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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四章 盛名非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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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驾,驾驾……”

“绿萝阿姐,快来看,九孔,九孔……”洛羽在院中喝彩。

王述啊王述,毕竟是为这第一而来也,我若言德与能,汝皆可驳之,然,我意非汝!方才送走宋祎,再逢南豫州商道之事,刘浓心中实属不耐,侧首将提着衣袖挡阳光的王述一看,再纵眼把环围的人群一掠,淡然一笑,排众而走,边走边道:“贤人何心为大也,不为大,方为大也。刘浓苦读诗书,追索至理,非为其一也。怀祖与诸君围桥与此,何故也!”

刘浓羞窘,百口莫辩,只得朝着二姝揖手道:“然也,刘浓另有要事在身,他日,他日再续。”说着,瞥了瞥好整以暇看好戏的来福一眼,疾疾钻入帘中。

“啊,小郎君……”、“哎哟……”

刘浓暗中冷哼,痴人王述,缠人粘人,避得一时,避不得一世,罢,本不欲与人争,却总有人欲争,委实令人烦不成耐,干脆冷声道:“就在此地吧,自此而后,君当归东海,刘浓当静矣。”

月荡星空。

绕廊而走,落日自西墙散去,晚风拂柳,静澜湛幽,人行于其间,心境安好而悠远。洛羽正跪坐在苇席中练习穿针,神情极是专注,乃至于刘浓行至身边也未发觉。

刘浓接过绿萝递来的澡豆,走向浴室,心中俄然一动,回顾道:“心想,事成。”

娇喝连连,焉耆马掠影若虹,落蹄似雨点,只得数十个呼吸便追上了慢吞吞的青牛,仓促绕过车厢,女骑士打横一拉缰绳。

经此一喊,绿萝蓦地回神,亦不敢看小郎君,叠手叠脚地走入室中,仓促取了沐浴物事出来,欠身万福,轻声道:“小郎君,乞巧节安康。”

“希律律……”

袁女正跳上马来,袁女皇走向小妹,声音悄悄的:“小妹,休得混闹。刘郎君,他,他想必有,有闲事!”‘有闲事’三字,落得极重,言罢,尚斜斜的剜了刘浓一眼。

功德者,天下有之,若再有人推波助澜,哼……

便在此时,月衫再浮,刘浓跨步而出,沉默行礼,一礼毕罢,回身入内,再不现。

……

“小郎君……”

月色如水,起于苍穹,冷泄大地。

焉耆马刨蹄长嘶,娇小的身影紧紧贴着高仰的马脖,以马鞭指着牛车,放声轿喝:“君乃华亭美鹤,更曾剑折桓七星,乃豪杰尔,岂可临阵脱逃也?”

这时,来福嗡声道:“我家郎君,与尔等,皆非也!”言罢,按侧重剑,大步追去。

牛鞭响起,青牛作啼,美郎君落荒而逃。袁女正看着远去的车尾,美美的笑着,袁女皇叹道:“小妹,刘郎君已然心有所属,与陆氏……”

心想,事成……

“哼,吴郡高傲陆令夭,早闻其名,终有一日,袁女正定当会之!”

逃……

刘浓挑帘而出,负手站在竹柳桥畔,看着王述一步步行来。

刘浓沉吟半晌,淡声道:“名者,出世立朝堂,为六合之道而劳,为天然之理而彰,足可言名。士者,身负诗书而不忘出,返朴于世,可为士。”言至此处,见王述嘴角抽着嘲笑,美郎君摇了点头,持续道:“名流者,隐也,其隐有二,其隐在朝,其隐在川,莫论在朝在野,若心胸丘樊,皆可为隐!贤人有言:‘天门开合,能守雌呼?爱民治国能无知呼?’故,隐而怀世,便为名流!”

一声长叹:“以他之名,历阳困不住他,入建康!”(未完待续。)

一语既出,四野不闻声。

“哐啷!”一声,门闭。

袁女皇看也不看他,浅浅一个万福:“袁女皇,见过刘郎君。”继尔,实在忍不住,偷偷看了他一眼,一眼之下,脸上红透。随即,瞪了刘浓一眼。

酒坊在望,来福驾车沿溪而走,车轱轳方才辗过青石桥,忽见桥的劈面行来一群人,抢先之人与身先人群隔着一段间隔,此人身材高瘦,眼睛浮肿,恰是王述。

袁女正翻身上马,一扬马鞭,荡起纷纱,绝尘而去。

刘浓道:“要事。”

愈思愈深,神情渐尔板滞。

树荫中走出一人,月光映下,身材雄浑。“君子,当知仇!”那人盯着窗上王述的剪影,冷冷一笑,挥袖出院,踏上院外停着的牛车。

王述细眼一缩,继尔微作揖手,朗声道:“路人皆传,君乃江表之华俊,青俊一辈中,君当为居首名流。敢问,何乃名流?”

霎那间,响声不竭,小婢蓦地回过神来,一昂首瞥见小郎君,从速弯身施礼,殊不知却一个不留意,让针扎了手指头。紧接着,又歪倾斜斜的踩着了本身的裙摆……

此非辩难,而属诘问。刘浓身在丹阳,为定品而来,便是为名,既然为名便称不得名流。诘问自东晋而始,流行于世,随道入佛,化为机锋。

“唉!”

当时,世人多崇尚隐士,现在,刘浓却以贤人之言,将隐一分为二,躲避了王述设下的陷井,既不贬低隐逸之士,又将逐名一举别述:逐之乃名,其名,非名。如果王述再言,便只能去辩名。王述天然不会再辩,他晓得如果再辩,刘浓便将搬出老子所言:名可名,非常名。

方才,来福用心渐渐的催牛。

“快走!”

“像绿萝阿姐普通都雅……”洛羽未昂首,谨慎翼翼地穿针。

唉……

女骑士不成思议的歪着脑袋,眨着眼睛,一时髦未回过神来。

唐利潇将信揣入怀中,仓促而去。刘浓揉动手腕走出室,月在天怀,欲满未满,洒下幽光一片片。绿萝眼眸似星,拽着裙摆,款款而来:“小郎君,入浴否?”

“是,小郎君。”

刘浓本欲绕过她,童心忽起,轻声道:“欲许何愿?”

粗如儿臂的楠木上竖插着九枚绣针,五色丝线被她引在右手,用唇润湿了线尖,虚着眼穿向小小的针孔。穿针乞巧,待至月起时,借着蒙胧月光,若能一气将九枚针孔用丝线连在一起,再对着天空许个欲望,这欲望便能被天上的织女七姐得知。

未能胜利脱逃的刘浓暗叹一口气,渐渐的挑开前帘,走到辕上,看着阳光下的袁女正,揖手道:“刘浓,见过袁小娘子,因刘浓有事,故而……”

刘浓展开眼睛,火线一匹朱红焉耆马,顿时的女骑士正拧着细眉,用马鞭指他。

“瞥见了。”

刘浓脱口而呼,来福浓眉一挑,嘴角一裂,挥鞭催牛。

何为名流……

而这一言,却犹若一剑,正插王述之胸。你痴,你痴在何也?痴在名乎?痴人……

袁女正追到帘边,以马鞭挑开帘,娇颜如花绽,笑语嫣然:“下次,可不准再逃。”

绿萝与洛羽在院外对月乞巧,格格娇笑不断。

“逃,逃了?!”

刘浓蓦地一愣,转念便想起那日道旁难堪之事,意欲作解,但众目葵葵之下,如何作解?莫非奉告她,那日绿萝是在帮我系腰带,并非,并非……唉,乱七八糟……

“哦。”刘浓微微一笑。

“呃……七,七,不,八,九孔……”美婢胡乱的答着,继尔眨着眼睛,心想:‘小郎君会不会也问我许了何愿呢……如果小郎君问,我该如何答呢……绿萝真的不是想爬床呢……绿萝只是,只是想与小郎君……’想着,想着,愈来愈羞,低下了头,看着本身的脚尖,浑身悄悄颤抖。

仙儿乃何人?刘浓皱眉不解。

“事需秘,不成张。”

声音朗朗锵锵,刘浓扬长而去。

车夫问:“郎君,何往。”

“女正……”

待酒坊之门一闭,刘浓摇了点头,叹了一口气,挥着衣袖走向内院。

……

夏柳艳青,女骑士勒马柳下,浑身粉纱,娇颜微红。

“哼,欺我年幼无知乎?”袁女正冷冷一哼,仰着小脸看辕上的刘浓,鼻翼两侧有颗颗细汗,晶莹剔透。仿佛感觉仰得难受,一个翻身又骑上了马。

唉……

与尔等,皆非也……

王述看着刘浓萧洒的背影,心中揣摩着刘浓之言,暗觉落日越来越刺目,忍不住抹了一把酸涩的眼角,仰天叹道:“莫非,我王述才是作困于笼乎?”

王述坐在院中,瞻仰星空,手中拿着个巧果。只是他并非向织女乞讨,而是感觉巧果想必味道不错,“嘎吱”一口,咬掉半个,咀嚼有声。

倏尔,细眉一颦,嘴巴一嘟。

“何事?”袁女正翻身落马,身姿轻巧。

七月初七,必定多事。

有无之道,王述自忖,一定胜得过刘浓。

王述闻言浑身一震,疾疾追至林外,却见那一截月衫已入了酒坊,一闪不见。心中惭愧不已,颤抖着身子,朝着长长一揖,大声呼道:“不想,王述竟迷堕十余载,而不自知也,听君一言,令王述愧煞也!王述,谢过!华亭美鹤,名流佳誉,当之无愧尔!”

这下对等了,小女郎格格一笑:“仙儿可好?”

“驾!”

“啪!”、“哞……”

王述道:“身后皆乃蝼蚁之辈,莫若你我另择他处?”

何为名流?其言锋利,一针见血,名流,具名而不仕。

很久,很久,王述揉了一下眼睛,沉声再道:“天居上浩浩,地居下茫茫,人行于此中。君有何德,可居其首?君有何能,可居其一也?”

刘浓无法,哄道:“真有要事在身,来福!”

又是一声娇唤,几辆牛车缓缓驶来,袁女皇携着女婢款款下车,渐渐走来。她一来,刘浓不便再站辕上,跳下来便欲见礼。

待将全部巧果吞进肚中,朝着树荫下,冷声道:“明日,王述便回东海,今后,切莫再来见我。君子开阔荡,羞于尔等为伍。”言罢,回身便走,走到阶上身子一顿,叹道:“汝折于美鹤,何不细思,乃汝自讨尔。小小历阳,岂可困得住那般人物!言尽于此,好自为之!”

刘浓笑问:“穿了几孔?”

怪哉,为何瞪我……

绿萝愣了。

刘浓在室中纵笔行书,泼墨似浪转,待沉沉撩尽最后一笔,命来福将唐利潇找来,将手札以朱泥封口。

“蹄它,蹄它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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