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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思见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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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浓微微一笑,闭上了眼,他备了一套珍品兰盏琉璃,乃萧然最喜之物,丁氏出事,他既然身在丹阳,岂能置之不闻。萧然多数不在丹阳,李催与萧氏管事熟悉,此事本来该让李催来办,但李催与胡煜已去南兰陵,而来福不擅此事,便只能切身而赴。

车已至目标地,庞大的庄门前。

恰于此时,身后传来一个声音,这声音脆中带软,熟谙致极,刘浓闻声一震,缓缓回顾,仓促一眼。一眼便见在那一排槐树的绝顶,有人站在辕上,手捉青玉笛。

刘熏道:“何计?”

唉……

丹阳尹刘耽坐在矮案后,捉着画笔,笔尖点满松烟墨,荡动手腕,于画纸上来回推染。画中,雪洋纷繁而洒,落满梅树冰雪身,枝头斜伸,各绽一簇樱红。

刘熏冷声道:“耽兄欺弟不知乎?昔年,若非耽兄以家属名誉作由苦劝家主,家主岂会容那弃子安闲长成!现在,弃子已成患,事关我沛郡刘氏族誉,耽兄岂可再行妇人之仁!”

“不成为人言!”刘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。

“十倍,便是百倍亦不成,汝可知,此事关乎……”

“开口!”刘耽唰地抬目,瞪眼刘熏,喝道:“若再胡言乱语,休怪刘耽无情!便是家主知之,怕是,也保不得你!”

“郎君,有人投帖。”这时,有侍从吃紧而来,手持一帖。

“勿需如此,待见后再言,何况刘浓已呈备礼品。”刘浓看着面前丁青矜,卸去红妆的小女郎着男装,颇具几分英姿飒爽。

刘耽闭了下眼,叹道:“休得再言,汝马上回沛郡,禀知家主,刘耽定以家属为重,此子之事,刘耽服膺昔日之诺,已然有计。”

来人神采一变,当即再度一礼:“原是刘郎君,我家郎君刚至丹阳,正……”

丁青矜缓慢的溜了一眼刘浓,未言。

“放纸莺,飞到天上……”

半晌,刘浓深深吸进一口气,问道:“现下便走?”

刘耽悬腕于画,缓缓挥着衣袖催墨干,看了一眼顿住身子的刘熏,摇了点头:“日前,谢幼儒致信于我,问及我沛郡刘氏与此子之结,虽未明言,但其意已尽矣。现在江佐之地,此子隽誉另有何人不知?况乎,王谢袁萧与其来往匪浅,若于此时截之,截之不得,反惹人笑,犹未不智也。”

丁青矜瞅了瞅俩人,皱了皱细眉。

“华亭刘浓。”

刘浓拱了拱手,再道:“如果子泽在,请将此物代呈。”说着,便命来福将锦盒奉上,神情不卑不亢、有礼有节,却带着淡淡的傲意。

宋祎……

“稍安勿燥,便如此。”

刘浓展开眼睛,笑道:“勿忧。”

丁青矜的牛车路过商肆未停,绕过门口转入弄巷中,弄巷深森,夏风掀起槐叶唰来一阵清冷。越往里走,清幽愈胜,丁青矜却心乱如麻,瞅了瞅劈面闭着眼睛的刘浓,欲言又止。丁氏商船翻覆于大江口,押船的侍从尽亡,族兄丁异亦未归,怕是也溺亡于水。动静传至丹阳后,丁青矜又悲又惊,从速命人去江中打捞布匹,何如去得太晚,十亭仅余两亭,便是剩下两亭也被江水泡坏。

半晌无声。

“刘郎君……”

来福捧着锦盒,沉默站在身后,神态与刘浓相差仿佛,都是那般淡然。

而祸不但行,这一船锦缎乃与丁氏合作多年的大户订购,订金早下,交货之日已至。来人上门领货,丁青矜交不出货,欲退还订金。殊不知,往年极是驯良的大户却刹时变了脸,宣称如果交不出货,便亡丁氏一族。丁青矜大惊,尽起商肆内统统财物,欲五倍返还,来人拂袖而去,留下一书,言:三日内,见货!

丁氏商肆位于城东,表里三进。

“此子,不成截之!”

刘浓慢悠悠的走过来,漫不经心的打量庄外风景。兰陵萧氏商事贯穿于南北,江东各郡、首要关隘皆有其商庄,只是大多是暗庄,此庄便是其一。

如果,那,那便欠他太多……

刘耽慢声道:“汝欲至吴郡截之,不想却被顾陆拒之于吴外。家属名誉已然是以而受损,汝何不自省乎?”

刘耽看着刘熏的背影,冷冷道:“笨拙之辈,竖子,难觉得谋!美鹤之名四野尽知、如日盛隆,岂可暗中作截!若强行截之,只会令天下人笑我刘氏瓜肚丝肠,难容英杰尔!莫非不见江东陆氏也摆布难堪乎?”说着,又走到案前,细细打量画作,喃道:“美鹤,美鹤,梅花与雪,终是分歧矣!刘耽护你七载,现在汝已长成,休怪刘耽,刘耽乃不得为也!”

丁青矜稳了稳神,快步绕过盛容的槐树,恭敬的递上拜帖,拜帖当然便是那封留书。守门侍从看也未看她一眼,持着帖回身入内。

恰在当时,脑中灵光一闪,想起了身在丹阳城中的刘浓,来不及换衣衫,仓促而来。世人皆言,这美郎君与王谢袁萧友情不浅,不知是否属真?

画毕,提笔于画侧,疾疾荡腕,书下一行小字:‘梅花似雪,似与不似,皆是奇绝。’

而丁青矜早已惊呆了,即便身为女儿且自大仙颜,也不得不感慨。面前这个女郎,那一颦一笑,那一动一静,便若山间的精灵,浑身不沾半点尘垢;她就在面前闲逛,却仿若远在天涯,她妖娆而娇媚,却又洁净至斯。

“且慢!”

“好!”(未完待续。)

捧着留书,丁青矜暗觉六合皆在扭转,兰陵萧氏……

若非,那,那丁氏……

宋祎微浅笑着,浅浅万福:“宋祎,见过刘郎君。”

来人正在指着丁青矜怒喝,闻听刘浓淡淡一句,神情顿时一愣。

来人步子一顿,渐渐转过身,见是个绝美的少年郎君,神情微微一怔,随后便扬了扬刀眉,冷声道:“另有何言?兰陵萧氏行商向来不欺人,然,亦向来不容人欺。”

……

刘耽将笔一搁,打量着画作,淡声道:“何来孺子,华亭幼鹤已长成。”

阳光穿开稠密的树叶,斑斑点点投下来,绿衣如妖。

半晌后,偏门中走出一人,人尚未绕过槐树,声音已到:“锦绸安在?”

“礼,礼品……”丁青矜一愣,脱口道:“华亭琉璃确乃贵重之物,然,然……”

刘熏神情几番窜改,终是想起此事非同小可,岂可胡言,当即揖手道:“耽兄莫恼,熏弟再不敢就此事胡言,只是那刘氏子却不成放纵。”

勿忧,怎可不忧?丁青矜下认识的将双手端在腰间,尽力坐直身子,万福道:“刘郎君,真,真不消带上财帛么?如果五倍不及,只需半月,丁氏可十倍奉上。”在商言商,丁青矜深知其理,现下她只盼将此事停歇,兰陵萧氏乃江东顶级门阀,丁氏岂敢获咎。

来人未接锦盒,反打量着刘浓,暗忖:“何人?竟知我家郎君?瞧其神态举止,竟与我家郎君很有几分神似……”想至此处,俄然回过神来,从速礼道:“敢问,何家郎君劈面?”

嗯?!

又是何人?刘耽走出室,接过贴一看,眉头一皱,将贴递回,冷声道:“不见!”

宋祎稍稍一愣,眯着眼睛笑道:“宋祎正欲前去建康,知君在此,不思见君,何如转首又见君。本日乃是乞巧节,莫非,此乃七姐之意?”转而又道:“这个小娘子是何人?莫非……乃陆氏高傲?”言罢,以青玉笛一下、一下的击着玉掌,调皮的绕着刘浓与丁青矜打转,嘴里渍渍有声。

“慢……”

丁青矜揖手道:“丁氏不敢,愿以十倍偿还。”

族弟刘熏坐在斜对案,面上神情颇是不耐,见刘耽画作已毕,皱眉道:“耽兄,那无知孺子已至丹阳数日,耽兄岂可故作不闻不知?!”

想着,想着,丁青矜长年经商所锻铸的沉稳一扫而光,只余下慌乱,垂垂的,连手脚都开端悄悄颤抖。

丁青矜暗叹一声,不知怎地心中升腾起一阵恼意,既恼丁氏赶上此事,又恼面前的美鹤,横了他一眼,心道:他,他老是这般,天踏亦不惊的,高傲的让人恼。

刘浓不自禁的摇了点头,不动声色的抹了抹左手,压住心中惊意,行礼道:“刘浓,见过宋小娘子,不知,不知宋小娘子将欲何往?”

来人走到近前,待见仅来三人、一辆牛车,再无他物以后,刀眉一竖,凝睇丁青矜三息,继尔冷冷一哼,一拂青袖,回身便去。

绿纱冉冉,仿若隔着万水千山,绿纱泛动,转眼又至面前。

宋祎愣住脚步,凝睇着刘浓,继尔嘴角绽起笑,轻声道:“是呢,现下便走,mm可好?”

糯糯的声音至廊角响起,一个年约三四岁的小女孩格格笑着奔来。刘耽蹲下身,一把将小女孩揽在怀中,顺手顶在了肩上,柔声笑道:“令姜,想做甚?”

丹阳水脉四通八达,凡是经商世家大多在丹阳建有商肆,余杭丁氏也不例外。

“敢问,萧子泽在否?”

刘熏怒道:“此乃我沛郡刘氏私事,与王谢何干?”言至此处,想起一事,嘲笑道:“知也,知也,耽兄年初曾带小令姜至山阴,听闻小令姜与谢氏麒麟儿小谢安颇是相投,莫非……”

“耽兄……”

刘熏眉头急跳,怒道:“省,省甚?莫非耽兄欲效周氏乎?若不抵刃于外,将此子折之,我沛郡刘氏将为天下人笑也!耽兄莫非欲抗阖族之命?如果如此,熏弟告别!”言罢,甩袖而起,愤但是走。

“阿父,阿父,令姜想……”

刘熏眯眼凝睇刘耽,心中羞恼不已,却知刘耽才是族中精英后辈,而他本身委实算不甚,只得忿忿地揖道:“既是如此,弟便不再多问,静侯耽兄佳讯!”言罢,挥袖直去。

丹阳尹府。

“嗯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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