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讨逆蛮力平荆土 拒君命冤杀陆机(1)

且说晋廷闻蜀乱未平，再遣侍中刘沈，出统罗尚许雄等军，申讨李流。沈行太长安，河间王颙慕沈才学，留为军司，表请易人。颙已有无君之心，故得截留智囊。诏授沈为雍州刺史，使得与颙相处。另由颙派出一人，叫作席薳，也是驰名无实，不闻西行。廷议欲再简良帅，蓦由新野王歆，递入急奏，乃是义阳蛮酋张昌，聚众为逆，锋不成当，请朝廷缓慢出兵，分道进援。又起一波。当时荆州东南，蛮民伏处，尚知归服王化，自歆出镇荆州，政尚严急，失蛮民气。义阳蛮张昌，聚众数千人，趁机思乱，适晋廷征发荆州丁壮，往讨李流，大众俱不肯远行，圣旨一再催促，并责令处所官随地查察，不准夫子逗留。郡县有司，依诏办理，不敢违慢。被役兵民，急不暇择，干脆相聚为盗。另有饥民趋集，约数千口。因而张昌四周煽诱，即就安陆县石岩山中，作为巢穴，本身移名改姓，叫作李辰，诸戍役及众饥民，多往趋附，众至万余。江夏太守弓钦，遣兵往讨，反为所败。昌遂出巢攻江夏郡，钦督众迎战，又复得胜，竟与部将朱伺奔往武昌。昌得入据江夏，又造出一种妖言，谓当有贤人出世，为万民主。已而得山都县吏邱沈，使改姓名曰刘尼，诈称汉后，奉为天子，且向众诳言道：“这便是贤人呢。”昌自为相国，指野鸟为凤凰，充作符瑞，竟然拥着邱沈，郊天祭地，号为神凤元年，徽章服色，一依汉朝故事，如有群众不肯应募，便即族诛。并捏称“江淮以南，统已造反，官军大起，悉加诛戮，惟得真主庇护，方可免难”等语。为此各种讹传，煽动远近，遂致乱徒四起，与昌呼应，旬月间多至三万人，皆首著绛帽，用马尾作髯，几与伶人演剧，仿佛不异。天下事莫非幻戏，何怪张昌。

新野王歆，闻江夏失守，乃遣骑督靳满往剿。满至江夏，与昌比武，不到半日，杀得大败亏输，仓猝奔还。歆因乞请济师，诏遣监军华宏往讨，又不是张昌的敌手，败绩障山。廷议乃如歆所请，出兵三道：一是命屯骑校尉刘乔为豫州刺史，攻昌东面；一是命宁朔将军刘弘为荆州刺史，攻昌西面；一是诏河间王颙，使遣雍州刺史刘沈，率州兵万人，并征西府五千人，出蓝田关，攻昌北面。哪知颙不肯奉诏，止沈不遣。叛形已露。沉自领州兵至蓝田，又被颙遣使追还，北路兵完整无效。唯刘乔出屯汝南，刘弘及前将军赵骧，平南将军羊伊，出屯宛城。昌遣翅膀黄林，率二万人向豫州，自统众攻樊城。新野王歆，因乱党逼近，不得已亲身出马，督兵往御。两下相值，相互布阵，歆方麾兵接仗，不防部下一声哗噪，竟尔四散。那乱党竟摇旗号令，好似暴风猛雨，一齐扑来。歆心慌意乱，正思拍马逃奔，偏乱党已突至马前，把他围裹，你刀我槊，四周杀入，顷刻间把一名晋室藩王，清算性命，送往冥途。还算是为国而死，死尚值得。

却说李流遁至赤祖，汇集残众，尚不下数万人。李荡亦自德阳奔还，助流把守。流与荡雄各为一营，流居北，荡雄居西。部众以军中无主，无所适从，因复推流为大将军，领益州牧，秣马厉兵，再图一战。是时，德阳已为孙阜所破，守将骞硕等被擒，阜退屯涪陵，罗尚却遣督护何冲常深等，分道攻流。另有涪陵民药绅，亦起兵互助。流与李骧拒深，使荡与雄拒绅，何冲却乘虚攻北营。流已外出，只留部将苻成隗伯等，居守营中，两将忽生变志，与冲为应，冲顺势杀入，不料营内出来一个女将军，擐甲执矛，麾动部众，冒死抵住。女将为谁，请看官掩卷一猜。冲不由惊奇，但令军士困住女将，与她厮杀。那女将毫不害怕，反抖擞精力，抢先抵触，好几次被她荡决，直使冲无可动手，目眙心惊。忽从刺斜里闪出一人，手执利刃，直奔女将，女将赶紧闪避，那刀锋已到眉尖，伤及左目，顿时血泪交迸，点滴不休，冲总道这女将受伤，必致败遁，偏女将仍复鏖战，恶感觉裂毗扬眉，拼个你死我活。看官欲知女将来源，乃是特妻罗氏。刃伤罗氏左目，便是隗伯。罗氏已有死志，始终不肯退去，那营内却已被拆台，目睹得危巢将覆，猛听得营门内里一声吼怒，有两大头子，率众杀到，一是李流，一是李荡。本来流往拒常深，得破深垒，深已遁去；荡往拒药绅，绅闻深败，不战自退，以是流与荡得出兵驰还，来救北营。何冲只一支孤军，怎禁得两路来攻。只好冲开一条血路，没命似的乱跑。苻成隗伯，也溃围凸起，随冲同诣成都。流与荡尚不肯舍，在后力追。荡自恃勇力，持矛前驱，将到成都城下，不防苻成隗伯翻身猛斗，苻执矛，隗执刀，双战李荡。荡格过了矛，又要防刀，格过了刀，又要防矛，略略一个失手，被苻成刺中腰胁，坠落马下。是亦与养由基之死艺相类。苻成正要枭取荡首，适值李流驰到，部众甚盛，料知不遑动手，亟与隗伯掉头入城。何冲已在城闉等待，见二人得入，立将城门阖住，隔绝外兵。流抢得荡尸，涕泪并下，再拟鼓众攻城，忽有急足驰到，报称孙阜将至，没何如长叹一声，载尸引还。既返北营，检点营中士卒，也被何冲一战，伤毙多人。自思兄侄俱亡，孙阜又至，不由的悲惧交并。姊夫李含，曾由特任为西夷校尉。此李含与颙长史同姓同名，但分歧人，惟含与特同姓结婚，究不脱蛮俗。至是劝流乞降阜军。流无可何如，因遣子世及含子胡，至阜军为质，壹意乞降。李骧李雄，交谏不从，胡兄离为梓潼太守，闻信驰还，欲谏不及，退与雄谋袭阜军。雄非常同意，但虑流不肯出兵。离答道：“事若得济，何妨擅行。”雄大喜过望，便语部众道：“我等前已残虐蜀民，今一旦束手，便为鱼肉，为本日计，唯有同心袭阜，尚可死中求生。”众皆主动从命。雄与离遂不复白流，率众径袭阜军。阜因流已乞降，不复设备，竟被雄等捣入堡垒，杀得一个落花流水。阜但率数骑遁去。宗岱驻军垫江，抱病身亡，荆州军遂退。雄始向流报捷，流不由愧服，嗣是统统军事，委雄主持。雄更出兵攻杀汶山太守陈图，夺踞郜城。相传雄为罗氏所生，与荡同出一母，罗氏尝梦见大蛇绕身，方致怀妊，阅十四月乃生。罗氏知非常人，告诸李特。特因取名为雄，表字仲俊。方士刘化，见雄有奇姿，尝语人道：“关陇士人，皆当南移，李氏子中，惟仲俊有奇表，将来终为人主呢。”结果如刘化言，这且慢表。为下文李雄僭号张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