖母,并无甚么不当,你瞧,”茵茵把挂在脖子上的金锁取出来,递给兰香看,“祖母送我的,你瞧好欠都雅?”
本日,兰香为她换下里裤时也是如许说的,“蜜斯长大了。”
兰香是过来人,当即明白了,这便上前拉了茵茵回梢间,随后附耳向她悄声解释,茵茵先是一怔,后想起她母亲的话,她晓得,她来葵水了。
一顿饭下来,方才的腹痛也已减缓,茵茵心想之以是腹痛定是方才午餐没用饿着了,人在吃饱穿暖后,再没有甚么病的。
兰香见了那金锁,面色稍霁,说都雅,“奴婢替蜜斯收起来罢。”
“没有难堪,祖母待我很好,”茵茵天真地望着她。
“长大便是……便是蜜斯能够说亲了。”
茵茵循着她的视野看畴昔,见本身方才坐的官帽椅上印了块铜钱大小的血渍,她惊了一惊,望着兰香,“兰香姐姐,我没有受伤呀!”
一年前她母亲还活着时便奉告过她女孩子到了年纪都会来葵水,她母亲用前人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的话教诲她:“其血上应太阴,下应海潮。月有盈亏,潮有朝夕,月事一月一行,与之符合。故谓之月信、月水、月经。”又教给她每月到了日子该如何保养,吃甚么炊事可补血,以及如何用月事带。
才走出去两步,便听身后兰香“呀”了声,“蜜斯,你……”
兰香左看右看手中的伞,心想这伞如果老太太院里的老婆子给的,她们再粗心也不至于把男女用的伞弄混,因而问道:“蜜斯,这是谁的伞?”
她娘答不上来,只能顾摆布而言他,“来了葵水,女孩子便长大了,我的茵茵甚么时候会长大……”
“兰香姐姐,”茵茵来到厨房门前,撩起蓝布帘子,只见兰香背对着门,面前站了绿屏绿蕉两个小奴婢和两个老婆子,她们低着头不敢看她,唯有绿蕉气吁吁地仰着头,兰香伸手,似要去拧她的嘴,茵茵微微一笑道:“我饿了,从速开饭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