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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一章 野山贵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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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奕放声大笑,将窜珠扔给支遁,笑道:“假道人,小器尔!”继尔,又斜着眼睛撩刘浓,眉毛一挑、一挑:“瞻箦,常闻人言,吴郡有三姝:陆氏高傲,顾氏妙音,桥氏清绝。此三姝皆有国色,多少人求而不得,陆氏高傲,瞻箦已得,不知顾、桥二姝,几时归也?”一顿,嘿嘿笑道:“瞻箦,委实了得,了得!”

“去吧,切莫冒进。”

公元319年秋。<>

车行山下而止,挑帘而出,站在辕上一观,道旁两侧停靠着几辆富丽的牛车,十来名带刀侍从正穿行于此中,几名美丽的小婢穿红着绿飘漫而过,想必又是那家后辈入山玩耍。而刘浓来此,乃是应支遁邀约,他与支遁已有经年未见,到建康后也曾去拜访支遁,未料支遁却不在建康。日前,支遁不知从何地返来,到酒坊拜访他,他又不在,支遁便留下一书,约他本日玩耍钟山寺。

“无奕?!”刘浓心中一惊,当即跳下车迎向二人,心中却奇,谢奕理应在晋陵镇北军,怎地到建康了?

刘訚跨上江干之舟,朝着岸上柳下的小郎君长稽不起,身下之船分水而走,待渐行渐远时,抬开端来放眼望去,只见一截月衫飘浮于江边那道湛青柳线,想必小郎君犹在凝睇。

垂柳映江,暗影成丛。

刘浓接过月色披风,用力一抖,顺手披在肩上。

“临时不谈,上山上山……”

“然,然也……”

极目环顾,但见有人正对着满目烟云放声作咏,词正腔圆恰是洛生咏;有人正卧于苇席中喝酒附歌,意态闲适;而在那远远的风亭中,飘漫挽帷幄,浅浅露着金纱一角。

思及至此,支遁心道:‘非也,非也,断不成让他得之!’敞亮的眼睛骨碌碌一转,已有所得,淡然笑道:“刘郎君精通老庄周儒,新编之《雅趣》更是集道之大成、诵江山于盈寸徐怀,年未及冠便立名四海,实乃青俊名流之俊彦,故而,当是了得!”

谢奕揽着刘浓的肩,歪头看向支遁,戏道:“非也,我之所言,并非在此。假道人,且再猜之!若猜中,我那上好的琉璃茶具便归汝,若不中,汝便将手中窜珠赠我。”

“嘿!”

“无奕!”

是以,此地长年人车不断。

谢奕“噗”的一声,吹出口中青草,劈手便夺过支遁的窜珠,哈哈笑道:“此珠,就此归我。”说着,便欲将窜珠的绳索扯断。

钟山,集两川之毓秀,气象宏伟万千,遍山满布苍松,远远一观,如青龙盘江,遥镇建康。武候诸葛昔年曾游历于此,赞道:‘钟山龙蟠,石头虎踞,此帝王之宅也!’故而,吴天孙权之陵便在此山深处。是以,江东本地士族多喜在此山中盘桓,从而勉怀昔日吴土。王导成心弥合南北之痕,便在山颠上新建一寺,名曰:钟山寺。闲暇之余,经常带着北地雅士来此地歌颂赋雅。

“非也!”

“小郎君,刘訚去了。”

革绯走上前,替他清算着胸前未系好的颈带,轻声道:“小郎君勿需担忧,刘管事经商多年,行事自有分寸。”转念间,又想起了昔年,微微一笑,细声道:“小郎君个子长得真快,都快高过革绯一头了,昔年尚不及革绯之肩呢。”说着,伸脱手欲拍刘浓之肩。

“哈哈……”

细细一闻,风中飘着琵琶声。

革绯神情微愕,手扬在半空,江风拂起发丝,燎着侧脸的一角。看着面前的少年郎君,脸部表面已非昔日珠润,尽显漂亮矗立,淡雅的女子似想起甚,渐渐的曲身,柔声道:“小郎君,革绯并非成心冲犯。”心中却道:小娘子言,小郎君已然长成,乃阖族之主,理应严肃……

“是。”

刘浓手拳置于唇下,干咳了一声,整了整肩上披风,大步走向道旁之车,边走边道:“勿需如此,你且先回,我尚要赴老友之约。”

“高朋?!”

刘曜大将石勒紧随厥后占有襄国,自称为王,与刘曜分裂。

谢奕气道:“好你个假道人……”

假道人……

支遁当即道:“无它,这报酬凑热烈而止。”

谢奕狠狠瞪了一眼支遁,支遁偏过甚不睬他,谢奕不屑的扬了扬眉,转而面向刘浓笑道:“莫理这假道人,我此番来建康,是为瞻箦助阵!”

谢奕却不答问,反一把又揽上刘浓的肩,顺手牵着支遁的衣袖往山上拖,支遁挣扎了两下,何如力量不敷,只得嚷道:“罢休,罢休,有失体统!”

支遁正色道:“然也,情、爱一事,不过云烟一渺,何足道哉……”

弹棋……

“革绯……”

支遁浅笑道:“刘郎君以次士门庭得四品赞誉,确是了得。”

谢奕冷声道:“然也,并非拔撩,只是于人门前戏鹤也,殊不知却为人一见,再难忘也,与你无干!然否?”

“勿要,勿要如此……”

支遁淡声道:“休很多言,若当时不进,他日,支遁再不来……”(未完待续。)

刘浓心中一震,尚觉得事有泄漏,面上却不改其色,揖手笑道:“无奕休得讽刺,切莫再胡言,刘浓申明不敷为虑,然顾、桥女郎,何其无辜也!”

谢奕嘴里衔着根青草,面色相较以往乌黑很多,嘴角挂着希奇古怪的笑,一见刘浓便揽了他的肩,怪声笑道:“瞻箦,了不得,了不得。”

谢奕挥手打断支遁,撇嘴嘲笑:“汝个假道人害人不浅,若非汝无事乱拔撩,萧氏大女为何至今不嫁?”转首又对刘浓道:“瞻箦切莫学他,此乃偶然之人也!”

八月初,匈奴刘曜迁都长安,改汉为赵。

革绯不熏香,身上却有淡淡的香气,她是刘浓剑术的发蒙教员,对刘浓和来福都极是峻厉,每当刘浓练剑有了长进,她都会以剑拍肩表示赞成,刘浓向来对她尊敬有加,但现下却有些不风俗,稍稍退了一步。

革绯领着几名青衣隐卫正欲拜别,闻声唤声一转头,只见小郎君正站在辕上浅笑着向她点头。悄悄一眨睫毛,似有所思,浅浅一笑,曲身万福。

刘浓剑眉一扬,奇道:“为我助阵?无奕为何有此一言?”

统统静好……

谢奕眉梢一挑,负手道:“有何贵之?”

“非,非,并非拔撩……”支遁涨红了脸欲辩。

两声唤声遥遥传来,寻声一望,只见在那广大的青石道中,身着乌黑宽衫的支遁正劈面行来,而一身乌衣的谢奕却抱了双臂斜靠着一株古松,裂着嘴角浅笑。

“哈哈……”

童僧:“这……”

“小郎君……”

革绯捧着一件披袍走过来,将近秋分时节,建康因临水而气候湿寒,绿萝早早的备好了衣衫,以便小郎君改换。袍面是余杭丁氏所出的细料,上面的刺绣却出自绿萝之手,海棠不像海棠,倒像束束蜡梅。为此,绿萝曾被洛羽戏言嘲笑,但绿萝却并不承认,因为小郎君每次穿她绣的袍子,那目光仿佛都是带着赞成的。

革绯目送车尾隐在柳丛深处,眼角渐渐弯起来。那一日,她用心在小郎君面前挑明不信赖刘訚,小郎君自幼聪明非常,公然当即便令刘訚单独前去,而刘訚多年来的心结,终在当时解开。

刘浓见支遁张口舞手、顾左看右,好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,故意替他得救,摇着头打断谢奕的话,又问:“无奕不在镇北军中,怎地来建康了?”

革绯返南入城,刘浓往北至钟山。

清风缓缓,天高云阔。

刘浓唇角微裂,钻入帘中,来福朝着革绯恭敬的含了含首,一扬牛鞭,牛车沿道而走。

谢奕与刘浓扬声而笑。

虽未至凛冬,但本年的夏季,必将更冷。

“刘郎君!”

刘訚理了理被风庞杂的方巾,揽手于眉,朝着岸上三度长叩,而后回身入仓。仓中坐着二十名带刀白袍,个个面色寂然,他们将度过大江,以入历阳拜访为名纵穿大江口王敦部下军帐。

“是,小郎君。”

“瞻箦!”

沿着宽广的青石道上山,一起皆有世家后辈来往,有男有女不一而足。见得三个少年郎君相互拉扯的怪模样,男人立足侧目、指导私语,女郎们则以小团扇掩了半张脸,欲迎还羞的群情着阿谁更美。因而乎,到得山颠后,三人腰上缠满了香囊,刘浓最盛,其次便是支遁,谢奕居末。

支遁没有涓滴窜改,还是温文儒雅,浑身高低的雪衫不见半点灰尘,被阳光一罩几若澄明,又因别人极瘦,山风燎乱袍角之时,仿若欲随风化去。

刘浓不由莞尔,而支遁却面上一红,看了看本技艺中的檀木珠,此珠谢奕觊觎已久,但他并非因喜佛法,而是感觉此珠韧性极佳,若用来行弹棋绝妙!

“小郎君,天渐寒,穿件披袍吧……”

“小郎君,保重……”

“咳!”

各方军事讯息如插上翅膀了的鲲鹏,掠过江左飞入建康,一时候朝野表里闻知,无不弹冠相庆。而刘浓却与此时送饯刘訚于渡口,并再三叮咛刘訚不成深切。

祖豫州闻知后大喜,当即整戈备甲,于玄月初挥军北上战石勒。与此同时,兖州刺史希鉴率两万雄师进犯叛将徐龛,意在管束石勒,与祖豫州互为倚角;平南将军陶侃闻后击节大赞,再度出军扫荡广、交二州;益州刺史朱焘随即挺军击成汉,拉开涪陵之战。

再往里走,简朴的山寺隐现于排松当中。松道口候着两名小僧僮,见得支遁三人行来,疾步迎上前,弯身道:“原是若色道人来访,可否与寺前稍待半晌,道寺正在欢迎高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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