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战阳平苟晞破贼垒 佐琅琊王导集名流(2)

是时，征东大将军刘准，已经调任，继任为平东将军周馥。建业诸军，函着敏首，送交馥处，馥又传敏首至京师。有诏叙讨逆功，征顾荣为侍中，纪瞻为尚书郎太傅，太傅越辟周圯为参军。荣等受命北行，到了徐州，闻北方未靖，仍复折回，朝廷特派琅琊王睿为安东将军，都督扬州诸军事，使镇建业。睿由下邳启行，仍用王导为司马，同至江东，每事必领导咨谋，非常亲信。导劝睿优礼名贤，收揽豪俊，睿当然依从。但睿尚无重望，为吴人所轻，以是睿虽加意旁求，总觉乏人报命。导为睿设策，从睿临江观禊，睿但乘肩舆，导与掾属，皆跨着骏马，安辔徐行。吴中人士，瞥见仪从雍容，始知睿真敬爱士，相率称扬。可巧顾荣纪瞻等，亦在江乘修禊，得睹丰采，也觉倾慕，不由的望尘下拜。睿下舆答礼，毫无骄容，益令荣等悦服。及睿已回城，导因语睿道：“吴中物望，莫如顾荣贺循，宜起首汲引，维系民气，二人肯来，外此无虑不至了。”睿乃使导往聘循荣。循荣各欢乐报命，随导见睿。睿起座相迎，殷勤款接，立授循为吴海内史，荣为军司，兼散骑常侍，统统军府政事，无不与谋。荣与循转相荐引，名流踵至。纪瞻入为军祭酒，周圯进为仓曹属，外如济阴人卞壶，为处置中郎，琅琊人刘超为舍人，吴人张闿及鲁人孔衍，并为参军，端的是英才济济，会聚一堂。吴中幕府，于斯为盛。为政在人，观此益信。睿颇好酒，或致废事。导直言进规，睿即引觞覆地，不复再饮。导又尝语睿道：“谦以接士，俭以足用，平静为政，抚绥新旧，这便是创成大业的底子呢。”睿一一依议，见诸实施。公然吴会流行，一体归诚。相传睿初生时，神光满室，户牖尽明，及年渐长成，日角上忽发展毫，皑白有光，隆准龙颜，目有杰出，傲视烨然。十五岁嗣父觐遗封，得为琅琊王，侍中嵇绍，见睿状貌，便语人道：“琅琊王毛骨非常，前程难量，当不至毕生为臣，就是天子仪表，亦不过如是罢了。”既而太妃夏侯氏，病殁琅琊，睿表请奔丧，葬毕还镇，加封镇东大将军，开府仪同三司。

惟另有一条异闻，载诸稗史，传播今古，当非尽诬。睿名为觐子，实为小吏牛金所生。觐妃夏侯氏，貌赛王嫱，性同夏姬，因小吏牛金入值，见是仙颜少年，就与他眉挑目逗，竟成苟合，未几即身怀六甲，产下一男，觐很有所疑，因爱妃貌美，生子又有异征，遂含忍不发，以为己子。畴前司马懿在朝时候，闻玄石图记中，有牛继马后的谶文，尝隐忌牛氏，把将校牛金鸩死。哪知厥后复出一牛金与他孙妇勾引成奸，竟然生下一睿，为司马氏后继，保住江东半壁，即位称帝，号为复兴，这约莫是天数已定，人事难逃，凭你司马懿足智多谋，也不能顾及子孙，防闲终古呢。我说还是司马氏荣幸，别人替他生子，多传了百余年。小子有诗咏道：

中冓遗闻不成详，但留一脉保残疆。

敏闻广杀昶为变，错愕得很，便遣甘卓拒广，统统坚甲精兵，尽付卓带去。顾荣恐敏动疑，忙驰入白敏道：“广为大逆，义当速讨，但恐城内或有广党，不测构变，以是荣特来卫公。”敏惊诧道：“卿当四出镇卫，怎得就我？”荣乃辞出，竟往说甘卓道：“江东事如果有成，我等理应尽力，但看本日情势，可得望胜利否？敏本干才，政令几次，计画不一，后辈又各极骄贵，不败何待？我等尚安然受他伪命，与彼同尽？使江西诸军，函首送洛，指为逆贼顾荣甘卓首级，这难道万世奇辱么？请君三思后行！”卓迟疑道：“我本意原不肯出此，只因女为敏媳，堕入狡计，勉强相从，今若背敏，未始不是正理，只我女不免惨死了。”荣慨然道：“以一女害三族，智士不为，且本日何尝不成救女呢？”卓造膝问计，荣与附耳数言，卓乃转忧为喜，俟荣退去，即出至朱雀桥，与广对垒，诘旦伪称有疾，高卧不起，亟遣使报敏，令女出视。敏尚不知有诈，竟遣卓女往省。卓得见爱女，麾兵渡桥，将桥拆断，与广合兵，并把北岸船只，一古脑儿撑至南岸。因而顾荣周圯及丹阳太守纪瞻等，统与甘卓钱广，结合一气，同声讨敏。敏闻报大惧，没何如调集亲兵，得万五千人，出城御卓。两军隔水布阵，卓遥语敏军道：“本欲与汝划一事陈公，奈顾丹阳周安丰等名流，已皆变志，我亦不能支撑，汝等亦宜早思变计。”敏众闻言，尚是猜疑未决，俄见顾荣跃马而出，揽辔遥语道：“陈敏为逆，上干天怒，今新主当朝，派兵来讨，迟早将至，我等亦受密诏讨逆，汝等何尝不去，莫非自甘灭族么？”说着，将手中所执的白羽扇，向敌一麾，敌众哗散，只剩下陈处一人，余皆溃去。一扇贤于十万军。敏亦只好转头北走，处随后同奔。顾荣复把白羽扇向后一招，部众即下舟渡江，登岸追敏。行不数里，便将敏兄弟擒住，解回建业。荣与甘卓等人，已尽入建业城，立即将敏兄弟处斩。敏长叹道：“诸人误我，致有本日！”还要怨人。又顾弟处道：“我负卿，卿不负我。”就使听了弟言，亦一定不致死。顷刻间双首尽落，伯仲归阴，统统敏弟及子，一并捕诛。只卓女不免守孀。

陈敏盗据吴会，命危朝露，诸君或剖符名郡，或列为近臣，而更辱身奸人之朝，降节背叛之党，不亦羞乎？吴武烈孙坚。父子，皆以英杰之才，担当大业，今以陈敏凶狡，七弟顽穴，欲蹑桓天孙策。之高踪，蹈大皇之绝轨，远度诸贤，犹当未许也。皇舆东返，俊彦盈朝，将举六师以清建业，即金陵。诸贤何颜复见中州之士耶？幸诸贤图之！荣得书，且愧且奋，因即密遣令人，往约征东大将军刘准，使出兵临江，自为内应，剃头明信。准乃遣扬州刺史刘机，出向历阳，领兵讨敏。敏亟召荣入议，荣答道：“公弟广武将军昶，历阳太守宏，均有智力，若使昶出屯乌江，宏出屯牛渚，扼守关键，虽有劲敌十万，也不敢入窥了。”敏即依荣议，分兵与二弟昶宏，令他去迄。另有弟处在敏侧，待荣退出，便私语敏道：“弟恐荣不怀美意，欲遣开我等兄弟，使彼得居中行事，一或生变，患且不测，不如先杀荣等为是。”敏横眉道：“荣系江东名流，相从年余，并未闻有异志，今遣我二弟，正恐别人一定可恃，故有此议，汝何如叫我杀荣？荣一冤死，士皆离心，我兄弟尚得糊口么？”杀荣原一定能生，不杀荣，愈觉速死。昶司马钱广与周圯同为安丰群众，圯因递与密缄，劝令杀昶，协图归正。广复称如命，待昶至半途安营，熟睡帐中，即持刀突入，把昶刺死，即将昶首持示大众，谓已受密诏诛逆，如敢抗旨，夷及三族。众唯唯从命，遂由广勒兵返来，驻扎朱雀桥南，传檄讨敏。

江东得睿镇守，差幸少安，惟江东以外，乱势方炽，不成清算，欲知详情，试看下回接叙。

东嬴公腾，借兄之力，晋受王封，且调镇邺中，得避胡寇，可谓迟疑满志，不料有汲桑石勒之乘厥后，攻邺而追戕之。塞翁得马，安知非祸？腾亦犹是耳。苟晞用深沟固垒之谋，卒败桑勒，桑窜死而勒北走，奔降刘渊，天不祚晋，欲留一痈觉得晋患，此勒之以是终得逃生也。彼陈敏之盗据江东，智不若勒，乃欲收揽名流，而卒为名流所倾，夫岂名流之无良？正以见名流之有识耳。况琅琊王睿，移镇建业，得王导之忠告，招名流而礼用之。卒以成复兴之业，名流之无益于国，岂浅鲜哉？本回于琅琊王事，特别从详，正为厥后复兴写照，不消贤则亡，削何可得，子舆氏固不我欺也。

若非当日牛金力，怀愍沈沦晋已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