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四章 恰当少年
下车，疾步而行。
“哈哈……”
而如此一笔，便是十万钱！整整千缗！
谢奕随口而应，将敬爱的玉带复又系好，拍了拍腰间；再扶正头冠，拂了拂袍襟，漫眼掠过身侧铜镜，缓缓一笑。暗中自赞：翩翩郎君，亦如玉矣！
美郎君面带浅笑，淡然道：“刘浓，刘瞻箦，年十四，正月！”最后两字，落得既慢且缓。
“絺兮綌兮，凄其以风；我思前人，实获我心。”
谢氏兄弟喃道：“圣手矣！”
袁耽放声再笑，心中极是畅怀，放眼撇了撇四周，见矮案上置得有酒，遂大步踏往，提着酒壶笑道：“子泽，借汝一壶酒尔！”
棋盘不见血光，然杀气腾腾。固然二人兵道相差无几，但若论赌技，萧然倒底完善袁耽些许。
桓温输得二十万钱，谢氏兄弟输得十万钱；三人浑身衣物抵押一万钱，合计三十一万钱！如此一局，已然赢回三成，若顺势再赢几局，想来便可重着冠袍矣！唉，这般划一裸呈相对，终是有失斯文，教人坐立难安矣……
随后，不待萧然接话，提酒而返，朗声笑道：“昔日桃园三友，以浊酒一壶祭告六合玄黄，乃此成绩一番大业。现在你我三人既欲结友，怎可无酒。”
就在此时，袁耽犹若神助，贵采，卢再出！携着箭形细夭，直冲两路反对，四下斩杀；萧然大惊，仓猝四路合围却毕竟慢得半步，教其一举击溃本阵，中转起点。
最贵之采！
青牛纵啼，车队穿闹市而行。
第十一回，袁耽看似漫不经心的重组锋线，却猛地再次打出一记贵采，卢！此举恍似羚羊挂角，天外飞来！竟弃本阵不故，孤军直凿萧然本阵！
她一来，满座衣冠俱敛。失颜。
贴身近陪侍在身侧，忧心冲冲的看着自家小郎君，几番欲言又止，终道：“郎君，为何不稍待些光阴复兴行呢？”
门前侍从问道：“何人？”
说着，将酒沿案缓缓一洒，随即便欲提壶就饮，突地想起一事，眨着眼睛再道：“袁耽年已十七，不知瞻箦，季野，年事多少？”
氛围沉凝若水，托盘女婢低首垂眉，不敢看向棋盘，浑身微微轻颤，心道：这盘子，好沉呀……
孙盛站在月洞口，回眼望向刘浓与褚裒所居的院子。日红似火轮，遍洒篱笆，投得虹影孔孔格格；凝睇久了，恍恍忽惚竟有些许迷眼。
第九回，萧然出贵采，雉，四方细矢合围，斩杀袁耽尖矢，顺势将已方尖矢推出五步。
“颜道稍待！汝等意欲何为？”桓温挥动手大声叫道，其正在两名美婢的奉养下穿衣袍，瞅见袁耽此番行动奇特，既喝酒且续年事，两眼放光颇是猎奇。
……
孙盛缓缓回身，眉头微皱。自是晓得侍从何意，由吴县而至山阴，来回几尽千里；这般无功而返，就初志而言，实属志韧非坚。然其自知，若再滞留，终有一日将薄蓄激起，别的倒亦罢了，唯恐心志将损。心志若失，即失率真！当今之天下，失真者……
谢氏水庄。
谢氏三人对目互窥，面色尽皆大喜，纷繁投目女婢托着的木盘，随后略带难堪的看了看刘浓二人，仓促转走目光，神情颇见涩然。
萧然嘴角一裂，伸手招过女婢，端着茶碗抿得一口，淡然笑道：“好派头！”
华袍高冠的郎君一步踏出来，瞅了瞅院门，嘴角出现一丝嘲笑。
袁耽冷声道：“如此，识得袁颜道否？”
牛车行至竹道口，辕上车夫将正帘挑开。
“啪！”
“哈哈！”
“然也！意欲何为……”
桓温大呼，双手一摊，渭然叹道：“莫非，我将最小乎……”
谢奕整毕衣冠，悄悄转至案侧，捉了一杯酒，缓缓迈至近前，环眼一扫世人，淡然笑道：“谢奕，谢无奕，年十六！”
刘浓撩袍而起，揖手笑道：“华亭刘浓刘瞻箦，见过颜道兄！”
其间甚大，十几人共处一室，亦未有半点局促之感。
嗯！
萧然大惊，眼底锋芒蓦地聚作一点，缓缓直起家子，正视劈面的袁耽，眉梢垂垂凝重，心道：袁颜道，公然言传非虚！嗯，切不成粗心……
擒起细矢，直线劈走十步，直逼袁耽本阵，棋势英勇锋利！
半晌。
刘浓沉默观之，眉间微凝似川，心中则悄悄作叹，打赌自古以来便禁而不断，皆因其可慑人胜负之心，存于或有或无之间；在坐诸君皆是世家后辈，乃饱习诗书之辈，然亦不免为其所惑矣！嗯，思归思，存在便是有因，亦不成概然否之。力若不及而移石，终当教石砸身尔！
满座不闻声，唯余五木转动，细矢厮杀……
自袁耽一来，垂首沮丧的谢奕三人刹时精力抖擞，从速让出对弈位置，斗志昂扬的落座于沿窗一侧；刘浓与褚裒则在另一侧。
一败再败之下，萧然却将赌注一再晋升；到得最后，赌注已是三十万钱一局。
桓温两眼瞪着昆木壶，作捶击掌，情不自禁的唤道：“卢，卢卢！”
“缔友！”
淡然笑道：“无妨，我自求我真矣，那边不成习文章！但得一日，终将回返！”
萧然嘴角一翘，白毛麈缓缓一打，歪着半边身子靠向身侧侍姬，枕着软软的香肩，撇向几个托盘的女婢，慢声道：“袁颜道何人，我为何要识得？”
“啪！”
捉笛人，歪着头，似自问：“何不，去看看……”
“嘶……”
褚裒按膝之手紧拽成拳，悄悄呼出一口气，胸膛禁不住悄悄起伏；经得计算，那萧然前后已输两百万钱矣！两百万钱，若在偏僻之地，能够置老迈一个庄子！两百万钱，次等士族近一年的收成！
言罢，眯着眼睛最后掠得一眼，随后挥袖踏出水庄，心道：褚裒事人事已，可至钢亦可柔之，必将振翅高飞！刘瞻箦……古之君子尔？哈哈……华亭美鹤不成成仇，不成敌……
萧然一声冷哼，抓起五木，看亦未看，顺手一扬，五木鱼贯飞入昆木壶中，咕噜噜一阵扭转以后，五木定止：犊犊白白白，贵彩为犊。
……
室中人，皆惊。
青玉笛，嫩绿衣，款款冉冉绽出来。若玉，好似烟。若碧，仿若水。翠丝履，小蛮腰，翡雪飞洒。明眸最柔，浅浅一荡，何忍诉离殇。
袁耽等是便是此言，放声大笑，稍后，缓缓敛了笑意，抬起双手，揖道：“胜则胜，败则败，毫不敷衍而滞泥！萧子泽之名，亦不为虚尔！本日与君对蒲，袁耽甚是畅快！但取前番老友所输，后者取之何意！”
谢奕与谢珪亦跟着轻声作唤，高低点头与唤声频次不异，仿若如此便能唤出个最贵的彩来！
女婢踏出去，沉默跪在案侧，轻声道：“娘子，人已去了！”
桓温拍案而起，大赞：“颜道，圣手尔！”
褚裒笑道：“褚裒，褚季野，年十五……正月！”说着，挑了挑眉，一眼掠过萧然、谢珪，意态较着……
袁耽嘿嘿一笑，大马金刀的落座在萧然劈面。弹了弹盘着的袍摆，收回“扑”的一声轻响，扬眉笑道：“萧子泽，可识得袁颜道否？”
萧然将手中五木投入壶中，微微向身侧点头表示，几名女婢知意，遂将手中木盘托向谢奕三人。而后，其缓缓正身，凝睇着劈面袁耽，罗预数息后，渐渐将手一揖，正色道：“佩服！袁颜道之蒲技，萧然不及！两百万钱，颜道随时可遣人来取！”
冷冷的声音自屏风后飘来。
“过誉……”
山阴城东，某园。
……
五木再入壶！
唉！
“嗯……”
“卢，卢卢！”
会稽学馆开馆！
萧然，将作何答？
“哼！”
“哞！”
郎君负手答道：“吴兴周氏周义，前来拜访先生，尚望通禀。”
侍从们正在来往收支，将各项家什搬至牛车中。
褚裒眼神蓦地呆滞，满脸的神情窜改来去，就四字：不成思议！而刘浓亦暗奇，这可不是色子，昆木壶滑不溜湫且离手，行棋人极难节制五木花色，大多只能靠运道，是以其方能刹时代替六博！
便在此时，昆木壶中五木定止：黑黑黑犊犊，真是一个卢！
袁耽道：“为教汝识得颜道，汝且执先！”
数息后，萧然漠不挂记的将白毛麈往案左一扔，提笔在左伯纸上划下一笔。
世人回顾而望，一眼皆怔。
世人皆笑。
稍待光阴……
周义瞟了一眼林梢之日，笑道：“周义久幕先生之名，愿迄足静侍。”
雅室内。
萧氏弈楼。
袁耽浑不在乎的一撇，随后冲着四周世人团团一个揖手，淡然道：“小小最次贵彩尔！且待我杀之！”言罢，五根手指轮轮一转，便见得五枚棋木轮番飞入昆木壶中，如坨疾疾扭转，教人分不出花色。
袁耽年事最长，心中大喜若狂，飞扬着眉梢，目光渐渐漫过在场之人，随后缓缓举起酒壶，便欲先饮。
“一局尔！”
阵形已具！恰是锋夭……
袁耽淡淡说着，亦不作恼，眼睛眯得只余一条锋线，将手一扬，“唰”的一声，已将案中五木揽在手中，歪着嘴巴，手指一掂，便见得五只两端尖尖、中间扁平的木棋，顺着五根指节滑来滚去，四色花彩转动不休，晃得人双眼欲乱。
褚裒凝睇飞旋的五木，嘴里亦忍不住的喃着：“卢……”
褚裒喜道：“钱塘褚裒褚季野，见过颜道兄！”
十二回，萧然四路合击，斩杀孤军；留下两路戍守中阵！
“哦！”
案上摆着竹简，半卷半展。皓腕若凝雪，玉指苗条不似物，渐渐的逐着竹简上的笔迹，寸寸挪动。
萧然沉吟半晌，嘴角一斜，缓缓起家，提着酒壶，行至三人身侧，笑道：“三位，莫非意欲缔结好友乎？如若不嫌，可否将萧然亦续上！萧然，萧子泽，年十五！”
“哈哈……”
“啊！”
言毕，按膝而起，疾步行至刘浓二人面前，揖手笑道：“余事已了，两位，袁耽能够入得眼否？若可，你我三人，何不就此缔结为友！”
闻言，桓温突地一声大呼，两眼圆瞪吐光，吓得身前女婢退后半步；其却浑然不觉，几个疾步窜过来，大声道：“桓温，桓元子，年十四！”
“且慢！”
“绿兮衣兮，绿衣黄裳；心之忧矣，曷维其亡。”
五木入壶！四座皆惊！
呼……
悄悄喃念，睫毛扑闪时，明眸如水眷。一诗念罢，嘴角稍弯，两手叠在腰间，稍一用力，身子向后缓缓伸展，亦不知想到甚，浅含笑起来。
刘浓漫漫目光缓缓一收，捉着茶碗悄悄沉吟，兵道：萧然这几次是用心势弱，趁着袁耽直取中军之时，断此中路，截厥后路！明显，两人皆可大抵节制五木定势，如果如此便非赌弈，而是在互行兵道。兵道亦诡道、亦心道，需得细而观之，以辩其人、以察其心！
连败三局！
谢奕三人齐齐抽得一口寒气，即便刘浓亦是微惊，樗蒲有十二类分彩，此中杂彩八，贵彩四。起手便是一个贵彩，运道与技能确切皆旺矣！怪道乎，这萧然能将谢奕三人杀得落花流水！
谢珪将乱发一挑，扯了根丝带一系，三步踏来，笑道：“谢珪，谢知秋，年十五！”
持续。
“哦，这便教汝识得！”
侍从道：“先生不在！”
“啪！”
唯有刘浓尚未续，世人将目光齐投美郎君。而桓温更是双眼如炯，紧紧死盯。尽皆十5、6、七，唯他一人十四，如何教民气甘！
青玉笛，楠木案，一品沉香缓浮冉燎。
嗯？！
“妙哉！”
第二回，萧然掷出个杂采，塔；然其却并不泄气，犹自笑容盈盈。袁耽接掷，亦是杂彩，枭；擒着细矢横冲直撞。如此来往数回，袁耽一起直斩，剑逼阵宫。
袁耽洋洋一笑，再次一个团揖，落座。擒着细矢直杀十六步，一举冲至萧然本阵营口，沿路斩杀三子！
将笛捉在手中，缓缓起家，绿色的襦裙刹时抖洒。巧巧盘桓至门前，回眸一笑，恰若怒绽夏花。看得女婢亦为之而凝眼，心中悄悄暗赞。
袁耽面红若坨玉，双眼绽露精光、闪动似茫，漫眼掠过统统在坐之人，随后挥手将袍摆一弹，微微举头，慢声道：“如此，可识袁颜道否？”
“嘿嘿……”
袁耽，值得为友。
再战！
袁耽笑道：“一招尔！”
如此最是勾人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