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战阳平苟晞破贼垒 佐琅琊王导集名流(1)

却说新安杀颙的武夫，似盗非盗，实是由许昌将军梁臣，领着健卒数百名，扮做强盗模样，截路杀颙。许昌镇帅，是太傅越弟模，梁臣为许昌将，当然为模所遣。模杀颙后，就加封南阳王，可知主动力出越一人，自无疑义。前冀州刺史温羡，已起为中书监，得进官司徒，尚书仆射王衍，升授司空。羡与衍均见十八回。待惠帝安葬太阳陵，已是腊残春至，元日由怀帝御殿受朝，改元永嘉，颁诏大赦，除三族刑。族诛本是暴政，但怀帝诏令肃除，亦特别施仁，乃是太傅越所陈请，就中也有一段启事。自从清河王覃，不得入嗣，仍然退居外邸，覃舅吏部郎周穆与妹夫御史中丞诸葛玫，尚欲立覃，共向越进言道：“今上得为太弟，全出张方私意，不洽众情。清河王本为太子，无端见废，先帝暴崩，多疑太弟，公何不效伊霍盛事，安宁社稷呢？”语尚未终，越不由横眉道：“大位已定，汝等尚敢乱言？罪当斩首！”两人吓得魂不附体，还想哀词辩诉，偏越毫不容情，即命摆布驱出两人，赏他两刀。穆与玫冒然进言，真是该死，但越何尝拷问，便即处斩，隐情亦可知了。穆为越姑子，本应援大逆不道的故例，罪及三族，越总算法内行仁，表称玫穆世家，身外不该连坐，且是以请除三族旧刑。因而怀帝得下此诏，名为仁政，仍然由太傅越暗中营私呢。

独石勒自乐平回籍，正值胡部大张督等，入据上党，胡人呼部长为部大，姓张名督。遂趋往求见。督本无智略，徒靠着一身蛮力，做了头子，勒能言善辩，见了督，说出一番绝大的群情，顿使督心折，惟命是从。本来勒欲往投刘渊，因恐孑身奔往，转为所轻，乃特向督游说，劝令归汉。见面时先恭维数语，引发督欢心，旋即迎机引入道：“刘单于举兵击晋，所向无敌，独部大谢毫不从，如果得悠长独立，原是最好，但究竟有此才气否？”督沈吟道：“这却不能。”勒又道：“部大自思，不能独立，何不早附刘单于？倘迟延不决，部下或受单于赏募，叛了部大，自往趋附，反恐不妙。”督瞿然道：“当如君言。”说着，即令部众等待上党，自与勒谒刘渊。渊正招致枭桀，当然延纳，授勒为辅汉军，封平晋王，命督为亲汉王，使勒至上党召入胡人，即归勒统带，作为亲军。乌桓长伏利度，有众二千，出没乐平。渊尝遣人兜揽，屡为所拒。勒却为渊设策，佯与渊忤，出走伏利度。伏利度大喜，与勒结为弟兄，使勒率众回掠，英勇绝伦，众皆畏服。勒复买动众心，益得众欢，遂返报伏利度。伏利度出帐迎勒，被勒握住两手，呼令部众将他缚住，且遍语世人道：“今欲起大事，我与伏利度，何人配做主帅？”大众愿推勒为主。勒即笑顾伏利度道：“众愿奉我，我尚不能自主，只好往从刘大单于，试问兄究有何恃，能抵挡刘单于呢？”伏利度已被勒缚住，且思本身果不及勒，乃愿从勒教。勒遂亲为释缚，并为报歉，使伏利度断念塌地，始从勒归汉。勒弄伏利度如小儿，确是有些智术。刘渊大喜，复加勒都督山东征讨诸军事，并将伏利度旧有部众，统付勒节制调遣。勒遂得如虎生翼，不成复制了。

话分两端，且说伪楚公陈敏，占有江左，已积年余，刑政无章，民不堪命，又纵令后辈行凶，不加督责。顾荣等引觉得忧，常欲图敏。适庐江内史华谭，遗荣等密书，且讽且嘲，略云：

桑自公师藩败没，仍逃入牧马苑中，勒亦相随未散，回应前回。两人仍纠集逃亡，劫夺郡县，桑自称大将军，署勒为讨虏将军，又声言为成都王报仇，转战至邺。腾匆促闻警，亟调顿邱太守冯嵩，移守魏郡，堵御寇盗。嵩出兵迎击，禁不住寇势凶横，竟至败绩。石勒为桑前锋，长驱至邺，腾夙来吝啬，更因邺中府库空虚，格外鄙啬，报酬军士，务从剥削，部下皆有牢骚。至石勒兵至城下，不得已犒赐将士，促令守城。但每人不过给米数升，帛数尺，将士未惬所望，当然不肯极力，一哄而散。死不放松，亦何笨拙。腾支撑不住，轻骑出走。桑将李丰，窥悉腾踪，从后追蹑，约至数十里外，与腾相及。腾无可逃生，只得拔出佩刀，拨马交兵，才经数合，被李丰刺中关键，跌落马下。从吏或死或逃，一个不留。丰斩了腾首，返报汲桑。桑与石勒已入邺城，放火杀人，无恶不作。邺宫室尽被毁去，烟焰蔽霄，旬日不灭。复收回成都王颖棺木，载诸车上，吼怒而去。再从南津渡河，将击兖州。太傅越得知动静，飞调兖州刺史苟晞，及将军王赞等，往讨桑勒。两下里相遇阳平，倒是旗鼓相称，大小三十余战，互有杀伤，耐久未决。太傅越乃出屯官渡，为晞援助，晞颇善用兵，见桑与勒锐气未衰，连战不下，干脆不与比武，固垒自守，以逸待劳。流寇最怕此策，既不得进，又不得退，坐至粮尽卒疲，各有散志。晞连日坐守，任令应战，不发一兵，及见寇垒懈弛，始督军杀出，连破桑营，毁去八垒，毙贼万余。桑与勒清算余众，渡河北走，又被冀州刺史丁绍，邀击赤桥，杀死无数。桑奔还马牧，勒逃往乐平。桑与勒今后分途。太傅越连接捷报，方还屯许昌，加丁绍为宁北将军，监督冀州军事，仍檄苟晞还镇兖州，加官抚军将军，都督青兖军事。王赞亦从优加赏，不消细述。惟东平王楙，前经刘琨田徽等出兵，怯走还镇，不敢与苟晞相抗，又经越调还洛阳，在京就第，怀帝即位，改封为竟陵王，拜光禄大夫，也不过循例议叙，不假事机，以是晞久镇兖州，练习士卒，累战不疲，威称呼盛。叙入东平王，找足十八回笔墨。汲桑逃回牧苑后，乞活人田甄田兰等，聚众同仇，为腾抱怨，入攻马牧。桑不能拒，窜往乐陵，被甄兰等追上杀死，且将成都王颖遗棺，投入眢井中。枯骨尚遭此劫，生前何可不仁？嗣经颖昔日僚佐，再为收瘗及东莱王蕤子遵，奉怀帝诏，担当颖祀，乃得迁葬洛阳。东莱王蕤，系齐王攸子。

越又请追复废太后杨氏尊号，依礼改葬，谥为武悼。怀帝年二十四，尚无子嗣，越因清河王未绝众望，不能无虑，乃建议建立储君，即以清河王弟诠为太子。诠曾受封豫章王，尚在龆年，越主张立诠，也是一番补救的苦心。怀帝践阼未久，不得不勉从越议，但因立储一事，免不得心下怏怏，乃援武帝旧制，听政东堂，每日朝见百官，辄留意庶政，勤谘不倦。黄门侍郎傅宣，叹为复见武帝盛事。安晓得怀帝隐衷，是欲亲揽万机，免得军国大权，常落越手，越亦暗中窥透，志愿就藩。一再奉表，得邀俞允，许以原官出镇许昌，即调南阳王模为征西大将军，都督秦雍梁益四州军事，镇守长安。改封东燕王腾为新蔡王，都督司冀二州军事，乃居邺中。腾前镇并州，屡遇饥年，又尝为汉刘渊部众所掠，自刘琨出刺并州，移腾镇邺。腾喜出望外，不待琨至，便即东下。吏民万余人，统随腾就食冀州，号为乞活，所遗人丁，不满二万家，寇贼纵横，门路堵塞。腾移镇邺中，琨出刺并州，均见前回。琨至上党，探得前程多阻，乃募兵得五百人，且斗且前，得至晋阳。晋阳境内，也是冷落不堪，经琨抚循劳徕，流民渐集，才得粗安。腾至邺城，总道是出险入夷，能够无恐，那知汲桑石勒，复来相扰，好好一条性命，被两寇催索了去。人有朝夕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