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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七章 伊人几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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革绯莞尔一笑,紧紧跟从。

“啪啪……”

刘浓摇了点头,刘訚见小郎君兴趣不大,笑了笑。

“年至多少?”

接过革绯递来的丝帕,擦了擦手,渐渐走到一块飞石下,抬头一望,裂了裂嘴,撩起袍摆往上一纵,几个起突便至石上。

前唯多险,任重而道远。

“吱呀……”

待坟身焕然一新时,半个时候已去。

漫不经心的目光俄然一滞,在高台的角落里,踞着个黑碳头,躲在女仆的身后,双手作爪按在地上,身子微微前倾,一头乱发遮住眼睛,自裂缝处乍射野兽般的寒芒,仿佛随时会一跃而起,扑人嚼噬。

刘浓笑了笑:“放了他,若愿便随,若不肯,也由他。”

“是,小郎君!”

若仅十岁,这黑碳头长得确属雄浑非常,肩宽体阔,身材六尺有半,站在刘訚身侧时,几与刘訚划一。

来福唯刘浓之命是瞻,立即将黑碳往地上一顿,接过白袍递来的铁钥,将铁链翻开,拍了拍黑碳头的头,再顺手把链条卷在手臂上,笑道:“也不算亏,有此铁链,亦可铸两尺剑一柄。”

车行至十丈外,由然一顿。

行经草市时,高台上有人在发卖家仆,一排女子站在台上,凹凸不齐,大者不出十六七,小者不过八九岁,辩其样貌打扮,竟十之八九都是胡人,或秃额结发、或褐发蓝眼。想必又是北地的士族初进江东,因此将家仆规复时装,期以卖个好代价而重修庄园。

站在山脚下一望,苍苍翠翠,满山青。

嘴角浅笑,直起家来,按膝面对墓碑,用手拂去方才不谨慎挥洒在碑上的泥沙。

华亭刘氏在城内有酒坊,城外有别墅,小桥流水青竹斜,展转复回见人家。刘訚站在桥畔,眼望着青牛从竹林中挑出一对弯角,面上一喜,快步迎上前。

“到底多少?”

“走吧。”

“十,十一,十三……”

“是,小郎君。”

到得半山腰,青石巷子一分为二,一条向上缠绕盘荡至山颠,一条往左斜伸。择左道而行,草丛极深,渐行渐深渐不见路,刘浓有着七尺身躯,与草丛并肩而齐,革绯身材娇小,整小我都被青丛之海淹没。

入城,从甜睡中复苏的建康城热烈不凡,行人车辇来往如流水,沿街两旁满布各式商肆与歌舞酒坊,模糊听得丝竹声绵绵入耳,细细一辩乃是胡笳。北地陆沉已稀有年,大范围的南渡结束,北地沿江一带,十室九空,江东却迎来繁华鼎盛。

大礼三稽以后,革绯递来酒壶与丝帕,刘浓只接了酒壶,将满壶好酒沿着坟头细细一洒,酒水入土即浸,仿佛闻声有人在赞:“虎头,好酒!”

来福在山下守牛车,革绯不紧不慢的跟着,脚步声轻浅致极,哪怕近在天涯也弱不成闻,如果留意细观,会发明那对粉底蓝边的丝履脚根未着地,而小巧的脚尖若青螓点水,莫论刘浓走得的快与慢,她始终保持着三步间隔,一分未几,一寸很多。

一丛秋雁由建康城上方遥遥而来,领头的雄雁眼看即将飞临新亭时,不知何故将身一旋,一振双翅插向北方。

“虎……”

“锵!”一名白袍恐他惊着小郎君,抽出腰刀,欲以刀背击之。

统统,模糊如昨。

抽刀白袍闻声而止,刘訚眉锋一竖,另一名白袍从速将铁链拽在手中,猛地用力一拉,将正欲逃窜的羯人扯翻在地。

上山较缓下山快,袍角拂得青草弯。待至山腰时,红日冉冉初升,爬了满肩。携日而下,登上等待已久的牛车,杳但是去。

刘浓看着远方,沉默无语,革绯是杨少柳四婢之一,杨少柳遣她来建康伴随刘訚运营商事,其意在何,贰心知肚明,虽是带着多少欣然,却知此法乃不得不为。莫论昌隆家属尚是一意往北,身为独一的家主,他便是临风之乔木,华亭刘氏统统人的期盼与但愿皆系于一身,他进,家属荣,他衰,阖族败。

穿出乱草丛,来到山颠一山亭,依亭远眺,明目清爽而致远,烟云环绕的建康城孔孔格格,不知埋没多少风起云涌,不知犹存多少欢声笑语。

初秋深巷,晨阳掠痕,青墙班驳。

一起蒲伏往上,月白与粉蓝两个身影状若起伏的音阶,充满调和的美感。

来福跳下车来,飞步窜向黑碳头,伸手一拿,便将黑碳头高高举起,双足离地一尺:“小郎君与你说话,为何不答?”

“嘎……嘎……”

刘訚微微一笑,携着两名白袍领命而去,边走边想:‘果不其然,小郎君并非要放他,这么一个小胡人奴,逃不出千步外,便会被巡城的刺奸、游奸拿了,小郎君这是在收心哪……然,小郎君为何对他如此在乎……罢,小郎君之意难以推断,将事办好便可……’

“来!”坐在石上,拍了拍身侧。

革绯下车时,刘訚看了她一眼,而后便随车步行,当至桥畔时,刘訚又号召侍从赶出一辆牛车,车上置放着各色物什:新茶、琉璃、美酒。他向来细心,小郎君尚未至建康,各色礼品便早已备下。而这城外别墅所处的位置,恰是昔年刘浓母子暂居之所,刘訚花重金购之,将别墅推倒重修,与往昔相较,同而分歧。小郎君乃怀旧之人,定喜。

刘訚踌躇道:“小郎君,这……”

刘浓剑眉一皱,淡声道:“他并非羯人而属鲜卑。”说着,看了看蜷伏成一团的黑碳头,冷声道:“我若放汝,不出此城,汝必亡。”

言罢,三度顿首,长身而起,负手回身便走,再不回望一眼。

“且往购之!”

卫玠之墓在杂草道的绝顶,孤零零的卧在两株青松后。

沿着曲折的青石小道拾级而上,因天气较早,山中不见游人,唯闻林梢之鸟跳脚轻唱,轻风透叶而来,夹带着昨夜的雨露,更显清湿清幽。

“不必,需入城拜访诸位长辈。”刘浓稍作打量便闭了帘。

“嗯……”

恰在此时,正门开得一线,裙衫轻闪,两名小婢迈出来……(未完待续。)

“是,小郎君。”

黑碳头低下了头,不敢看来福。

不闻声,但见粉蓝相间的胡蝶轻巧回旋,眨眼之间便掠到了石上,革绯看了看石上的丝帕,抿嘴一笑,缓缓跪坐于丝帕外,双手渐渐推至石上,以额抵背,轻声道:“小郎君,统统尚好,婢子与刘訚自来建康……”

“小郎君,可要出来看看?”

“慢!”

俩人坐在石上吹着山间清风,革绯轻声娓叙着建康之事。

坟前的杂草被清理的极是洁净,明显经常有人前来凭吊丧扫。

来福扬着牛鞭,轻车熟路的来到卫氏门口,将帘一挑,刘浓迈出来。站在辕上一看,青瓦连院成片,门前一株参天古柏,树后蹲着两具白兽,门前矗立两名带刀部曲,便是昔日那小小的偏门也未窜改,上面爬满苔痕,若由此而入,需得把稳脚下……

唇左微启,跳下车,正了正顶上青冠,扫了扫袍摆,徐步而往,半半一拱,朗声道:“华亭刘浓,拜见卫氏长辈,尚望通禀!”

来福单手将他擒住,悄悄拍了拍他的脸,挑着浓眉笑道:“嘿嘿,待汝再长几年,或可脱得我手,而现下,且答小郎君话!”

“世叔,虎头,返来了。”

黑碳头瞥了一眼来福,再瞅了瞅刘浓,“嗖”的一声,跑了个没影。

“娘子,小些心……”

“虎,虎虎……”黑碳头冒死挣扎,何如来福双手若铁箍,犹若长在他的肩上,任他如何施为,也转动不得。

拍了鼓掌,撩起袍摆,跪于坟前。

刘浓叫过刘訚,笑道:“带人跟着他,救他一命,若愿归,便带回。”

刘訚皱眉道:“小郎君,此羯人虽是年幼,但却凶性顽野之极,莫若刘訚先将其带回,待挫其野性后,小郎君再择其所用。”

刘浓按着膝,重重一个顿首,而后深吸一口气,缓缓昂首,指着面前被酒水浸出的班驳陈迹,说道:“世叔,洛阳在此,建康在此,虎头欲至洛阳,然有人拦江横截,往不得,亦退不得。尚请世叔在此松间稍待几载,虎头将于此城,缓积薪火以期厚发,终将一日,虎头定携世叔之魂与叔母相见于洛阳。”

来福转头歪嘴笑道:“小郎君,他十岁,能听懂。这胡人小子,长得可真壮!”

刘訚愣了一愣,带着两名白袍走向高台,半晌后大步回返,手中牵着一条铁链,另一端系在羯人的脖子上。那羯人手上也捆着粗绳,正不甘心的咬着牙挣扎,扯得铁链荡来荡去,刘訚一个没牵牢,铁链坠地。

阔别七载,再回建康,刘浓首任要务并非前去吏部呈递牒品,亦未去拜访城中各位尊师长辈,而是来到了南山新亭。

极目极视,风往南来,雁往北飞。

“虎……”

缓缓站起家来,双手用力撑向天空,听着浑身高低传来的“劈里卟罗”爆豆声,心爽而神清,悄悄一跃而下。

“嘶啦啦……”

刘訚顺着刘浓的目光一看,笑道:“小郎君,那是羯人,两缗钱。”

刘浓见无草可拔,只得细细辩了然方位,而后接过革绯手中的短柄锄走到百步外,沉默挖土取壤,随后用手捧着黄中带黑的新土,悄悄的洒在坟上。

“虎……虎虎……”羯人被两名白袍死死压抑在地上,但他却奋力抬开端盯着刘浓,喉咙里收回沙哑嘶吼。

凝睇一阵,面前恍似呈现卫玠清癯的身影,面色还是惨白,眼里带着赞成与笑意,又模糊有着多少迷惑。

“十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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