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莫待时尽,无花空折枝(8)(投我以莲蓬)
他的眸色微有暗淡,淡淡笑了笑,又规复了平常的神采,执桨驶船远去。
半日纵情,下得舟来已是日光西斜,远了望去只剩山头映出的一抹橙红,染上一池水光。风动水漪,任落日跃然其上,用残艳和余温弹凑出缠绵缠绵的寂静,无弦无音,心间却似有音韵流转逸泻,但又如现世昙花,一瞬即逝,徒留喟叹。
我强颜盈起一抹笑意,假装偶然嗔道:“这莲蓬结得再如何早,到底还是夹生的,就这么吃紧采下,怕是青涩得很,不免华侈了。”
投我以木桃,报之以琼瑶。匪报也,永觉得好也!
“这夏季还未至,莲花才开了少量,想不到竟早早结出了莲蓬。”煜倾站在船头,背风而立,衣袂翻飞若舞。暖风吹面,将他的话语送至耳畔,“欲折莲蓬付才子,不知才子可否笑纳?”
思路游走间,木舟不知为何停了。我抬首看向刘煜倾,却刚巧发明他也正含笑凝睇着我。四眸相对,眼波微漾,我顿觉脸颊炽热,不消细想也知定是面若红霞了。略微垂首,转眸远去,忽又瞥见他一挥袖,一抹鲜绿色的光影向我而来,我不及思考,伸手前去。一物入怀,潮湿滑手,清爽香气缭绕,低眼相看,方知是一莲蓬,应是初初长成,极是鲜嫩,莹绿清透,煞惹人爱。
碧水深静,在船桨的摆动下缓缓轻淌,淡适而安适。青荷叶底,隐闻蛙声低起,偶见鱼跃而水溅,伴随云裳的欢笑声不断其间。光阴静好,光阴仿佛是伫足停止了般,不忍这澹泊中的悸心夸姣太快远去。
不知何时,云裳已从我怀里钻了出来,攀上船尾,伸手欲折头顶一枝初绽的新蕾,却怎的也够不着。她见屡试无果,干脆松开紧扶船沿的手,忽地向上一跃,惊扰了花枝。花枝摇摆着,瓣上琼露尽数抖落,脸上俄然感到一点沁心的凉意,我只觉这花露上模糊含着香气,更似梅雪之水煮的花茶般清润甜美,心迷神醉,竟欲捧瓣而饮。
这究竟是他偶然间兴趣忽起的打趣,还是确有其意?水气迷蒙,恍惚了他苗条的身影,我竟如许痴痴地看着,思路不觉中飘远,又忽地惊醒,我不敢往下想。即便他投以我木瓜,有又何故报之以琼琚?何况现在我已身陷深宫,我的人生我的运气早已不是我能作主的,而此时现在,我又怎敢再苛求所谓的爱情呢?
投我以木瓜,报之以琼琚。匪报也,永觉得好也!
我心底一颤,只觉怀中的莲蓬是那样灼烫,几乎滚落出来。只不知本身是如何了,面燥耳热,俄然想起了好久之前在《诗经》上看到的句子:
微雨方过,烟水雾气未散,顶风覆面,丝丝的凉。轻风吹皱了一池碧水波纹,忽觉莲香芬芳,悄悄盈袖,待回神时,木舟已驶入了一片富强的莲丛,船翼两侧高伸出水面的莲叶滤去了春末微微灼人的艳阳,唯余叶底阴凉如此。
投我以木李,报之以琼玖。匪报也,永觉得好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