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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零九章 千钧一击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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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日朝晨,阿柳殷殷地望着将满十岁,个子已快与她同高的儿子坐在院子里背书,又掰动手指头算了算日子,想来七娘与阿郎原讲定的归家的日子都在本日。她自后厨取过一只竹篮,挎着今后院去捋嫩槐叶。

阿柳踮起脚,极力去够枝叶间最嫩的叶片。这三年来,她眼睁睁地看着穆清经常对着阿延或坊间别家的孩子发怔,每自长安返来后,总要失魂落魄上三五日。又瞧着阿郎日日在思顺坊与天策府之间奔波,偶然至深夜闭坊火线回,回至宅中后,书房的灯火常彻夜透明。她也会跟着心焦,却使不上力,能做的不过是将这个少有仆婢的宅子打理稳妥,饮食上摒挡全面罢了。

“想也是如此,又何必亲眼所见。”杜如晦长叹一声,嘴角带起一抹苦笑,“帝都民风向来如此,哪朝的世家子不是这般行动。他二人自小养在杜陵,带他们返来,我也未尽人父之责,未曾是暇管束过。现下在那处,精华如何管得住他们,只求不出岔子,莫惹出甚么是非来,循分守己的便已是大安了,置于心性风俗,这些个也只得今后再渐渐教了。教我放不下心的倒是四郎,他尚且年幼,学甚么样都甚是快。”

穆清捂嘴轻笑了他一阵,经他这一提,脑海中无端地闪现出某个沉闷的午后,竹影班驳中,她迷惑又猎奇地闻声虞世南向她阿爹提及的阿谁年青气盛,意气风发,不肯同乱世坑瀣一气的新任滏阳尉,转眼二十年将过,缘何最后的那些细枝末节,现在忆来竟那样的清楚新鲜?她不由将头抵靠在他的胸膛前,深深地吸入一贯教她沉浸的暖和气味。(未完待续。。)

穆清无法地点点头,继而抬开端惊奇道:“你怎会晓得?难不成你见过他们?”

李建成于困苦中醒过神来,心知本身是遭了旁人暗害,只知此事必然是秦王幕府的手笔,手腕迂回,看着甚是眼熟,却查探不出是何人所为。待他一脱困回至长安,发誓要向弘义宫讨还这一节。

穆清放轻了脚步,一面走一面打量前头半榻上半月不见的身形,光是瞧这身姿,决然瞧不出已在外驰驱了半月的模样。直到近前。能看清楚面庞时。才气在他端肃沉寂的脸上看出些许倦意。

“那倒是极妙的,犹记得当年我投于恩师门下,便是经了虞公指导。再者,他曾师从你顾氏先祖,与你我所学所识系出一脉,想来今后四郎不至偏差太大。甚幸,甚幸。”现在仿佛是杜如晦三年来最为畅怀的一刻,说话间竟有些手舞足蹈。

天虽不热,到底是隆冬,二人在外头驰驱了几日,既归了家,总要有一口清爽新奇的吃食才好。大暑天里,没甚么能比一碗湃过两遍井水的槐叶冷淘更适合的。

杜如晦心头一喜,若换做旁的人,只怕他尚不能放心,却未曾推测虞世南肯亲授四郎这么个小童。虞世南奸佞高洁,文词之嘉,书翰之精,当世鲜有能有更甚于他的。

殊不知,设想谗谄他的那人,原不在长安,且在他仇恨得几近咬断牙的时候,那人已翩然北行,只携了十名保护,深切突厥北庭去了。

半温不热的水将穆清满身淹没,一整日马背上狂颠出的劳累正渐渐地散去。阿柳伸手入水中,一面替她揉捏几下因握缰而酸疼生硬的手臂,一面问起四郎和精华的景象。

“只是阿构阿荷与那些世家子每日同室而学,感染了很多纨绔习性,又醉心追求,拉帮结派,经常结伴出游、招摇过市?”杜如晦顺着她的话一气儿说了下来,仿佛亲眼所见普通。

便在这个当口,又无知无觉地遭了人算计:太子的长林兵统领杨文干,昏头昏脑地受了几身盔甲,听了几句调拨,吵着闹着要替太子起事,请太子即位,乃至闹得满长安人尽皆知,直闹到正于仁智宫消夏的圣上耳中,这才惹起了天怒,带累了太子在圣上跟前百口莫辩。据安设在御前的内监告密,太子在仁智宫伏地认罪,却结健结实地受了圣上的一记窝心脚,几近昏死畴昔,又遭囚困于牲口房内,以麦草充饥,足吃了好几日的苦,方才放了他出来。

ps:好久没啰嗦了,修文馆就是厥后驰名的,常常呈现在文学影视作品中的弘文馆。本来称为修文馆,李世民做了太子后改名弘文馆,再今后武周时,又改名为昭文馆。

正说着,浴房外起了一阵动静,好似是马嘶声,阿柳侧耳听了一会儿,笑眯眯地回身去取了穆清家常所穿的素面襦裙来,“许是阿郎返来了。你们两个倒是会踩着前后脚,我去瞧瞧厨下备的热汤还够不敷阿郎洗尘的。”

过后不久,穆清便每隔三五个月,换了装。充在康家进长安的商队中。混入长安,由弘义宫的宫人悄悄接进宫,去看一看四郎和精华,通报杜如晦的手札。并将秦王开设在洛阳的天策府的景象一一告禀。

武德七年的夏天竟是出奇的风凉。满洛阳的槐树长到了极盛,树叶子未经骄阳炙晒,反倒浸润了几场畅快淋漓的大雨,更加的青嫩欲滴。

因不见管束,他倒是得寸进尺了,摆布平阳昭公主已故去,精华也早已褪袍,他便肆无顾忌地从骁骑营中强征了三百精锐,散入东宫东墙外的市坊,以备急用。圣上得知却只胡乱找了个替罪的,流徙千里,便算了事。

穆清从未细想过这个,经阿柳一提,不由也怔了怔。果然是,精华进宫之前,长孙氏接连着诞下承乾、青雀和莺歌,姬妾所出亦有,这三年间,竟是不见长孙氏再诞育后代,也未听闻弘义宫何时添了贵子。穆清脑中不由浮起长孙氏如绽放至全盛的牡丹似的素净面庞,虽经心刻画得不见一丝疏漏,眼底的落寞倒是模糊能见。

“精华将四郎教得极好,有四郎伴着,她过得也还算舒心,偶有些不痛快的,左不过是那些妇人间争风而至,精华原不在乎这些,未曾上心,倒也罢了。”穆清仰靠在浴桶边,絮絮地说着。

阿柳停了手,倒当真起来,“每回总说秦王待精华极好,几近专宠……怎也不见她生养呢?现在已是二十四五的年纪,这可拖怠不得。”

而后听闻太子遣人往金城庾立的故居去寻过穆清,也去余杭刺探过,皆未果,只因忙着剿除相州占有的刘黑闼,这事也便不了了之了。

……

现在太子与秦王相争,朝中明着暗着心向秦王的不敷小半,饶是如此,太子还是顾忌秦王手中的兵力,偏还经常蒙受弘义宫那边的恐吓,每感觉秦王将有异动时,却又风平浪静,白绷了一回弦。这三年里他约莫是受够了,干脆私即将毗沙门死士扩大至两千人,充作东宫保卫,明目张胆地驻扎在长林门,自号长林兵,圣上偶尔得知,却并未几加斥责。

“已有这般高了,健壮机警。”穆清抬起手臂,在胸前比了比,“精华教养得好,每日里跟着习练一遍拳脚,去时还给我演了一遍,力量虽小,架式倒是不错。精华说上月秦王接下了修文馆,授了虞公学士一职,统管修文馆,阿构与阿荷一同进了修文馆习学,好虽好,只是……”

穆清取过一方干布帛,将湿漉漉的头发一点点搓得半干,穿上一袭水色襦裙,束起胸前的丝绦,突厥北庭的景象她倒涓滴不担忧,尽管慢条斯理地清算安妥了。方才披垂着半干的头发,出了浴房,踱上邻水延长的檐廊,因怕再出汗,慢悠悠地走着。

杜如晦浅笑着拉下她的手,顺势将她带坐至身边,“快与我说说四郎形景如何,可开蒙了?学的甚么书?身子骨如何?”每逢穆清自长安返来,非论带了多紧急的文书教旨,更非论长安风云际会成何情势,二人开口头一句毫不提那些个事,而是极有默契地要将留在长安的那几个孩仔细细论说一番。

“你倒洗得快。”穆清笑吟吟地走上前,探手触及他微凉的脖颈,皱了皱眉头。“怎又冲了凉水,虽说大暑天里,毕竟不算热,年纪又比不得畴前……”

三年前,她跟着穆清与杜如晦自长安仓促出逃,出了延平门,亲目睹着宁远将军贺遂兆假扮杜如晦,自焚其身。令世人皆觉得杜如晦已亡故。原觉得向南折返,是要回余杭老宅的,不料却并未走远,竟是径直回了东都思顺坊的旧宅子。

杜如晦明显已洗濯一新,侧对着她坐在面水的半榻上,占有全部内院的大水塘子内不见了畴前碧影摇摆的莲塘盛景,只剩了光光的水面,偶有几片落叶水草漂泊,连水鸟都不肯多逗留。只缓慢地掠过水面。不知飞往那边去了。

穆清俄然抚掌笑起来,眼睛晶亮,“这你却不必忧心了。可巧不过,虞公受职后一日,至弘义宫时偶遇了精华带着四郎在外殿顽,虞公端的是好眼力,一眼便认出四郎是谁家的孩子。原说定的年火线开蒙,只因虞公爱极,当即便要收了四郎亲讲课业,正逢秦王也在,只教四郎行了拜师礼,此事便作成了。”

阿柳经心肠捋着槐叶的这会儿。穆清正跟着康三郎回东都的商队奔驰在驿道上。虽说临行拜别时四郎懂事的话语。牵绊的眼神令她伤怀,却到底是完成了一桩要紧事,距接回四郎的日子仿佛又近了一步。这使她心底欣喜了很多。

见她不语,阿柳撇了撇嘴,“难不成她还一心一念地想要往疆场上去?”

许是因靠着洛水,紧邻南市的思顺坊中,槐树生得特别好,枝叶伸展,华盖重重,使得思顺坊较之旁的市坊,更添几分绿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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