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 求荣（一）
穆清略一礼，“是以新奇早熟的橘、嫩姜，微微加些盐舂捣而成。讲究倒也没甚么，夏季里暑气盛，饮食上不免寒凉些，这鱼鲙虽不致大寒，毕竟也是生冷之物，香薷、橘和姜性暖和肚，正能和缓了鱼鲙的生冷，且香薷去腥提味，酸橘消食解腻，配着鱼鲙既增了味道又能防着滞食。”
次日早膳时，顾黎叮咛仆婢们提起十二分的精力侍弄好家中一应陈列家什，万不能在杜监事面前显了丑。正说着，厨娘仓促跑来，捧了四个橘来给穆清看，“这时节橘都还青着，挑了好几棵树，一个个果儿翻过来，只这几个还勉强带了一丝黄，也不知合用分歧用。”
“父亲本日不必上工主事吗？”穆清奉上一盏白菊凉茶问到。
陈氏忙着人去办，穆清又道：“七娘并不善于厨艺，只偶尔有了兴趣随便玩弄一两样，常日做着玩罢了，也不知可否端得下台面。”
“父亲这么说便见外了。七娘能做些甚么，父亲尽管叮咛便是。”
直忙到日中，顾黎身边的小厮急仓促地跑来，问筹办得如何。后厨一应俱备，听顾黎带着杜监事返来了，万氏忙批示着两个小丫头往正堂上菜。阿柳也忙着帮手，正要捧起穆清备的食盒，陈氏却不知何时进的后厨，按下阿柳的手，“这是七娘所治，还是由七娘奉了才安妥，这菜中有何风雅典故，不还要由她亲身讲解了？”
母亲这般说了，穆清推却不得，食盒仍由阿柳捧了，她随阿柳走到正堂门前，上前接过食盒，谨慎地捧了进屋。翻开食盒，顺次捧出两个冒着冷气的青瓷莲叶纹大盘，在顾黎和杜淹面前的食案上各奉了一盘。杜淹垂眸看去，只见莲叶纹的青瓷盘，盘底摆了一片一指节厚的冰片，冰上里盛放着割划成丝丝缕缕，白如雪润如玉的生鲈鱼肉，一边小白瓷碗中配了金色的蘸酱，整盘撒了些许细碎的紫花香薷。乌黑衬着金黄，装点着零散紫色，一并裹在青莲叶中，清爽详确，且透着丝丝冷气，在这暑日里，光是看着就教人非常受用。
穆清拿起此中一只，公然非常青涩，剥开橘皮，内里的瓤已显出了橘黄金红的色彩，再嗅气味，浓烈的橘香扑鼻。“已很好了，带去后厨吧。”说着穆清向世人微微一敛衽，随厨娘今后厨去了。
闻声杜监事字，穆清心中一沉，转念猜想，许是父亲已将她与杜如晦即将议亲的事奉告了他，到底隔了这份干系，她也不好过拿捏，只得低头应了，“父亲放心，七娘定当经心极力。”
“七娘还是先来看过食材吧，看有无堪用的，若还缺甚么，着紧的去备。”万氏不着陈迹地走到穆清和王氏之间，淡淡说到。
穆清朝她微微一笑，便撇下王氏，走到堆放食材的高案前，一一翻看了，尽是些夏季应季的生果菜蔬，气候酷热，生肉不宜储存，故备得少，灶边木桩上缚了一只麻灰色大鸭，大水缸里游着四尾肥美的四腮鲈鱼，以手略一拨水，那鱼猛地弹起，游得甚是凶悍。一样样看过，穆清笑着向陈氏道：“已是很齐备了。如果再有早熟的橘两只，再有府里拨给的消暑用的冰，备上盘大的两块既成。”
陈氏心知肚明，要穆清帮手烹调，本意并不在菜的味道如何，意在那位杜监事的情意如何。恐怕杜监事肯放下身材来这布衣小院赴宴，本意也不在那宴，倒是在这小院中的才子罢。她记取丈夫的叮咛，不敢漏了涓滴口风，只堆起笑，忙不迭地点头，“就拣那特长的做个一样便成。其他的，自有厨和你庶母阿嫂她们呢。”
顾黎接过茶水，渐渐吃着，神采显得非常难堪，“正有一事要七娘相帮一二呢。”
“这但是闻名的金齑玉鲙？”杜淹讶异地昂首问到，“这金齑是以何调制的？有何讲究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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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荣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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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毕又奉上了另一白瓷盘，青梅时节所收的梅，捣烂腌制的成的梅酱，细匀地淋在青瓜上，爽利酸甜。皆是夏季应时节的吃食。杜淹又是赞誉又是感激的话说了好些，穆清拿了食盒筹办退出，施礼时正撞上杜淹玩味的眼神，直直望着她的眼睛，并不鄙陋**，是另一副尽在把握的含笑，她忙偏开眼去，却又瞥到顾黎的神采，心跳没出处地往上突地跳了几跳，几近顶到嗓眼，说不上来那里有题目，只觉心慌不安。回到东配房便一向郁郁不乐，任阿柳如何问，也问不出个以是然。
闻她应允，顾黎笑眯眯叮嘱了几句，又客气两句，方才放心肠走了。穆清放下书卷，唤过阿柳，渐渐行至后厨。陈氏，王氏和万氏俱在厨中验看食材，穆清行过礼，问了食单可否拟过。人皆一怔，王氏从未筹划过此类宴请，虽知食单为何物，却未曾见过，更不消说拟了，便翻了个白眼，大喇喇地直着嗓说：“不过是宴请一人，要甚么食单。我们家不似那大户人家，略有一两件能拿得脱手的菜式便成了。mm但是在那鸣钟列鼎的人家待惯了……”
炎炎暑日，蝉在树间鸣得呱噪，厨房虽背阴，但因灶台厨子猛，仍将人热得汗往下滴。万氏和厨娘在灶边繁忙，一言不发，都热得有力开口。穆清手中握着从阿达那边借来的轻浮锋利的匕，在一块冰被骗真砥砺一条杀好以冰冷的井水洗净的鲈鱼，时不时直起家，阿柳在一边替她拭着汗，以免汗水滴落到正治着的鱼中。
这一日已是七月头上，未到中午，暑气已升腾起来，水井边的藤蔓被晒得叶片发蔫。穆清正倚在纱笼窗边的竹榻上，看着一本西汉时刘向所编订的《国策》。暮年已研读过，前几日在顾黎的书斋中看到，借来翻阅几日，总好过被陈氏拉着拿针动线，再被王氏讽刺几句不会女红。
正看到画蛇添足，南辕北辙一些风趣简朴的典故，筹算誊写了给精华，既教了事理又认了字。抬起半身，刚要站起来，却见顾黎单独一人如有所思地站在她屋的纱笼窗外，看那景象，竟是站了不是一会儿了。看穆清起家，他才进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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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黎脸上的神采稍安设了些，一口吃尽了盏中茶水，放下杯盏，搓动手笑道：“听精华说你爱在厨房制些吃食，且长于此道。明日在家中宴请了杜监事，我们小门小院，不比府里厨多，家里就这些人手，还望七娘多劳心，总不叫为父人前失了礼才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