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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九章 揭竿而起(十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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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虎贲、虎牙两位郎将,及杜如晦等人来讲,倒是个候等多时,惊心动魄的日子。

杜如晦沉肃着脸,取过纸笔,写成后撕成窄窄一条,递予一边的阿柳,“交予阿达,让他马上放飞飞奴,向二郎通传。”

“乏了便早些去睡。”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饱满的额头。

隋大业十三年,丁丑年。

杜如晦安静地接着道:“阿月不负众望,使得李公丢不开手,原想擅自昧下,若非成心四周放言,又有谁会在乎一座久不接驾的行宫中,多了或少了个把宫人,王、高二人更不会晓得。这二人既晓得了,自是要加料往上禀报了好邀功。特别是那王威,常日就有取李公而代之的妄念,一传闻李公将痛下杀手,心内更是虚慌,先动手为强的主张恐怕便出自他口。拼上一拼,过后向江都禀报过以后,主上多疑,擅自诛杀欺君之人,不但无错,更是奇功一桩,晋阳太守之衔十有八九便要落在他头上。”

天尚未透亮,穆清便再不能睡,轻手重脚地下了床榻,端了暗淡的夜灯,照着凝睇了一会儿他的睡容,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他睡梦中微微拧着的眉头,手已抬起,却怕惊醒了他,终又放下。

他一口气将大半个布局娓娓道来,一环套着一环,丝丝入扣。穆清听得一阵阵地惊愣,盗汗直从后颈拔起,他连月奔波,本来从南楼坊聚赌,结识贿赂裴宫监,便开端设下这个局。

杜如晦已然换过了神采,冷冽沉峻皆已不在脸上,又是一副温战役平的笑意,谢着接过阿柳手中的碗,又替穆清接过她那一碗。

那人影将纸团揣入怀中,疾步分开,路过虚掩的角门时,低声短促道:“明日自寻个机会离府,躲远些,谨慎莫教人起疑。”

他垂下视线顿了一息,又抬起笑着的眼,“我陪你。”说着他扬声唤人来清算了碗筷食盒。

……

“羊骨。”阿柳接过话,“并无膻腥啊,飞过一遍水,炖得汤头跟净水似的,怎会有气味。”

“杜兄料算未差涓滴,高君雅与王威二人确是心虚得很,一说李公成心要向他们动手,实在是怕了,可见常日公开里没少往朝中进言,只怕妄加非议的话亦是呈报了很多。”贺遂兆接过穆清递来的一盏白菊茶,刹时思路顿住,面上严峻的线条也纤细地松了一松,抬手将茶水饮尽。

贺遂兆仓促入宅,未几时又仓促拜别。小宅院如同晋阳城中大半的宅院一样温馨,吹不到一丝风,谁也不能将这沉寂安宁的小宅院同云谲波诡联络到一处。

“怎会,早就惯了。”她打起笑容,作了个勉强算得是挪揄的神采,点头道:“乏了,跟着你的心境转了一整日,过分耗费心智。”

于唐国公来讲,不过是一个过着场子,显现官家心系公众的日子。

人影快步向前走了一阵,正有一驾马车候着,闪身便跃上了马车。

阿柳歪头谛视着她的神采,盯着她看了好久,俄然睁大眼睛,震惊,体贴,欣喜的神情一齐撞在脸上,一面手足无措地放动手中端着的盛着净水的碗,两只手抬起又放下,又再抬起,不知究竟该往那里放,口中结结楞楞地说:“快,快些,评脉瞧瞧,不是也晓得医理的么,快瞧瞧。”

这一日于围观祈雨的公众来讲,仅是个有热烈可看的日子,或还带着多少希冀,盼望着老天真能为官家祭奠打动,当真落下雨来,只是这念想却远远地排在凑热烈的热忱背面。

阿柳提着一只大食盒进到正屋,将食盒的盖子翻开,渐渐从里边捧出两碗细汤饼来。“这一整日几近未尽食,既是有大事在前头,好歹该吃些,攒存了力量才行。”

“你还不睡么?”

杜如晦眉心一抖,忙放动手中的茶盏,站起家来。贺遂兆已大步跨入屋中,一面走一面从怀中取出那团揉皱的纸来,置于桌案之上。

“快些啊,踌躇甚么。还是我去找个医士来看过?”阿柳又催促了一遍。

倘使他故意自去横夺这天下,而非帮手别人,也一定不能成事。 穆清突然被本身这个动机唬得心头一冷,忙拂去邪念不敢再胡思乱想。抬眸望了望面前这个一贯温润温暖,现在却沉峻得如同一块铁石普通的男人,熟谙到入骨入髓,又陌生到千里以外。

门内降落地“哎”了一声,便了无声气。

他运营的这些,是受教于阿爹的么?是又似不是,她日日与他同堂,阿爹讲课虽不能非常明白,却也知阿爹从未教过这般凌厉的狠招。

他悄悄替她揉着臂膀腰肢发酸之处,不出半刻,便感遭到她纤细沉稳的呼吸声,竟已踏结结实地睡着了。他谨慎地从她脑下抽脱手臂,拽过一只软枕垫上,移身下榻,撩开帷幔,又往外头去坐着。

杜如晦自座中站立起家,目光冷冽,“他们既本身选定了后日,那便后日。”言罢转向贺遂兆,“只要明日一日,时候紧急,谨慎安排下人手,绝乎不能有任何不对。”

穆盘点点头,往手肘上撸撩起袖管,走向方桌。方桌背面的炉灶上不知炖煮着甚么汤头,肉腥气浓厚。她指着那口锅釜问厨娘,“里头炖的是甚么?一股子膻腥味。”

阿柳见她出去,忙问,“面团已醒发过,可要亲手制汤饼?”

阿柳冲动得原地碎步小跑了几步,“快去说予阿郎晓得,不定要喜成甚么样呢。”

这感受似曾了解,穆清心下掠过一阵思疑,前几日的景象一一从脑中快速走过,愈想愈疑,却不敢确认,只怕突如其来的欢乐刹时成空。

穆清当真是累了,躺到床榻之上,便觉困乏乏力,腰肢手脚皆酸软。她背对着他的胸怀,垫着他的手臂当作枕头,他衣裳上残留着前一阵她熏燃的建宁宫中香的气味,已是极淡,还是很好闻,不觉渐渐阖上了酸涩的眼睛。

话音刚落,穆清却已忍耐不住,回身背过方桌,捂着口鼻干呕了一阵。阿柳仓猝放动手中的活计,倒来一碗净水。

时至六月末,太原郡十五县久旱不雨,田中青苗目睹着要焦枯旱死,太原留守唐国公率众官书记郡民,将行祈雨之礼。

“‘后日晋祠’,后日正要在晋祠行祈雨礼,我揣摩着那意义,这二人但是要在祈雨之时先发制人?倘果然如此,明日他们便会在晋祠伏设下府兵。”贺遂兆心不足悸问道:“皆道后事难料,杜兄如安在高君雅初至晋阳时便要安设内应在他身边?当真能预算今后之事?”

“阿柳。”穆清俄然伸手拉住她,又向炉灶边笑眯眯的厨娘投去一眼,“谁也不能说开去,免教他分了心。待本日之事大定,我自会同他说。”

她俄然无端地忆起儿时的一幕,炎炎夏季,阿爹与老友虞父执在书房内密谈,虞父执曾拜托阿爹今后如遇杜如晦前来投奔,务需求传授于他,如此杀伐定夺之人,莫教他走了岔路。

穆清低头踌躇不定,语无伦次地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长达七载的策划摆设,成败皆在后日这一击,实是令他难以入眠。屋外无风,月色甚好,他负手踱步至屋外,独坐于院中的石凳上,怔怔地坐了半晌,只对月入迷。

阿柳“哎”过一声,接过纸条,径直今后院去找阿达。

穆清排闼入内,阿柳已在厨中繁忙,看她深陷的眼眶,想来昨晚也是不得眠的。自那日定下诸事,阿达执意要跟从杜如晦同去,穆清亦有此意,故未多加推让,只是心内觉着有些对不住阿柳。

穆清一副终究下了决计的模样,回身在方桌边坐下,左手手指扣搭住本身的右手手腕,闭目精密地诊听了一会子,快速展开双眼,面上是满满的讳饰不住的欢乐,口中却说不出一句整话来,眼里亮闪闪的高兴同泪光交叉在一处,终是掉落下一滴泪来。

她谨慎翼翼地摸索着翻开屋门,今后院去替他筹办早膳。因隔夜已叮咛下厨娘,谨慎照看炉火,故此时后厨中已有火光跃动。

“杨广虽授予李公重权,但如此多疑之人怎会尽信于他?王、高二人名为虎贲郎将及虎牙郎将,显见是杨广安插在李公身畔的耳目。二报酬邀功请赏,定是经常详确及时地禀告,少不得从中添油加醋。杨广既能埋设耳目在晋阳,我们如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也安设一名耳目在耳目身边,且非论有无用处,总不会错的。”

两人默无声气地对坐着吃了一会儿,杜如晦已吃尽碗中汤饼,穆清却仍剩了些许,他向她碗内一望,抽了抽眉头,细声慢语地问到。“但是受了惶恐?”

杜如晦坐回桌案边,拈起那张皱巴巴的纸,凝睇着上头“后日晋祠”的字样入迷,也不催促贺遂兆细讲,只静待他饮过茶,重新理顺了思路。

穆清瞧了瞧碗中飘浮的细汤饼,执起筷箸,唉声感喟地盘弄了几下,实是无甚胃口,便拨了一半入他碗中,自小口小口地慢咽着碗中剩下的那些。

“贺遂兆返来了。”她扭身返回正屋内,向一样面色沉肃的杜如晦低声道。

暗沉暮色中,一条人影已在高君雅府宅背面的角门外守了一整日,匿形于墙角的阴暗处。王威走后未几时,角门悄悄地被翻开,从内里扔出一团纸来,人影闪过,掠起地下的纸团,借着月光展开一览,只写着“后日晋祠”四字。

马车在初降的夜色中一起急行,于一处小宅院前戛但是停,人影跳上马车,不等叩门,门便自开了,那人身形一晃,闪入门内,马车慢悠悠地往小宅院的后门赶去。一瞬息的工夫,宅子门口又规复了喧闹,仿佛从没有人与车来过。

裹在深色暗影中的人,抖开身上的大氅,顺手抛开去,大踏步地往院子那头的正屋走去。穆清站在正屋前的石阶上,谛视着他一步步走来,眼睛还是那双弯弯长长的桃花眼,神采倒是寂然严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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