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章 与虎谋皮（十）
“你如果猜想岔了呢？不若赌上一把？”贺遂兆又失了正形，笑嘻嘻地问。
医士来看过一回，探过她的脉，笑着拱手贺她，“娘子大安了，小阿郎结实，已然无碍。换过一剂药，再吃几日，便不必再寻医问药。”
她腾地自凳上站起，心砰砰直跳，接过手札，如同捧着烧红的炭条，只觉到手心都要燃起来。因是家书，她不便在此拆读，仓猝辞过世人，快步回屋，快得阿柳要小跑着才气跟上。康三郎在身后笑着用心大声感喟，“我但是白跑这一趟的么，连声谢都省免了。”
“七娘！方才我去会了位自辽东来的朋友。”康三郎脚下生了风普通，快步走到她身边，一听辽东二字，穆清瞬时严峻起来，顾不得礼数，一把抓住康三郎的手臂，“辽东如何？”
窦夫人丧仪一过，只怕是未过，李建成便要再度秘联薛举，如此算着光阴，倒令人生了火急。可穆清却愈发的安宁，待彼时杜如晦在她身边，她便可躲个懒，不必过分艰苦，也再无所害怕。
大家俱欢乐，厚重打赏过医士，有家仆来恭敬地送出大门。她心对劲足地在胡床上坐着，忍不住伸手抚摩仍平坦的小腹，设想着杜如晦得知他们有了孩儿后，该是如何欣喜，他会说些甚么，会有如何笑，她连续想了十来样，总觉不像是他一贯做派，本身却因这些设想痴笑了好久。
阿柳不经意间转头，正瞧见他的这一行动，俄然就起了迷惑。她想开端两日夜间，穆清曾问过她，有否感觉贺遂兆面善，当时她只觉问得高耸，但是刚才他扯开胡饼塞入口中的行动，确让她觉着似曾了解，却如何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。
穆清眉眼间无不带着笑意，起家谢过医士，那医士忙虚扶道：“这可不敢当，到底是娘子本身福泽深厚。”
“请高都统且再忍耐两日，静观校尉府的动静。昨日二娘借话各式引逗密查，可见是顾忌着李将军，城郊那些丢弃的锅灶营帐，也能暂利诱他们一阵。眼下只说高都统抱恙，我若猜想不错，不出三日，校尉府必主动往驿馆相邀。”
穆清耐着性子大略回想了一番，确有这事。当初那位胡商并无谋生在中原，他本来尽可一走了之回了西域。可他却又跑回东都，向她道明原委，坦言无钱可还，求重立借据。脱期他半年再还。她念及他信守承诺，亲向刘敖求了个情，许他五年内还。不收一个利钱。
“信中所提的事，桩桩件件皆干系着多人道命，怎可保存。”她笑着拍了拍阿柳的手背，“不过十余日，便可见着了，还比不得纸上片言只字么？”
“穆清吾妻，城东一别，虽身在辽东，犹念卿之安危。幸怀远俱安，精华亦安。朝中异变将生，杨玄感起反旗，果如卿所料，取李密下策，将欲围攻洛阳城。上已授唐国公弘化留守，知关右诸军事，蒲月间引兵向西至弘化郡，因窦夫人病逝，李公与大郎暂留怀化治丧仪，遣吾与二郎先行，沿途荡流寇，收散兵，十余日可至。相聚近在天涯，望勿念。”
康三郎与贺遂兆宿在偏院内，穆清带着阿柳进入偏院时，贺遂兆正在院内站着，见她面含浅笑地出去，倒是很有些不测，再看她面色如常，仿佛昨晚她的惊骇和眼泪都只是他的一梦罢了。
穆清脸一沉，口气生硬地说：“那便在第四日上，你亲往校尉府递上你与高都统的拜帖。”
“七娘莫急。且听我说。”康三郎不管何时那边都改不了话多的习性，坐下喘了口气，自倒了盏茶水，便絮絮地提及，“七娘可曾记得有一年，有位我举荐了来的胡商，向刘管事赊购了一批粗盐巴，原是想往关外贩去，不想商队在半道上遭劫。货色尽数没了，再还不出钱款来。”
才刚在小道上走了五六步，只觉两边肩头一沉，双脚却轻飘飘地离了地，还没来得及喊一嗓子，便被人哐地一下扔进一辆黑咕隆咚的马车内。(未完待续。。)
她再度展开手札，将信中内容又细念上两遍，烂熟于胸。随后揣动手札今后厨去，后厨的红泥风炉上正熬煮着她的药，炉火正旺，她从怀中取出版信，折了几折，深吸一口气，狠下心肠将它投入火中。
再说那医士，被送出庾宅，怀揣着厚赏，亦是满心欢乐地往自家走。走到一半，忽念想起上坊的腊牛肉来，摆布看看，已错过了往上坊去的路口，他懒怠折返，便择了一条少有人行走的小道，筹办走个捷径去上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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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七娘！”阿柳从背面赶来，禁止不及，薄薄的手札已燃成一团灰烬，落入风炉中。“你如何舍得……”
院外有人大声呼喝，“七娘！七娘！”恰是康三郎的声音。穆清站起家正要往院外去应。叶纳已领着他进了偏院，两人同为粟特人，边走着边说着穆清听不懂的话语，两人脸上镇静的神采倒是一望而知的。
“他一贯感念七娘，无觉得报，此番正巧了他身在辽东，偶遇了杜兄，杜兄得知他接后要带了商队往金城郡出关，便修了家书一封，请他带来，设法交予七娘。”说着康三郎自怀中取出一封手札递与穆清。
随后的两日，她过得甚是舒畅，乃至留意到后院的墙角，有一株盛开的桃花，先头几日，每日走过后院数次，皆不得见，现看来，这株灼灼的桃花竟似平空冒出来的普通，正开得烂漫。不由想起了东都宅内的那一塘莲花，临走拜托了贺遂管事，也不知那花匠有无经心侍弄。
阿柳正绞着脑汁也想不透时，忽听到穆清说要让阿达往驿馆传话予高都统，提到阿达，暂分了她的神，也就不再将心机放在贺遂兆那了。
贺遂兆碰了一头无趣，撇了撇嘴角，持续扯着胡饼。穆清知他虽经常放浪形骸，端庄事却未曾迟误过，便未几罗唣，由着他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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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将吃食搁置屋内的高案上，环顾摆布却不见康三郎。“康三郎一早就入市中会友去了。”贺遂兆拖着惯常的懒惰法度，亦若无其事地进屋，取过一片胡饼扯开便随便地嚼着。
依着熟记的手札内容，她自思忖了一番，窦夫人殁了，难怪在龙泉郡灭杀了李建成的四名近侍后，一起并未再见有人追截，原他兼顾得空，窦夫人终是以最后一口气，托举了二郎一把，现在她既已不在了，兄弟间扯破脸面的那日，怕是就在面前了。
她捧动手札几次来回看了几遍，心中喜不自胜，手指头悄悄抚在他的笔迹上，忽能感遭到窦夫分缘何日日临摹她丈夫的笔迹，本来这一个一个的字，也似有温度有情素的，足能够安抚民气。他说城东一别，那开赴那日她在城楼上的殷殷相望，他确是见着了。再遐想那一日的景象，不免又惹起她的唏嘘，就这么喜一阵伤一阵的，隔了好久，方才想起信上另有另两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