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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章 月色同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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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庄的夜极是明朗,镰月映于潭中,两两相望。院中则是纱灯四起,仿若莹虫点点。轻步踏向小潭,许是木屐声惊了池岸青蛙,扑通一声扎入水中。

言罢,提着酒壶,举至浅笑着的点绛樱唇,缓缓作饮。

一轮勾月,飞天。

绿萝见小郎君吃的香,内心可甜了,软声道:“小郎君,如果不敷,婢子再去做些。”

刘浓吃完最后一块糕点,对劲的笑了笑,双手作拳一对,缓阔双肩,揉了揉手腕。

世人兴趣皆尽,各呈醉态的相互道别。便有萧氏侍从行至院外,传世人随畴前去扶携。

保举一部女频《斑斓繁华乱世歌》,民国的。女主会盗墓,大气。

思及此处,唤来侍从,一阵低语叮咛。

刘浓望向红楼,但见青笛绿衣互映,栏中人正将眸子相投。心中微悸,缓缓转走目光,对女婢道:“有此笛音在前,刘浓琴音浅漏自愧不如,岂敢辱及宋小娘子清听!就此别过!”

宋祎冉冉起家,目光漫不经心的一扫,缓缓凝于刘浓,笑道:“原是刘郎君,中午,宋祎曾于桥下,为君献曲一首。现在看来,果是有缘。”

稍徐。

“哦……”

“啊……”

闲杂人等一阵私语以后,只得忿忿拜别,有怒有怨皆不敢言。

小郎君想练字了。

明白猫回眸轻叫,似笑。尾巴一摇,突地一窜,隐入夜中。

月光遍洒楠木廊,如镜水荡。

……

夜景如画,人亦入画。美郎君负手立于潭侧柳下,抬眼望向明光星月,神情幽远而淡然。两个美婢不近不远的侍着,两双眸子尽皆和顺。

来福浓眉一跳,瞅了瞅那些醉得乱七八糟、丑态毕露的郎君们,嘴巴斜斜一裂,沉默偷笑,心道:我家小郎君,就是聪明。

有女婢自笛音中来,款款行至刘浓与来福面前,浅浅一个万福,默笑不言。刘浓被人折穿,悄悄汗颜,只得畅然肃立,静闻笛声翻江蹈海。

三两步窜至亭中,见小郎君双眼迷蒙,斜依亭柱,摇摇摆晃似站不稳,从速上前一把扶住,疾疾唤道:“小郎君!怎地又醉了?”

周义面带浅笑,眼睛跟着女婢的腰摆布转动,心神却不在此中。待行至檐角处,顿步,回身望向城东,嘴角笑意更浓,心道:如此甚好,不枉我等待了大半日。看来,这沛郡刘氏……

刘浓微微阖目沉吟,并未取出字帖与书卷,筹办在彻夜尝试作作文章。策论需得择题言实,文章却能够释实注虚,二者之间有异有同。经得与葛洪那日长谈,对于著文章的诸般关窃皆已晓得,近几日因诸事杂忙未顾及得上,而此时身心轻松镇静,正该尝尝。

……

“嘘,闻琴不语。”

其度步迈至窗前,目逐烟起云幻,一时情动不成自耐,遂双手把栏,概而歌之:“蹙蹙兮楼红,危危乎尺百;有子七人,缔结为友。悠悠兮天苍,茫茫乎世荡;有子七友,吐酒作歌。古来天骄,持戈纵马;今方雏雄,振翅捭阖……”

刘璠虚着双眼,看着周义身形没于转角处,面带嘲笑,不屑的道:“黄口小儿,沛郡刘氏岂会作别人之刀。”皱着眉头,微顿,稍稍一想,再次喃道:“嗯,刘浓不成不制……但这周义,亦得经验……”

宋祎,绿珠之弟子。传奇女子,来往朱门高阀,算尽天下豪杰……

“嗯。”

古音八八,笛声最宛。

“唉……”

垂垂,幽慢。缠上空谷,沉吟盘桓。

墨璃将左伯纸缓展于案,绿萝则拿着墨条细细研。

一曲终毕,刘浓端方衣冠,朝着红楼深深揖手。

月色,同轮。

……

缓缓睁眼,自择《庄子》一题释实,提起将将润好的狼豪,在梅花墨的边角上微微一荡,随后缓缓沉神,待诚意中一片腐败时,翻袖如转浪,洋洋千言一气呵成。

……

笛声。

宋祎微微一笑,捉着青笛朝着刘浓的背影虚虚一敲,随后回身便走,轻巧若蝶。

食盒中装着四碟糕点,刘浓明显不饿,谁知她刚将盖子揭开,浓烈香味扑鼻而来,顿时感觉饿了。荷香翠珥糕,入口即化,甜而不腻、回味悠长,暗赞:嗯,不错,绿萝的厨艺大涨,快赶上余氏了……

女婢亦步亦趋的跟着,心道:小娘子,恼了……

桓温为最末,抱着酒壶痛饮,待得目炫耳热后。

将笔搁于双龙衔尾架中,眯着眼默念一遍。

“哦!”

文章,莫论言实尚是释实皆为千言文。千言当中,需得将所思、所欲、所行,尽数纳于此中,其间更少不得引经据典互作释解,讲究:言而精、占有理。

长廊的另一头。

渐尔退走。

刘浓淡淡一笑,鸣琴需合表情而行,此时恰好。

手中,塞过一枚青梅。

顿时,惊起纹波众多,若抖锻。

绿衣浮动,俏俏绕过屏风。

那人细细一辩却不识得,便私语相询:“此乃何人?”

“喵……”

半晌。

品级森严的九品中正制,早已将大家分作三六九等;堂中在坐者皆是中、次世家,如果在别地亦是崇高之人,但在萧然眼中则成了闲杂人等。

谢真石按落棋子,嘴角一弯:“来了!”

刘浓固然口含青梅未醉,但因竹叶青性烈醇厚,脑中不免有些昏沉。待至谢氏水庄,喝了墨璃煮的醒酒汤,还是感觉疲惫,遂卧床小憩。

宋祎浅浅一笑,再度一个万福,携着几名女婢杳杳漫去。行至一半,顿住身形,未回顾,淡声道:“诸君结于红楼,当为红楼七友。”再不断留,绕过屏风,消逝于世人面前。

袁耽神情悠然似怅,缓缓回神,持着酒壶环环作邀,双手挽至嘴边,咕噜噜一阵痛饮,而后目光晶亮:“诸君,袁耽年事稍稍痴长些许,便居红楼七友之首!”

悄悄下床,行向前室。

明眸悄悄一转,与美郎君冷静相对,眼底藏着晶露,睫毛轻唰两下,奸刁的不像话。

身侧之人渭然长叹,他恰是日前在城门口讥问刘浓‘华亭在何’之人,现在却轮到本身被人赶扫出庭,真是时矣命矣。

周义将将踏出院门,刘璠“唰”的一挥袍袖,跨入室中。

袁女正翘着嘴巴笑道:“本来,这便是你的回赠!借别人之琴,当真或有,亦或将无。如果别人彻夜不鸣琴,你我难道徒守中宵。何况,这是偷……”

一声猫叫。

红楼。

月夜中的琴音空灵致极,将将翻过院墙,便被故意之人捕获。矮案摆在水廊中,苇席恍荡着月光。十来个小婢提着梅灯,环簇着三个正在行棋的小女郎。

刘浓悄悄心惊,左手微微颤抖,不着陈迹的以右手抹过,浑然荡于无形,揖手淡声道:“原是宋小娘子,刘浓见过!蒙以赠曲,刘浓谢过!”

谢奕等人面色微变,纷繁揖手行礼:“见过!”

许是琴音过于揪心,袁女皇抚得稍重了些,盘于膝上的明白猫吃痛,猛地窜到廊上,将两只前爪斜斜伸展到极致,浑身一个抖擞,如雪团骤放。

微微一笑,尚可。

此音却似箭,箭箭插云霄。

萧然冷冷一撇,向着堂中略作拱手,淡声道:“本日红楼七友首聚,尚请各位成全!”

日落红楼,两相辉。

墨璃与绿萝尚未安息,正坐在各自的矮床边忙活,一个描着刺绣花腔,一个清算小郎君的衣物。闻声阁房传来动静,两人手中一顿,随后齐齐一笑。

淡淡芥香袅浮,统统温馨而安适。

侍从领命而去。

擒着青玉笛,身子浅浅下沉,朝着一干郎君款款万福:“宋祎,见过各位郎君!”

“嗯。”

女婢嘴角一弯,冷静行至楼中,对着自家小娘子万福道:“小娘子,果不其然,他逃了……”

身侧之人看着静秀于人群中的刘浓,皱眉答道:“华亭刘浓,次等士族,日前曾于城门口见过!”

“妙哉!”

萧然捉着酒壶,歪倒在侍姬怀中,一边拍着大腿,一边灌着美酒,嘴里尚在喃喃自语,亦不知在说甚,只是目光不时漫向刘浓;桓温这厮最没品,饮多了酒便撒欢,拉着谢珪跳起鸲鹆舞,本身跳得不佳、踩人脚,反怪谢珪不知配何;谢奕常日温雅,酒后风骚,纵身跳到大石头上,放言本身乃是常山赵子龙,将领千骑卷平岗,扫尽胡风归洛阳;袁耽醉枕美人膝,与褚裒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及北地、长安,声音降落……

“嗯……有点。”

来福知意,挑了挑浓眉,携着自家小郎君,逃得缓慢。

将酒壶轻搁于案,回身,眸子亮如雪。

“竹叶青!”

袁女皇伸出根葱嫩玉指,悄悄在唇边一靠,眼睛垂垂眯起来。另一支手跟着琴音的起伏,缓缓的抚着蜷于腿间的猫。这猫浑身乌黑,眼若碧珠,长长的髯毛伸展若翅。

萧然这是率性而为,但凭本身心中爱好。或因一言,或为一举,乃至一个眼神,合得情意则为友,分歧则为闲人。而此,正合当今天下名流所推许:返朴归真。

“嗡、咚!”一声长撩。

半晌,有个郎君揖手问道:“萧郎君,何故如此?怎可如此!”

刘浓懒懒的靠着亭柱,怀中抱着一壶酒,一腿斜伸一腿微曲,面若红玉欲滴,眼睛却敞亮若星。腮边微鼓,中有一枚青梅,浓烈的酸味扫荡沉沉酒意,总算未醉。漫眼看向诸人,微微一笑。突地似有所感,蓦地抬目红楼。一截绿纱,随风飘冉。

说着,将手摆向门口。

三坛竹叶青排摆亭侧,尽空。

起于红楼,穿败落日。一挑,云裂。霎那间,雪崩。

浅浅一声嗯,似喃若嗔,如糯软绵且带俏,令闻声的人神情为之一顿,心神尽皆悸摇。其仿似早已司空见惯,宛尔一笑,轻步移至矮案边,提起一壶酒,漫声道:“诸位郎君意欲结友,宋祎闻之甚喜甚羡,惜此身为女儿,不成同缔。愿以一酒,与诸君携心相遂!”

“啪!”

将将行至曲折柳道,一眼便瞅见褚裒正伏在亭边狂吐,心中悄悄一惊,脚步迈得更快。

桓温沉沉而赞,似恐声太高,惊住面前人。随后,恍然一悟,摇了点头,面呈涩然。搓手笑道:“海量矣,此乃何酒,嗅之便已如此浓烈!”

“仙嗡……”

双手稍稍互捏,十指骨节脆响不竭,渐渐按膝起家,徐步迈向屋外。

绿萝心巧,晓得小郎君稍事小憩后,定会复兴来练字,一向侧耳聆听,因而行动便比墨璃快得半分。身子俏俏一旋,顺手便提起了食盒,再度一个扭腰,则已入了书室,眼睛一眨,甜甜笑道:“小郎君,饿吗?”

“走吧,其人即便不得此运,亦不成小觊。”

当下,世人再细论年代长幼。袁耽自是为首,其次谢奕、褚裒、萧然、谢珪、刘浓。

言罢,脚下猝地一个趔趄,一把扶着来福的手,暗中稍略加劲。

有眼尖者一眼瞅见刘浓、褚裒稠浊于此中,特别是刘浓风仪英美、卓尔不群,面上神情则悠悠淡然,便是为浩繁精英人物所环围,亦涓滴不减色。

世人皆赞,一时欢乐。

“噼里啪啦……”

一觉醒来,青铜雁鱼灯吐着光,鹤纸窗浮呈水白,已入夜。

“不消了。”

女婢轻声道:“刘郎君,我家小娘子言:曾闻华亭美鹤擅琴,堪比嵇叔夜。本日郎君酒憨,如果行琴,恐有不便。尚望今后,有幸可得耳闻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为安在此!

“喵!”

来福在外候得已有半日,见小郎君久久不出来,心中焦急犹似猫抓。

出了萧氏红楼,乘舟而返。

萧然道:“红楼七友,甚好!”

“妙哉!”

堂中郎君闻言皆惊,纷繁停滞行棋、对弈,仓促转目投向扶梯口;待见其间下来者俱是上等门阀后辈,四下冷然一静,尽皆默而不言,神态各别。

一饮,尽壶。

带路的女婢提着气死风灯,扭着蛮蛮小细腰,一步三摇。

侍从领命踏前,大声道:“各位郎君,本日萧氏红楼不待客,请!”

宋祎,萧氏之义女,最擅弄笛,三年前曾献曲于建康皇城。一曲震惊合座,一曲博尽雅名。其间笛楼,便是萧氏家主萧整为其所建。

问话之人面色大惊,随后眼羡的看向柳亭中的美郎君,情不自禁的喃道:“此子得与谢、袁、萧结识,且缔结为友,多么幸甚!想来,不白天,山阴城便会遍传其名,足以令其振翅而飞矣……”

“来福,我没醉,走吧!”刘浓轻声说着,朝着来福眨了眨眼睛,未接青梅却借着来福的双臂,行动盘跚的往外挪,仿若醉得短长。

墨璃轻声问道:“小郎君,要鸣琴吗?”

睡得甚憨。

当时,谢奕嫌室中局促不成尽意,发起至楼下柳亭中纵诗咏怀,世人附议,鱼贯而下楼。待将至大堂时,萧然瞅见其间有很多闲杂人等,眉头一皱,命侍从将堂中郎君尽数礼请至外。

“然也!”

少倾,院墙上白线一晃。

当下便大步踏出院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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