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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一章 揭竿而起(二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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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世民于混乱中瞥见阿达追随出去,忙又指了两名玄甲郎,跟着一同追去。

阿柳立起眉毛,拉过他,“渐渐说,甚么了不得的事咋咋呼呼,细心唬着七娘。”

不太小半时候,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已逐步停歇。晋祠表里的百姓四散奔逃开去,几近散尽,只在地下躺了几名遭了踩踏的,存亡不明,亦无人管顾。王、高二人的府兵亲随的尸身,却已有兵卒一一拖动着堆到一处。

穆清心下一计算,约莫晋祠中的事,已成了大半,当下她败坏下神采,扶着石桌在石凳上坐下,安宁了很多。

才说了这话不过半刻,大门外果然有人驰驱呼喊起来,大声吵嚷,模糊有“灭门”、“死尽”的字眼,“杜齐,去瞧瞧。”穆清自石凳上站起家,再唤杜齐去探。

“哭甚么,这不是无缺无损地返来了么。”他低沉着声音轻声安抚,勾起食指,抹去她眼睛下的泪滴。

穆清哭着又笑起来,眼泪笑靥齐在脸上,神采甚是古怪,倒逗乐了他。“已让阿柳烧了艾叶汤,从速去洗一洗,祛祛秽气。”她拉起他的手催促他去沐浴。

一众官员,连同那天师巫女一应祭奠职员,皆被圈拦在祠内,不得随便走动,典仪台上的祭奠器具散落一地,一半的典仪台被猛力撞塌,唯有那只大蜥蜴,仍旧被束缚于乌木盒子内,留在典仪台上,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,警悟地四周转动。

他向下扫去一眼,世人皆屏息不语,面上瞧不出多少内容来,因而他横下一条心,指着地下狰狞血污的两颗头颅道:“想我李家世代荫封,平白沐受着皇室隆恩多年,眼下也是该我李家略尽回报之时。本日便借着这乱臣贼子的头,祭了李家拼杀回大兴城尊王的大旗!”

却说阿达同两名玄甲郎策马追出晋祠,极目四下搜望,竟不见王、高二人。再往前追出一段,前头鲜明几驾快跑着的马车。车中约莫都是些受了惊吓,家底殷实的百姓,见有人马追上来,皆靠着路边放缓速率,远远地避开,不与他们争道。

“阿柳?”她又唤住正要走开的阿柳,“去热汤水,备着阿郎返来沐浴,水中多加干艾叶。”

“只是甚么?”

杜齐领了话赶快跑出去密查,片时以后连奔带跑地回了宅子,返身将大门紧闭上,“了不得了,了不得了!”

三人押送着王、高二人回至晋祠时,唐国公道黑沉着脸,以长刀撑地,捡了一张无缺的高椅坐着,杜如晦与二郎沉默垂手立在他身边。一时场中无人敢出声气。

正等得又升起了些许心焦,大门上忽就传来了响动,穆清霍地自石凳上站起,唤杜齐开门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。大门敞开,阿达牵着两匹马今后角门去,杜如晦单独一人从门口出去,脚步略有些疲塌有力,力倦神疲,唇角边仍勾着一抹和暖,向她轻柔地绽放笑容。

高君雅眼瞧着势头急转直下,皱眉重重地一顿脚,“罢了,罢了。”趁着场中混战,寻了个间隙,混迹入一堆惶恐躲闪的官员陪侍中。待杜如晦与李世民转头来找,早已不见了这二人的行迹。

高君雅犹要挥刀冲扑上前,却被王威一把拽住,“你竟是不晓得李家二郎同那玄甲军的短长,眼下自是保命要紧,莫在此胶葛,快随我走。”

穆清在宅中坐立不宁了大半日,打发杜齐出去探了三四回动静。晋阳城内却安宁如常,并无分毫非常,愈是安好愈教她心惊肉跳。

杜如晦的一颗心顿一下掉回胸腔内,从心底里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,这口气如许长,仿佛耗尽了他体内大半力量,脚下不觉向后发展着踉跄了一步,正被阿达快手扶住。

“王威、高君雅,暗通突厥,于祈雨典仪上设下伏兵,企图暗害太原郡诸官,拥兵自主,其心险恶,其罪当诛!”李世民一脚踢开地下的尸身,厉声向惊懵的官员宣布。

只短短一天,竟如隔了世普通,一汪滚热的眼泪顷刻涌上了她的眼眶,心口却有滔天的热浪在翻搅,原觉得过了这么些年,又经了那么多事,她能够淡泊安静空中对任何事,此时却心口的这把热浪却狠狠地将这份淡然揉碎,焚尽。

“不必了。”穆清深叹着打断她的话:“我这儿虽安宁了,外头,灾害接踵就至,想着教民气里堵得慌,却也不得不可这冤孽事。”

“阿郎可还好?”阿达小声体贴道:“后背心的袍衫子透湿了呢。”

“晨间,你道有话要告予我知,究竟,何事?”含含混糊地说完这句,不待穆清回声,他沉重的呼吸声已起,实是倦乏至极了。

穆清轻抚着他眼下的一片乌青,表面还是刚毅俊朗如昨,眼底却已有几丝纤细的皱纹延伸开去,鬓边忽隐忽现着一丝白发,这些年来从未见他如此疲累过。她忍不住伸手拈起那丝白发,稍一用力,将它拔了出来,他竟甜睡得涓滴不觉。

阿柳见她的面色松缓,猜想外头阿郎与她丈夫那边的形景约莫是好的,便走到她身边,一手搭在她肩膀上,柔声安慰,“我去治些吃食可好?这大半日都未曾好好吃过一口,光吃茶怎熬得住?再者也得顾念着……”

“鲁阿六!”杜如晦在背面大喊,“护住李公。”

穆清只得跟着他往阁房去,替他解下腰间一应吊挂,褪去单袍,却未及换过里衫,他便穿戴白日里教汗渍透过的白练里衫,一头倒在床榻之上,竟仿佛是直栽下去似的。

杜齐最后一次返来时,面上却蒙了一层稠厚的忧愁。阿柳来开门,一见他的神情,心头亦是一紧,转头望了望院内烦躁的穆清,忙叮嘱他,“说话谨慎些,莫要惊着她。”

王、高二人被玄甲郎按压在地,唐国公指着他们正要站起家,俄然身边人影闲逛,李世民抢先于他,一面大步走上前一面已将佩刀抽出,脚下加快两步,猛挥下一刀,转过身,又再补上一刀。唐国公举动手“慢”字尚未出口,两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下,鲜血喷洒了一地,他随身扬起的玄袍袍裾上亦洒了一大片血珠子。

阿达托付了二人,便低了头,站回杜如晦身后。杜如晦掀起眼皮向李世民深深看了一眼,他便将手搭按在了已入鞘的刀柄,似是使了极大的劲,手背上青筋皆凸起。

两只羽箭嗖地直穿进了极速转动的车轱轳,不偏不倚,羽箭“咔咔”两声立时断折,车轱轳回声急停,车身一时留意不住,连车带马向被羽箭卡断车轮的这一侧倾倒下来。

阿达不知打哪处闪身跃出,鲁阿六弃下的马恰在他身边,却见他身形极快,连缰绳都未曾拉拽一下,一手按住马鞍,另一手抓了一把马鬃,尚未看清他如何上的马,人已然在马背上坐下,抬手拉过缰绳的同时,已催马行出了好几步。

杜如晦却径直往正屋阁房走去,“我累了,本日再洗濯不动。”

“哎。”阿柳低头闷声应到。

唯独一驾,竟全然不知遁藏,见有追兵,低垂起两鞭,发足了力向前疾走。定是在这车中了。阿达不再他顾,用心催马追逐上去。那驾马车跑得极快,目睹将要追上,却又抓够不着,一分神,又教它跑出了好几步。

一道玄色身影当即跃上马,摆布遁藏挥砍,判定利落,不消一刻,便已杀至李公身边,正替他格挡开将要落下的一击。

杜如晦闭眼缓了缓神,“不碍。速去将飞奴放了,知会贺遂兆脱手。”

“只是王将军的府宅,教人给围了。外头有人传高将军的府宅亦给围了个结识,我方才往高将军府上去探过一眼,公然里核心了两三层,鸟雀不过呐。再一回身,那处坐镇批示的,倒是个熟人。”杜齐顿了一顿,掩口道:“恰是贺遂阿郎。”

杜齐用力咽下一口唾沫,拍着胸脯平了平急喘,“王将军,高将军,阖府高低,皆遭诛灭,少壮老弱,男丁妇孺一个不剩。说是,说是谋反,可不是了不得的事。”

杜齐来不及点头承诺,她已快步上前,“如何?”

“城内别处倒无甚异动……”杜齐沉吟着,谨慎地在内心衡量着这动静紧急与否,“只是……”

穆平淡然点了点头,重新坐回石凳,挥手道:“没事了,都散了罢。”

“阿达。”杜如晦沉声唤道:“快追出去,务必反对住,莫教这两人跑了。”

跟在背面的两名玄甲郎毫不游移地冲上前,车内两人因狠恶的颠簸撞击,已完整懵住,曲折动手肘护着头面。玄甲郎上马将两人拉出倾翻的车厢,恰是虎贲郎将同虎牙郎将二人。

阿达心中一急,倒激出几分急智来,顺手捞起马背上原就配有的一张弓,又探手入箭囊内抽出两只羽箭,双手脱开马缰,极力稳住身子,张弓搭箭,对准了前头的车轱轳,双箭齐发。

……

唐国公意味深长地向他投去一眼,生生地将阿谁“慢”字咽了归去,连同到了口边的那句呵叱。顺势跨前两步,同他立在一处,扬声向世人道:“如当代风日下,内忧内乱,王气不振,思变之心四起。便是彼苍亦难再容,故久不降甘霖,以示天怒。”

话音一落,场中诸官一片哗然,哄乱迭起,也听不清在说些甚么。人群中的猛不防响起高亢的一声“尊王黜霸”,接着三三两两的回声响起,恰是裴寂与刘文静等人领着众官呼号。瞬息间,呼喊声响成一片,众官、府兵、胆小留下围观的公众,个个俱振臂高呼起来,“尊王黜霸,尊王黜霸!”

众玄甲郎策马挥刀,先头奔袭而来的数十人,已躺倒大半,王、高二人布下的二百来府兵替代着那些倒下的,前赴后继地直扑上前,可又如何是玄甲军的敌手,强撑着对峙了半刻,又仆倒很多。

杜如晦回宅时,月已移至中天。穆清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整一天,阿柳怕她受了冷气,在石凳上垫了一只草垫,好隔开些石头的湿寒气。

她再顾不得旁的,提起裙裾,疾步向他跑去,直直地投入他怀中,他伸开微曲起的双臂,却被她冲撞得稍向后退了一步,再瞧她那欣喜交叉的模样,只将眼眶内溢出的那些眼泪尽数擦在他的胸怀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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