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人难斗
很久，很久，展开眼来，喃道：“甚好，甚好，摆布无事，不如与人斗一斗。汝欲护，我便捉……嗯，极好，极好……”
小小郎君将头仰得高高的，仿佛在看天上的云彩，对地上的人不屑一顾。偏生他长得极是都雅，若粉堆玉切普通，眉宇间的傲气如有还无，淡淡一瞥的那一刹时，顿时让人生出远在天涯之感。
待得摞倒了几个地痞，又飞身上堂，将鬼鬼祟祟欲偷袭刘浓的祖费一把抓住，提着脖子往地上一贯，待见那厮已然昏死畴昔，方才大声喝道：“猖獗！”
祖盛快步穿过人群，走上明堂，扶住面色惨白的阿父，看着气势正雄的族叔，叹道：“族叔，真欲至此乎？祸起墙内，非智者所为也！”
祖费见了骆隆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叩首，边磕边道：“府君，大事不妙！”
祖费颤声道：“是，华亭刘浓言，言府君不过是乌伤县骆氏之弃子，不然怎会至娄县，犹若楚，楚……”
祖严低吼：“汝敢……”
祖费仓惶来到娄县县城，佝偻着身子靠近一栋府邸，跟着傲岸的看门人一阵急行。
竖日，夜月高悬。
祖费再逼一步，目光狠戾，咬着牙，私语道：“交不交，不在于族兄，族兄应知弟所言非虚。”
“打将出去！”
侍从初来不久，不知骆隆性戾，犹其是酒后，心中一惊，沉沉跪在地上，回道：“府君，大，有事，有事不妙！祖氏祖费……”
八哥亦跟着赞道：“妙哉！”
“有何不敢？族兄，弟，弟忍你已有二十年，真欲网破鸟亡乎？”祖费目睹二十年等候即将动手，心已入魔，赤红着眼晴作困兽犹斗。
祖严怒道：“汝知鹊巢鸠占乎？”
祖费看着祖盛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，心中格登一跳，莫非这厮真熟谙甚名流？未传闻啊，事不宜迟，理应作实，朝着祖严大声道：“族长，嗯，非也，族兄，请交出族节！”
祖费擦了一把额角的血迹，颤声道：“小人亦不知，但华亭刘浓叫那小童为，安，安石……”
祖费悄悄瞄了一眼骆隆，心知要糟，“碰碰碰”一阵叩首，哀声道：“府君，那，阿谁小郎君本日一早便去了，应与祖氏无甚干系！倒是那华亭刘浓甚是放肆，说，说府君……”言至此处，昂首看了一眼骆隆，敛口不言。
祖盛冷冷一笑：“族叔所言之名流，怕是整天溜狗引鸟不知诗书之辈吧！前几日，侄儿尚见族叔与苟氏之人夜宿花巷，醉卧于水沟当中。苟句的确是次等士族，但据侄儿所知，那苟句早被逐出苟氏。莫非，族叔竟不知？”说着，顿了一顿，见祖费面色难堪欲言，不待他说话，又皱眉问道：“亦或，族叔尚与别人有所勾连？”
祖费阴阳怪气的道：“现在，祖费不敢言士族，但起码亦可交友一二名流，为祖氏稍添郡望。”
小谢安指着祖费的眼睛，慢声道：“眼中仅存欲，无智、在理、无情，定是小人无疑！”
小谢安瞅了一眼，甚奇，问刘浓：“美鹤，他们在做甚？牵钩么？”
华亭刘氏？
骆隆慢声道：“笨拙，我既行此招，便可护得住你祖氏。”顺手接过婢女递来的酒杯，缓缓斟得一盏，浅抿一口，赞道：“好酒！”
太快，兔起鹊落当如是，与祖渔交好的几名本家回过神来，纷繁叫唤着冲上来，却突见一道身影打横一闪，随即便见雄浑非常的来福左臂一挥，将扛案奔来的人连人带案劈出丈远，大步疾迈，几个起突，手刀高低几挥，“碰”、“碰”一阵闷响，倒得一地。
牵钩，拔河……
祖费听罢，神情莫然一顿，“碰”地一声，重重跪在地上，磕着头呼道：“府君，府君此举千万不成，若，如果如此，那，那我祖氏便亡矣！”
祖盛见未能引他说出来，也不泄气，朝着堂上堂下团团一揖，笑道：“祖盛人微言轻，难以站此明堂，但却识得一二名流，这便去接老友。各位，别过。”
祖费不敢昂首，冒死叩首，血染青石阶。
当下，祖费便将昨日祖氏之事道出。
祖操心急如焚，三步踏至祖严面前，将手一摊，喝道：“族兄，莫非言而无信乎？”
小谢安似懂非懂，仰首阔步穿过如水二分的人群，直步行至阶上，把愣愣的祖严与祖费细细一阵瞅，指着祖费道：“此乃小人！”
祖盛理也不睬神采微怔的祖费，大步穿过人群，向院外迎去。
三人走院门口，刘浓把院中景象一看，剑眉紧皱，他自是晓得祖氏本日有难，却不想竟闹至这般地步，堂上有二人，两人正在争夺一物，辩模样是代表族长身份的族节。两人各持一端，相互拉扯，衣衫庞杂，斯文尽扫不说，犹自咬牙切齿。
“哦，且让我辩之……”
骆隆一听又是此言，欲砸人，案上却无杯，拍着案，狠声道：“快快细细道来，不成遗漏。”
“阿父……”
祖渔一声大吼，窜向阶上便欲擒住小谢安，小谢安却半点也不惊，大模大样的凝睇他，祖渔被他看得心中一悸，脚步一慢，脖子上却蓦地一轻，随即一紧，而后便听“碰！”的一声，面前金星乱冒，挣扎两下，昏死畴昔。
全场皆惊，落针可闻。
“吾与骆……”
待来福话语落地，世人先是苍茫，再是恍然大悟，随后是不敢思之！顷刻间，休说祖严与祖氏族人，便是尚未晓得小谢安身份的祖盛亦极是震惊！
“郎君，郎君，有客到！”话尚未落地，祖盛的贴身侍从面带忧色疾疾奔来，边奔边大声呼喊。
“不妙，大事不妙！”
骆隆羞恼狂怒，拍案而起，绕着鸟笼一阵盘桓，吓得祖费与侍从瑟瑟作抖。脚步越来越快，眼睛却愈来愈明，呼吸亦渐尔平复，缓缓走到案后坐下，闭上了眼。
祖盛扶着阿父坐下，朝着阿父点了点头，而后淡声道：“族叔指责阿父未能携领祖氏晋升士族，更未能替祖氏开枝散络，然否？”
“然，然也……”
祖盛问道：“若族叔为族长，又当何如？”
刘浓心奇，朗声问道：“何故得知？”
祖费大声作答，话出一半从速敛口，几乎便顺着祖盛的话头说出心中之人，而那人是千万说不得的。当下涨红着脸，怒道：“汝父无所为，欲让位于贤。汝乃小儿辈，有何说话之地？快快退下！”
来福怒道：“此乃我家小郎君，华亭美鹤刘瞻箦，而这个小小郎君，乃是陈郡谢氏，谢小小郎君！尔等若伤了他，阖族诛之！”
谢氏？陈郡谢氏！！！
祖费乜斜着眼，拂袖冷声道：“让位于贤，乃明正之举，何来祸起一说。”
骆隆迈步出案，渐渐走向室内，边走边道：“临时非论你所言是真是假，然，此事由不得你，你若按我所言去做，尚可留你一命，护你一族。若非，现下便喂鸟吧……”
侍从神采仓促，边走边嚷，顿时惹得骆隆大怒，执起案上酒盏便砸畴昔，瞅着被砸得头破血流的侍从，喝道：“胡言乱语何为，竟敢打挠我听曲之兴，若无大事，定将汝斩之喂鸟！”
“安敢如此欺吾！！！”
“哼……”
来福冷声道：“汝等可知，堂上何人？”
“安石？莫非，真是谢氏麒麟儿谢安？”
后院，娄县府君骆隆正斜斜靠着矮案，以肘支首听曲，唱曲的并非是美婢艳姬，而是一只黑不溜秋的八哥。八哥唱腔不凡，词正腔圆，尚带着浓浓的洛阳正音。
一名族老缩着身子，怯问：“何人？”
祖盛亦未推测族叔竟猖獗至斯，面色难堪的道：“瞻箦，这，这……”
骆隆怒道：“说甚？快讲，若再讲一半，定将汝斩作肉酱！”
少倾，侍从默退，把院外的祖费领出去。
骆隆眉头愈皱愈紧，瞅了瞅案前跪着的祖费，再看了看闭嘴的八哥，对于他而言，祖氏那点财产，底子便未看在眼中，不过是因这祖费经常贡献，顺手为之罢了。若仅是华亭刘浓，他自是不惧，但如果陈郡谢氏，那便需得衡量，以免引火烧身。
“楚猴沐冠！”骆隆接口道。
骆隆皱眉道：“陈郡谢氏？休得胡言，陈郡谢氏岂会与庶族豪门来往？！”
斯须，招手叫过祖费，细细一阵私语。
悄悄一击掌，院外走进三名满脸横肉的武曲，带着刀……(未完待续。)
……
唱的是《武侯伐蜀》，八哥鸟绕着鸟笼中的横杆，挥着翅膀边走边唱，瞧其模样好似淡定安闲、气指万军，真有几分武侯风彩。听到鼓起处，骆隆扪了一口酒，拍着大腿，赞道：“妙哉！”
祖费回过神来，当即大怒，喝道：“黄口小儿，胡言乱语，与我打将下去！”
祖氏族节，拇指粗细，长有尺半，头圆下尖，中系羊毛缨络。祖氏渊源在北，百年前，千里迁徙至吴，系羊毛乃不忘本源之意。现在，这枚小小的节杖深伏于祖严之怀，祖严刚才得祖盛表示，当然不会将节杖交出，紧紧拽着节仗，瞋目投视祖费。
刘浓拍了鼓掌，走到堂上，将小谢安护住。
恰于此时，祖盛一声高叫，堂上、堂下之人闻声而望，只见祖盛与一美郎君并肩而来，那美郎君的右边另有一个小小郎君。
刘浓皱眉道：“非也，君子喻以义，小人喻以利，此乃义、利之争！”
祖费道：“然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