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六章 鹤临建康
“而后？”火伴不屑的扬了扬眉，不答反问：“现在，建康唯存何酒？”
渐行渐近，船泊柳畔，刘浓阔步登陆，朝着郭璞揖手道：“刘浓，见过郭参军。”
“小郎君！”刘訚在岸上挥动手呼喊。
歪着脑袋想，脱口道：“小郎君就是哭鼻子，也定然是都雅的……”
“有匪君子，如金如锡，如圭如璧……”
绿萝见俩人都看着一块石头笑，皱着细眉很不解，问道：“来福哥，笑甚呢？”
革绯对着来人，浅浅伏了伏身：“革绯，见过参军。”
那双乌黑如玉的手，沾满血腥……
刘浓心中微奇而顿足，却见革绯指了指佐近，温软笑着不语。蓦地回神，只见佐近渡口已然围上来一大群人，有男有女，有老有少，尽皆指指导点不休。
江面，轻风泛动，一帆孤影渐浮渐远。
袁女正跳上马来，凝睇着远方，伸手扯过一根柳枝，忿忿地扯落满地青叶，嘴里则嗫蠕道：“言，言而无信也，说好不逃的，仍旧是逃了。”说话间，瞅见褚裒面色有异，仿似在暗中偷笑，小女郎顿时恼了，皓腕疾抖，马鞭急挥。
“嘘！”
车来车往时，有人瞥见了刘訚，命车夫止牛，下车抱拳作揖：“原是刘訚兄长，不知在此等侯何人？”
革绯端动手，弯着嘴角，笑得静然。
郭璞躬身行于暗，刘訚纵横于手腕，革绯则统帅白袍若矢剑。三人合作一年有半，生生在鱼龙稠浊的建康城中，厮杀出一条不见血的血路，几经刀光剑影，已然相互心知。
“闭嘴！”
“然也……”
扎眼看去，只见乱石成堆，滚滚江水拍岸惊石，卷起浪花朵朵。刘浓面上笑容愈来愈胜，七年前，身为小童的他，曾在此地对着江水狂喝，声声呼喊犹响在耳边。
绿萝眸子越睁越大，继尔掩着嘴格格娇笑，笑着笑着，不知怎地，心中却愈来愈疼，暗想：唉呀，真想一把抱住小郎君呀，如果绿萝能早些跟着小郎君就好了，定不教小郎君哭鼻子……嗯，小郎君哭鼻子，会是如何的呢？绿萝从未见过呢……
“然也！莫看那女子，她是革绯……”
……
出不去了，一声声娇唤作催，妖娆旷达的建康女儿们，已然翘首而待，纷繁扯下腰间的香囊作势欲投。刘訚在车旁笑道：“小郎君，若不使她们得见，定不成入城。若再行担搁，怕是明日亦入不得！”
霎那间，人群愈聚愈多，渐尔有成排作墙之势，刘浓心惊，从速跳上刘訚早已备好的牛车，来福“嗖”的一声，窜到辕上，挥起牛鞭，催着青牛快快入城。
建康城，东西南北四门，人来车往，络绎不断。高冠缓袍车行者，乃王谢贵士；素巾青衫步行者，乃布衣商贾。城门有三洞，一大两小。大者居中，小者居侧，大者乃士族通行之门，小者乃布衣商贾收支之所。品级森严的高低纲常，大到定品任职，小至一草一芥，皆深切其味。
刘浓点了点头，转目看着刘訚与革绯，笑道：“辛苦了，入城吧。”
“驾！！”
“唉……”
郭璞抱着麈斜斜一移避过，长长一揖：“郭璞，见过郎君。”
“啊？！”侍从神情一惊，余姚伏氏与曲阿弘氏都是中次世家，累世运营酒业，此举便若刀尖对上粟芒，两方竟能等闲罢休，忙问：“而后呢？”
郭璞与刘訚齐齐看向江面，舟来舟往，目中之人负手立于船头，七尺颀长身躯，一袭月衫，随风作旗展。
“美鹤，美鹤……”
建康，终究至建康了。
火伴低喝，却已然迟了，仓促一眼，只见阿谁淡雅的女子正回顾看来，还是温婉笑着，但入得他的眼中，却冷寒无匹，浑身高低犹置冰窖，不敢对视，颤抖着低下首，亦不知过很多久，暗觉身上由然一轻，悄悄抬目，那女子已转过了头，长长吐出一口气，拉起侍从便奔。
“勿要如此，部下包涵，此举有失体统……”褚裒捧首鼠窜，被逼无法之下，只得跳入江干轻舟中，殊不知脚下没站稳，“扑嗵”一声坠入水中，骇得舟上的侍从们从速纵身跃入江中援救。
刘浓面带浅笑，看着远处矗立的城墙，一时候心潮彭湃如滚雷，七载前由此而入吴，七载后由吴再回返，现在，已不再仓促，现在，已不再忐忑……
刘訚未着青布粗衣，乃是一身商贾打扮，虽未顶冠，亦不是宽袍，但刚正的丝巾系得一丝不苟，腰间的锦带足有掌宽，更衬得他身姿矗立。
“美鹤，为何避也……”
刘浓淡然回礼：“见过姚兄，我家小郎君将至，故而在此等待。”说着，瞅了瞅那人身后车队，见车轱轳深深的堕入泥土中，又笑道：“姚兄此行颇丰，想必江北之行所获甚众，恭喜。”
“瑟兮僴兮，赫兮咺兮，有匪君子，终不成谖兮!”
小女郎被此气象逗笑了，翻身上马，指着大江娇声道：“如若见他，且代为告之，袁女正定，定，定要他都雅……驾！”言罢，一夹马腹，飞奔而走。
刘浓立即将袍一撩，欲沿着昔日之路，步行入城，亦好打量旧景可曾变更。
侍从眨了下眼，惊道：“竹叶青！”
车队尾，有个刚来的侍从不解，问身侧的火伴：“此乃何人，为何管事对他颇是恭敬？”
“岂敢当刘訚兄长道贺，竹叶青之名便是北地已闻，若刘訚兄长顺水而北，便若金水对流也。既是华亭美鹤将至，姚禄不便打挠，就此告别，他日碎玉坊，再与兄长话旧。”言罢，再度一礼，回返车中，命车夫入城。
刘浓一声长叹，慢悠悠挑帘而出，顿时，各式百般的香囊乱飞，全部天空都变作了五颜六色……(未完待续。)
革绯在身后唤道：“小郎君，且稍待。”
殊不知，此地乃是建康，而建康之人多如牛毛，乃是天下第一大城，他们的牛车尚未进城，便被蜂涌而至的人群堵在了城门口。
“美鹤斯美也，岂可静秀而敛影也……”
来福深觉得然的点头，刘浓微微一笑，摇了点头。
“小郎君来了……”
“哈哈……”来福也记起了昔日，傻呵呵的笑着。
侍从顺其手希冀天，似懂非懂，继尔一悟，眼睛瞪得老迈。
待追上自家车队，神情才豁然一松，对于他们这些长年跑商在外的人而言，崇高的士族们，便若天上的浮云，高高在上，与他们无干。而刘訚与革绯却活在当下，活在他们的天下里，商事敛财乃肮脏之事，少不得狡计与争斗，更离不了血腥与残暴。
“革绯又是何人？”
火伴仓猝表示禁声，转首看了看刘訚，见刘訚并未闻声，又见火伴极是猎奇，而本身也心中痒痒难耐，便压着嗓子：“切莫乱讲，华亭刘氏虽是次等士族不假，但背后有……”说着，指了指头顶天空。
袁女正骑着马沿着柳道飞奔，小面庞气得通红，疾疾转过弯道，仓促跌过泥潭，直奔至渡口，指着柳树下或人喝道：“美鹤呢，安在？”
七载工夫弹指过，郭璞面色还是，眉宇模糊，他已为本身卜算过，大凶之兆虽未尽去却已黯隐，心中待刘浓更是分歧，而刘訚与革绯能在建康安身，世家明面争斗上，一则多懒卫氏与王氏如有若无的帮携，二则便是他这个大司徒府参军暗中驰驱劳累之故。
“格格……”
“参军？参军来也？”刘訚一惊，回过神来，随后便见郭璞抱着雪毛麈站在身边，当即礼道：“刘訚，见过参军！小郎君若见参军来迎，定然心喜。”
革绯上身粉裳，下身蓝纱，腰间围着三角纹帧，纹帧飘漫而下，浅露一对粉蓝丝履。端着双手，温馨的笑着，笑容未几很多，竟显大师风采。
“驾，驾……”
火伴面显得色，低声道：“而刘管事也极是了得，想当初他们刚至建康贩酒时，被余姚伏氏、曲阿弘氏，两家商事管事联手按捺……”
少倾，亦不知是谁呼道：“此乃卫叔宝乎……”
“是，小郎君。”
“非也，叔宝已归新亭，定是华亭美鹤……”
俄然，革绯轻声道：“小郎君来了。”
火伴轻声道：“华亭刘氏，刘訚。”
侍从更迷惑：“华亭？刘氏？次等士族……”
“扑通，扑通……”如落饺子普通，落水声不断于耳。
刘訚也微浅笑着，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大江上，乃至于有人行至身侧也未发觉。
袁女正猛地一挥鞭。
褚裒见势不对，从速伸手一指江中：“瞻箦，瞻箦已去！”
来福俄然指着某处，叫道：“小郎君，快看。”
在二人身后，尚站着几名白袍部曲，十来名青裳侍从。而莫论刘訚、革绯亦或部曲与侍从，在他们的左肩上都刺着暗纹蔷薇。
来福看了看小郎君，刘浓面上微红转过了头，来福一时髦起，悄悄对着绿萝一阵私语。
“啪，啪，啪……”
而此人便曾亲眼目睹，她提着未阖眼的头颅，从他面走过，尚对他笑了一笑，那笑，让人不寒而栗，让人如置梦魇……
“啪！”
郭璞笑道：“郎君归建康，郭璞该当来迎。”说着，转目看向城门方向，再回顾打量柳道，欣然道：“犹记昔日，曾与此柳道道别郎君，不想转眼便是七载。”
“啊，瞻箦……”褚裒俯视气鼓鼓的小女郎。
刘訚阖首，革绯浅身万福。
一大早，刘訚便与红筱等待在东门外的柳渡口，小郎君本日将至建康。
“美鹤安在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