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曲阑深处,相见难相欢(6)(夜话)
“君心如凋梅,人离情不灭。妾意似柳花,飘飞永随君。”韵烟喃喃低语,忽而又轻笑一声,“可你这一去,便再未返来。”
我一时心境颇不安好,因而以醒酒换衣为由,冷静退出殿外。
很久后,干涩而有些沙哑的男声从另一道人影处传来:“那一首《点绛唇》,我此生又如何能忘?那是我们第一次合奏时的曲子。”冷风吹过树梢,刹时将那声感喟般的言语袒护了去,多少无法,“我乃至还记得,那日,阿谁梅花落尽柳花飘飞的江岸,你送我上京,那日的誓词,你还记得吗?”
舞乐又起,一殿人声吵嚷,欢歌笑语不断,觥筹交叉,灯火光辉亮如白天。悯瑶自殿门前缓徐行入,端倪如画,肤若冰雪。现在的她已换上了一身白纱宽袖舞衣,舞袖被袭入大殿的夜风佛起,似一翼翩飞的白蝶。乌发高绾成髻,只以数支珠钗稍作装点,为她天然天成的容颜增加了些许神韵,更是动听。
“好,那朕便以箫声和之罢。”
“我怎会嫁了别人?我一向在等你,足足等了三年”韵烟已是急得哽咽,“却不想,你在都城做了高官,又娶了公主……如果不是因为你迟迟不回,我底子不会顺了爹爹的意进宫来。”
我沿着白玉阶步步下行,许是近时乍寒,数日前开端溶解的积雪又固结成了薄冰,覆在台阶上。月色清冷,落在薄冰上,出现几点微小的银光,将面前宏伟的宫殿映托得仿若瑶池琼宫,漂渺而虚幻,唯有殿前的声声暖歌,倾诉着几分实在。
一晃神,步子行得急了,待思路回转,才发觉本身已经走进了间隔宣安殿不远的一座园子内。
“不,中第后我便当即策马回了余州,我连聘礼都筹办好了,可待我上你们柳家提亲,你爹却奉告我,你已嫁人了。”
“臣女有幸,得蒙皇上圣恩。这签中曰‘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’,不如臣女就来一段惊鸿舞,皇上您意下如何?”
夜风阵阵,吹袭着乌黑空旷的宫室回廊,将殿前的暖歌抛向九重碧霄,吹送至每一个孤单凄清的冷殿深巷,在这个喜庆的时节平增几分凄惨难过之感。
忽闻火线有些微细声人语,我再前行几步,那人声便清楚入耳:“想不到,你竟仍记得我。”我隔着几道疏枝望去,花丛深处,两道人影相对而立,由方才声音可辨,此中一人恰是韵烟无疑。想必那另一人便是许言卿吧。
“便是你,与朕抽中了同签?”皇上望着悯瑶,微含笑意,“可有甚么好的建议?”
“臣女苏悯瑶,愿为皇上,皇后及各宫娘娘献承歌舞。”她盈盈拜倒,纤妍清婉的身姿,透着几分清丽出尘之态。她的嗓音轻柔委宛,如初春时节第一声莺啼,教人听之心神舒朗。舞袖飘荡,如涨潮的浪花,一层层向前涌去,再散开,又似天涯的流云,被灯火晕上了朝霞的微红,时卷时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