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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章 剥床及肤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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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淹已懒怠与她啰嗦,侧头冲着身后另一名健仆甩了甩头,那名健主子他身后走出,作势要上前拿她。

贺遂兆嘲笑着收起钱,点点头,拍了拍店家的肩膀。见穆清已单独上了楼,他在楼下厅堂内四下转了转,细察看了一番并无非常,便走出酒坊,往小楼外四周查探。

俄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楼下,庾宅的马车正在她所立位置的正下方候着,如搏上一把,或能满身逃脱,倘若逃不过这一劫,即便是一死,也是明净干脆的,总好过落入杜淹手中。

她不晓得该说甚么,心中极是悔怨,如何会一时心软应了桃娘来见她,显见她并无美意。默了半晌,她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酒盏,“眼下不便喝酒,只心领了二娘这一敬。既人已见了,也算了了一桩心愿,就此别过罢,今后各自保重。”说着她扶着低案缓缓起家,向着顾二娘与桃娘主仆二人略一点头,便要分开。

她只觉气血上冲,倒暂将惧意搁置在一边,怒极反笑道:“这位阿郎,亲不成胡乱瞎认,随便见着一名女子,便称是你的妾室么?既是缉拿逃妾,总该有个明证不是,无凭无据地冲撞冲犯良籍女子,是何事理?”一面说着,一面抬脚就往楼梯处走。

穆清点头轻叹了一声,“既答允了,少不得是要走一遭的。反正有贺遂兆和阿达跟着,出不了甚么岔子。”阿柳亦要跟着,她却不准,若无事甚好,凡是有点甚么,贺遂兆和阿达两人护她一个应是游刃不足,要再多一人要护,不免慌乱。阿柳听着感觉有理,也就不再胶葛。

这话说得轻柔客气,穆清脑中顷刻如万马驰驱过,腾起无数个动机。她如何晓得此事?

次日近中午,阿柳极不甘心肠替她梳了发髻,簪发簪时,手上一滑,不慎擦着了穆清的头皮,受了疼,她不由一歪头躲开。阿柳直念叨说觉着心惊肉跳,无端地眼皮子发颤,忍不住又说了一遍,要不莫去了,遣人说身材不适便是了。

见此状,穆清竖起眉毛,厉声道:“明白日头下,你们这是要何为?既你坚称我是你家的逃妾,不若一同下楼,请了官家人来辨明。”

见穆清不搭话,她端起案前的酒盏,举向她道:“二娘尚未贺过。”说着自顾自地咯咯一笑,以袖掩口,抬头饮下了这一盏。

他高低打量了一番店家,俄然一副了然的模样,伸脱手指夸大地笑点了两下。“这行情我懂。”说着取出两缗钱,递向店家,悄声道:“我家阿郎叮咛要寸步不离娘子,丈人行个便利。莫教兄弟坏了差事不是。”

一应穿戴齐备,她的小腹蓦地又疼起来,分歧于前两日的隐痛,似有一股钻绞着的痛,侧腰酸得直往下沉,这一痛一酸的感受敏捷蹿遍了她的满身,说不上来的陌生感受。

穆清深吸了几口气,挂上含笑,盈步上楼,在踏上最后几级台阶前快速地环顾了一圈楼上的景象。顾二娘正端坐案前,慵懒地斜倚在锦靠上,极是败坏的姿势。摆布环立了两名婢女,身后有一道光彩素净的缠枝大红牡丹纹的屏风作隔断,左边的槅门全都敞开着,内里檐廊细窄,仅以细木条围栏起一圈防人摔跌下楼。

穆清看看顾二娘,她复又慵散地靠回锦靠,捏着小酒盏,满脸赏戏般的神情,非常满足地赏着面前这一幕,美丽的面庞因强忍着大笑而稍显扭曲。再看那桃娘,那里另有昨日的哀伤之色,正冷酷地傲视着他们。

贺遂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,店家却伸脱手臂。脸上堆起奉迎的笑,“这位阿郎请在楼下候着罢。”

“七娘且驻,另有故交未见,怎的就要走?”应着顾二娘的声,自牡丹屏风后走出三人来,穆清昂首望去,立时惊诧,为首的竟恰是杜如晦的那位叔父。

贺遂兆原筹算着明日要回东都,闻说穆清还是去见顾二娘,终是不放心,对峙要跟着同去,就连庾立也可贵地站在了他那一边。穆清自忖着到了此时,也不必决计避嫌,有他跟着毕竟是安稳些,便也沉默点头,不辩论了。

穆清下车进得酒坊内,正值午间,原该是酒坊来往最热络的时候,内里却空荡荡的,座上无客。须发斑白的店家迎到门口,笑说夫人暂包下整间酒坊,已遣散了闲杂,请她移步楼上叙谈。

未几时,马车停在一幢两层的木质小楼前,朝晨顾二娘遣了人来讲,女眷私底下闲话,约在校尉府有些不当。便说要在市中的酒坊相见。

看着并无甚非常,统统皆是平常,又教她觉着不平常。

见她上楼,顾二娘笑盈盈地坐直起家子,表示婢女在她劈面的低案后置好锦靠,请她坐了。“到底是七娘好福分,转眼便要做阿母了,倒是我歆羡不来的。可要细心着些。”

“贱妾,你私逃在外,家门尽教你辱了,现在跟我归去自领了罚,且留你一条性命。若再生出些是非来,便是登时戕杀了,也无可厚非。”杜淹沉着脸,低喝道。

她怕阿柳聒噪啰嗦,自取了帷帽戴上,一心想着早些去了,返来时再请了别的医士看过,那罗姓的医士总说无碍,她总感觉有甚么不对劲。虽说她平日里也爱看些医籍药典,切磋古方,到底不是端庄研习,生养之事更是一无所知。总要多问几次医,才气教人放心的。

杜淹身后的一名健仆一闪身,已在楼梯口站定,身形高壮,一人便挡去了下楼的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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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不及多加思虑,她用力吸一口气,调起浑身高低全数的力量,猛地拽过一边备案上的一个小坛酒,借着这股力道,朝着那步步逼近的健仆推砸畴昔。只闻声“哐当”一声响,也顾不得看有无砸中,她回身俯在木围栏上,大声呼喊,“阿达!阿达!”

但是她没有听到阿达的回应,亦没有看到他的身影,楼下只是空空的一辆马车。“莫要教她跑脱了。”屋内传来杜淹愤怒的声音,反对在楼梯口的那人蹬蹬蹬地往楼下跑去围截,杜淹与方才被砸的那人一齐向她快步走来,他的手离她已不到十寸,穆清再等不得,心往下一沉,狠狠咬着牙,侧身翻出木围栏,向楼下坠去。(未完待续。。)

她心知言语已是无用,下楼的道也遭人堵上,实是无处可退,目睹着那健仆一步步地逼近,她心急如焚,却也无计可施,只能步步向后退去,直退到檐廊木围栏边,便再无路可退了。

阿达驾车一贯稳妥,即便如此,车厢内的每一次震惊颠簸,都教她腹中扎刺着似的疼痛,贺遂兆骑行在马车一侧,偏过甚与她说话。她却全然听不清楚他在说些甚么。过了一阵,痛感渐渐消逝,仿佛破钞了她很多力量似的,一阵困乏袭来,靠在车壁上,差点儿睡着了。

店家看了看他手中的钱串子,将他的手推了归去,哭丧着脸道:“上头那位。校尉家大郎的夫人,说一不二的主儿,您恕了小人这一回罢,实不敢开罪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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