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曲阑深处,相见难相欢(7)(大皇子)
“如此良辰如此夜,女人何必对月轻叹?”忽有一道男声,从暗影深处传来。
风无影,月无痕,只念伊人,何时才归。梅花落,柳花飞,旧事成空,梦里知是谁?
韵烟踌躇了好久,开口问:“那现在,你还愿娶我吗?”
我徐行走进这片梅林,似有似无的清暗香气缭绕,沁人肺腑。我昂首望了望夜空中一弧弯月,月色清冷,银辉各处如霜雪堆积。没由来的一声轻叹,拖出欣然的尾音,刹时消逝在夜色里。
韵烟独立花丛间,怔怔地望着许言卿的背影远去,垂垂消逝不见。低低的掩泣声,埋没在了无边暗夜中。
许言卿向韵烟揖了一礼,强装漠声道:“小主若无事,鄙人先行辞职了。”说罢,倏然回身拜别,仿佛向来未曾沉沦,似在暗夜中扯开一道永久没法愈合的伤口,淌着永久的心伤。冷月如霜,洒尽清辉,穿透头顶的浓枝密叶,星星零零地落了下来,如雪般落满肩头。这是否一样似那日江岸寥落的白梅,飘飞的柳花?
我屏住呼吸,望着那人的身影在如霜月色下垂垂清楚起来。一袭黑金蟒纹窄袖长袍,头戴折翅起梁金纱冠,宽广光亮的额头下一对剑眉横飞入鬓,眉下一双乌黑的眸子格外幽深,好像一泓深不成测的寒潭,望得我不由打了个冷颤。如此装束,狂傲不羁的脾气,经常在宫里悄无声气独来独往,在这皇宫当中只要一小我,那便是定曦王,前昭元皇后之子,当朝大皇子刘煜泽。
似有甚么不肯触碰的旧事被忆起,我不自发发展了几步,沿着一侧的小径疾奔驰驱而去。我就如许漫无目标地走着,浑浑噩噩不知要去往何方,只想快些逃离心湖中被激起的那一点波纹。小径上很黑,一丝光也无,蜿蜒盘曲通向不着名的暗中绝顶。暗夜如一只暗藏的巨兽,在夜风中低低呜鸣。
我倒吸一口寒气,福身施礼道:“王爷。”
“是因为,我们都已回不去了吗?以是,你甘愿负了我,也不负她……”
许言卿听后一惊,蓦地侧过身去,沉默很久,沉声答道:“公主待我情深意重,我……我怎能负她?”
夏季的深夜安好得有些凄幽,冷风袭面,一树枯枝摇摆,树桠上的积雪簌簌而落,晶莹透亮的雪块反射着盈盈月光,四周仿佛一下子敞亮了起来。
“我们没有挑选,不是吗?”许言卿低叹道,“现在你是秀女,我是驸马,我们之间隔的岂止是数重山?”
我蓦地一惊,转首看向声音的来处。一道黑影,自重影交叉的梅枝后缓缓走出,踏上一地积雪,皮靴踩在雪地上收回咯吱咯吱的声响,如鼓点敲在我心头上,被无穷地放大。我只觉心头突突地跳着,跟着他进步的步子越跳越快。
也不知走了多久,直至转过最后一道弯,面前霍地开阔起来,一股沁凉之气缭绕鼻尖。见是一片梅林,时价夏季,成片的红梅正开得恣肆。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,映在侵袭覆枝的点点白雪之上,晶莹剔透,更衬了梅花的冷傲清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