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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不作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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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浓沉声回应,钻进车中。

……

吃紧出庄,一眼便见刘浓孤身立于榕下,身姿标秀,神态澹泊。陆老一时神情恍忽,此时的刘浓竟与贰心中某个身影堆叠在一起,让人难辩你我,摇了点头,心道:‘何其类似也!’快步走到刘浓面前,将手中吹笛递还,笑道:“小小少年郎,且随我来!”

一声惊鞭,青牛哞啼,牛车钻入雨雾,绕过城墙,穿出城门,直奔娄县。

美郎君拖着倦怠的身躯钻入车中,眯眼看向帘外雨雾,机会大巧也不巧,祖氏刚好便撞在土断行严之时,而沛郡刘熏也刚巧而来,本身已然竭尽尽力,现在,唯有一言: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!但是,莫论如何,美郎君皆要回返娄县,不为别的,但为临走时,祖盛的眼睛……那眼里,唯有信赖……

“嘿……”

“啪,哞……”

陆老恭声道:“小七郎君身为家主,见或不见,皆在小七郎君一意之间。”

酒杯入潭,顿将潭中之月打碎。

陆晔右手食指悄悄一颤,缓缓抬目看向刘浓,刘浓不避,淡目投于陆晔鼻下,不高一寸,不低一分,将将好。

从顾氏出来,来福正背靠着车壁打盹,方才走到车前,来福当即便醒了,展开一对闪动着光寒的眼睛,待辩清面前的小郎君,按着腰剑的手一松,裂嘴笑道:“小郎君,去哪?”

牛车回转,中转顾氏门前,刘浓将吹笛呈给甲士,甲士飞奔入内,半晌回返,问道:“郎君有言,若刘郎君事未办好,且自行自便,若事妥,且随我入内。”

美郎君笑了,看着漫天细雨笑得暖和而由心,顾君孝终是意动,而部曲既出,想必驸马都尉顾众也衡量有定!苦心人,天不负……(未完待续。)

来福问道:“小郎君,现下又去哪?”

骆隆身形一滞,缓缓回顾,谛视着垂首的老婢,裂嘴一笑:“快了,也许几日,亦或……”言至此处一顿,指着笼中鸟,淡声道:“若非,拔此鸟之毛,毛种于树下,身置于犬腹!”

……

……

“去顾氏!”

也许是饮得急,莹红色的汁液顺着嘴角洒了满胸,也不擦拭,看了看潭中复聚之月,嘿嘿一笑,向廊上走去。

细雨渐作帘,撑着桐油镫,踏着乌木屐,跨过华榕树。

陆晔闭目不言,很久,叹道:“由小门而入,不成为人知也。”

一个时候后。

紧了紧手中之镫,昂首看了看镫角边沿处的白蔷薇,心中微暖,暗道:‘幸而有此镫,不然……’

刘浓踏出室来,望了一眼苍茫细雨,揉了揉涨痛的眉心,与顾君孝对膝终夜,饶是他聪明绝伦,现下已是头昏脑涨,暗觉两侧太阳穴如针作刺。

冷月绽魂,舞影庞杂,跳舞的人披头披发不若飞天鸿鹄,反似落水幽魂,而他却涓滴也不在乎,面上神情极其正然,挥动着长袖,时尔对影作怜,倏尔斜望苍月,仿似心魂杳远不成觅。这一刻,他好似伶仃于苍山之颠、朝暮饮霜雪,又若单身于枯井当中,正昂首望月。

黑八哥转动着黑不溜湫的眼睛,挥动了一下翅膀,大声叫道:“壮哉,威武哉!”

陆老快步而出,皱着吊眼眉打量刘浓,沉声道:“小小少年郎,当真不智乎?”

“刘浓告别!”

陆老一见此物目光便是一滞,沉声问道:“此物何来?”

刘浓笑道:“出院便乘车,何需再用镫。”

“呼……”

夜风吼怒,钩月如刀。

吹笛在陆晔手中,驸马都尉的目光投于笛口,竹笛之身如玉般光亮,抽出笛身中的笛胆,用手悄悄一捏,微润微润。明显,此物常常为人保养,也经常被人摸索。

胡凳高不过尺,宽不及尺,空荡荡的摆在屋角,极是刺目。

但见其掂足翘首,俯仰多姿,恰是《鸲鹆舞》。

骆隆瞅了瞅,随便捉起一盏,饮了。

来福问道:“小郎君,何往?”

陆晔左脸微皱,淡声道:“舒窈乃是吴郡的高傲,汝乃何人?”

陆老深深看了一眼刘浓,渐渐接过信,回身便走。进庄,甜睡的庄院将将复苏,夙起的婢女侍从默声敛行,陆老唤过牛车,仓促来到一栋院前,叫过一名婢姬,问道:“小七郎君可醒?”

刘浓深吸一口气,淡淡一笑,撩起袍角坐于胡凳之上,双手还是按膝,面上神采浑然不改,眉正而色危。陆晔左眼微微一跳,将案上的竹简一卷,慢声道:“汝欲娶舒窈?”

“娄县!”

……

刘浓回身便走,过分仓促,即便他舌绽莲花,纵使此事天衣无缝,但他毕竟未能让陆晔当即便点头。

少倾,陆老退出室中,眺望洛阳方向,一声长叹。

陆老道:“华亭刘氏子持之。”说着,陶出那笔迹庞杂的简信,悄悄搁在案角。

“见?亦或不见?”陆晔凝睇着吹笛、喃喃自问,看了看陆老,问道:“依陆老之见,此笛现于此时,我见,亦或不见?”

“心中无物,学人丁舌尔。即便食再多的肉脯,胸中也长不出民气来。”骆隆摇了点头,渐渐坐下来,朝着潭中映月掷出酒杯。

“华亭刘氏?”

婢女在身后问道:“郎君,几时起行?”

美郎君站在车辕上,回望烟雨中的陆氏庄园,剑眉紧皱。

“是……”

“去……陆氏!”

刘浓揖手道:“然也!”

陆老双手按膝,不作一言,沉默静待。

斜风细雨,润人袍角。

陆晔冷冷一哼,看也不看简信一眼,下认识地便欲将吹笛掷还陆老,正欲脱手之际,却蓦地一滞,将吹笛缓缓置于案上,拿起青铜小盏晖映吹笛,细细旁观。

骆隆坦胸露腹,放声狂笑,笑着笑着,手足颤抖起来,大声道:“光阴如盏茶,睁眼闭眼一刹时,而立,而立,十年而立,你家郎君而立十年不足也……”

很久很久,舞毕,对着潭中月感喟。

婢女好似晓得他会如许说,弯嘴笑道:“小娘子言:镫之一物,于顶之上,虽仅笼三尺方园,但足以遮风挡雨,切不成轻弃。”

陆老垂首于案侧。

一声鸡啼,车走陆氏,再见华榕。

天上一轮月,地下两孤影。

骆隆转过甚来,凝睇月下的婢女,叹道:“汝已老,吾已将老。”

撑着镫,站在笔挺高大的榕树下,刘浓目光平平,心中却起伏若潮,持着桐油镫的手指、指甲泛白。陆舒窈与他的事,天下皆知,而此时陆玩已入豫章,扬州大中正陆晔会不会晤他,贰心中涓滴也没底。但既然想一石二鸟,便不得不硬着头皮等侯于此。

胡凳……

看得一阵,陆晔目光尽显欣然,叹道:“此物乃是顾荣幼时赠于五兄之物,洛阳过后,重回顾荣之手,陆老从何得来?”

陆老沉默半晌,低声道:“昔年,二郎君迎战蜀中刘备,初战不敌而节节败退,江东豪杰皆惊,瞠目窃指二郎君。二郎君谈笑自如,不与辩论,却于一朝之间,尽破刘军于阵前。老仆幼时,曾闻二郎君言,真豪杰尔,当直立于山颠,自行其言,何需与凡夫螟蛉作解!”

春雨淅沥,不作串,反似蓬。

刘浓垂目不语,将吹笛奉上,又陶出一封没有封口的简信,笔迹草率,是他在车中仓促誊写。

长长吐出一口气,阔步走向雨中。

“格喔喔……”

陆晔斜抬着眼,瞅了刘浓一眼,淡声道:“我识得你,华亭的美郎君,坐吧。”说着,漫不经心的指了指某处。

“刘郎君,且稍待……”

眉头渐皱,渐舒,意犹难决。

刘浓阖首道:“陆老,并非刘浓食言,实乃事出有因!”说着,从怀中陶出一物,辩模样好似青竹短笛,但又似是而非,更像是小童的吹笛玩物。

婢女双肩悄悄一颤,理了理纹角一侧的乱丝,笑道:“婢子早老了,可郎君却不老,郎君刚过而立,合法鼎盛之时也。”

“扑通……”

刘浓微微一笑,接过婢女手中镫与食盒,掌开镫骨,大步嵌入风雨中。他将一走,廊角走出了顾荟蔚,他与顾君孝彻夜长谈,鲜艳的小娘子也展转于帷幄当中,眨巴着眼睛半晌未寐,此时看着茫茫的细雨,情不自禁的皱眉嗔道:“整天驰驱来去,也不知珍惜己身……”

婢女从廊上来,看了一眼潭边孤魂,眼中出现雾水,接过侍姬手中的八哥鸟,缓缓走到潭侧,万福道:“郎君,东西都清算妥了,无有遗缺。”

“刘郎君,且稍待。”

铜灯犹燃,满室浸香,方脸直眉的陆晔着宽袍缓裘坐于案后。

君子不落于胡凳,坐,亦或不坐?

“哈哈……”

年近半百的婢女沉默不言,将鸟笼放在草丛中,伸手拍了拍掌,便有小婢呈上饮品。

刘浓揖手道:“华亭刘浓。”

与此同时,远远的角落里,有人瞥见刘浓与陆老由小门进了陆氏庄园,飞身窜入雨中,直奔顾氏……

骆隆捉着酒杯,盘桓于潭边,对着天上弯月朗声作咏:“明月几时有,把酒问彼苍,不知天上宫阙,今昔是何年……”咏着咏着,颤抖着嘴唇情难自已,竟对着冷月舞动起来。

“妙在何也?”骆隆偏头问鸟。

将出城门,有人大声叫道。刘浓挑开边帘,仓促一回顾,只见一队顾氏武曲骑着马,飞奔而来。

陆晔一声嘲笑,捧起吹笛眯眼端祥,嘴里自语道:“顾氏一向故意与我陆氏修好,但是,若我陆晔就此……难玄门天下人,笑我陆氏不知仇?”

廊角行来一婢,面善,是顾荟蔚的贴身近婢,左手拿着桐油镫,右手提着食盒。

刘浓揽手于眉,沉沉一个长揖,朗声道:“为救老友而来……”

“妙哉!”黑八哥赞道。

登堂入室,刘浓在门前正了冠,恭敬的朝着陆晔揖手道:“华亭刘浓,见过陆大中正。”

少倾,陆晔道:“说吧,所为何来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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