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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间澜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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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便如此。”

骆义站在两根危耸的阀阅前,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江左顾氏的各种过往,他在顾氏门前候得已有半日,何如守门甲士几番通传后,不但驸马都尉顾众拒而不见,便是护军长吏顾和也抱恙在身不便见客。若言家世渊源,江东顾氏源自上古少典氏,继尔轩辕黄帝,历四十一代至吴王勾践,顾氏乃吴王以后。而骆氏源自殷商大臣恶来之玄孙、大骆,大骆建骆国,始得骆姓。

碎湖轻声道:“小郎君,午憩?”

“我猜呀,多数是碎湖阿姐去,吴县有桥小娘子呢……桥小娘子可真美!”

直至本日,骆义犹记得那老婢临死时的猖獗惨笑,思及那忠仆的锵锵之言,手心脚心皆是汗。骆氏族议三日也难定,有人翻谱查对,却惊见族谱中早无骆隆此人。本来,上任家主在骆隆前赴娄县时,便已暗中将骆隆之名勾却,而上任家主,恰是骆隆之父。

这时,室内传来刘浓略显迷蒙的声音,墨璃一愣,绿萝嫣然一笑,碎湖叹了口气。

轻风拂面似柔荑,骆义却不堪哀戚,望着顾氏高大笔挺的阀阅,胸潮彭湃却难以述之言。

碎湖道:“健弟在吴县酒坊,虽无甚差池,却亦无甚进取,此任太重,健弟需得再行磨砺,碎湖觉得,莫若让阿弟回由拳酒坊。我们既然将别庄建在吴县,何不让胡华阿叔将琉璃作坊迁至吴县,吴县乃水陆要道,以胡华之能,定能胜任。工匠作坊不成外泄,胡华之子足可替之!”

为家属计呀,为家属计……

碎湖笑道:“小郎君可好?主母身子可好?杨小娘子游海可回?庄中统统可好?”

“碎湖?!”

“嗯……”

看着这群猎奇的小脑袋,兰奴眨了眨淡蓝之海,轻声道:“内里,乱,其间,静。”言罢,款款而去。

小郎君闻声声音,蓦地一回顾,淡淡一笑,那笑容如阳光般光辉而暖和,煨得人怀中软软的不着力。

“甚好!极好!”刘浓甚喜。

碎湖歪着头想了想,将双手端在腰间,柔声道:“小郎君,阿爹本是不二之选,但刘訚阿兄已至丹阳,建酒坊也迫在当下,待酒坊建起来,刘訚阿兄便将回建康。故而,碎湖觉得,阿爹应去丹阳。”

一群上白下蓝的小婢们绕着青新柳竹而行,悄声私语着家属建别庄一事,一身雪衣的兰奴端动手遥领在前,对身后小婢们的群情置若不闻。而小婢们也不怕这个鲜卑兰奴,兰奴自来华亭刘氏,一向都是静言默行,悄悄的看着,冷静的体味。

“是,碎湖阿姐。”

至中楼见主母,巧思说主母正在午憩,碎湖命雪雁将桥小娘子给主母带的礼品放在案上,又命莺歌棒出大大小小诸多木盒,内里是她在吴县购的花簪、步摇等物,主母四婢大家皆有,巧思捏着花簪,瞅了瞅碎湖的发髻,见她也戴着一样的簪子,便嘟着嘴将花簪别在了发端。

骆义望阀兴叹,此番他前来吴县是为骆隆一事,骆隆之婢持骆氏昔日对骆隆所应之诺而回乌伤,犹若一石击起千层浪,骆氏阖族震惊,恍然记起骆隆此人。

刘浓见碎湖提及桥游思便是满脸忧色,晓得她与桥游思订交极好,心中也是顺畅,笑道:“待事忙毕,我便去别庄看看。依你之见,别庄,当以何人主掌?”

刘浓走到案后坐下,卷起竹简,捧过一盏茶欲饮。

阀阅,摆布侍立,粗三尺,高七丈,浑身以汉白玉雕铸。

细声软语,滴水不漏。而她却弯了眉眼,低垂螓首,不敢看小郎君,她晓得,小郎君在考她呢……

碎湖细眉一皱,转念想起下半年便是中正评合,想必小郎君更是手不释卷了,细细一阵沉吟,轻声道:“早晨夜食,少服糕点,多熬些细粟粥,不宜太黏,粥六分,汤三分,八分温;酱伴鱼腥草刺胃,不成多食,窖里尚冰着些胡瓜,趁冰上酱,小郎君喜食。但需记得,需搁盏茶去冰,再食。”

华亭,百顷粉桃作簇拥,五丈白墙围雍容。

“听巧思阿姐言,我们吴县别庄快建好了……”

守门甲士瞅了瞅弱冠郎君,见其两目含泪,身子微微颤抖,心中略有不忍,淡声道:“骆郎君何故在此耗尽光阴,莫非未曾细思……”

“出去!”

“何故待斩?何故待斩!何故……”

骆义闭着眼睛迎着风,眼角潮湿,被风一掠如丝微寒,他与骆隆乃是一母同胞,现任家主衡量再三,命他单独一人前来吴县。

守门甲士道:“骆隆何故入狱待斩,君莫非不知?”

碎湖懒得理她,叮嘱墨璃道:“桃花蜜需得罕用,小郎君不喜桃粉,倘若用得过了,会起红疹,牢记。”

然,其婢却带回惊天秘辛,江东周氏之所亡,与骆隆有关,江东沈氏之所灭,与骆隆有关,江东……

“无妨。”

“兰奴……”

“是呢,传闻比我们华亭的庄子还大……”

如此作较,骆义自是比不过顾氏。而现下,顾氏满门俊颜,骆氏却日渐西山,更是相差千里。

此举,划一已弃骆隆。

言罢放笑,撞柱而亡。

“格格,都美……”

十余载前,骆氏上任家主命骆隆隐入吴县,曾赠之家主符节,言,若骆隆功成于吴郡,他日便为骆氏家主。殊不知,光阴荏苒,仓促十三载足言沧海桑田,江左风云变幻,西晋已亡,东晋侨立。昔日江东之二豪周氏、沈氏在王导的运筹帷幄下已土崩崩溃,不敷为虑。便是顾、陆、朱、张也在王导成心偶然的调拔下分作两派,难言进取,唯有伏首自保。

“唉,家主,何故轻视顾氏也,何故弃我阿兄也……”

一个小婢俄然疾走几步,悄声道:“兰奴阿姐,给我们说说内里的事呗。”小婢们都晓得,兰奴来自别地,乃至有人传言,兰奴来自北地,那边对于小婢们而言,是另一个国度。

再观骆隆,一隐十余载,再不归乌伤,而骆氏也早将无所作为的骆隆忘记。

“小郎君,有客来访……”(未完待续。)

骆义大声吼道:“华亭!”

墙上白袍来往,墙内千顷阡陌。流水哗哗木车转,耕户荫户在垅间,遥闻女儿歌哩曲,声声娇笑缠内心。

碎湖轻步入室,至前室屏风时,微微弯身,用手摆布悄悄一抹,蓝底粉边的绣鞋便软伏于席,衔着海棠而入内,只见小郎君正对着窗伸懒腰。

碎湖吃紧的伸手拦了,将茶盏递给墨璃,细声道:“小郎君要珍惜身子,现在虽已天暖,但寒茶不成饮。”

碎湖弯眉一笑,再道:“至于吴县别庄何人主掌?本来该碎湖去,但主母与杨小娘子皆在华亭,小郎君今后也将离华亭而入仕,是以,碎湖请小郎君思之,莫若让兰奴与留颜同往,兰奴跟从婢子几月,庄中事件已然尽知,而留颜多年奉侍主母,心机沉稳且缜细,可服众,俩人相较相辅,定可掌得吴县别庄。”言至此处一顿,再补道:“再让宽弟带五十白袍部曲,一并前去。”

墨璃细声道:“是呢,刚歇下。”

刘浓捧过墨璃递来的茶,满饮一口,看着面前略带羞怯的碎湖,心中大是畅怀。

桥游思……

骆隆之婢惨笑:“我家郎君,若吴王伏薪,我家郎君,似长文藏魏,有我家郎君孤悬于外,方有诸君安享于巢!诸君!婢子身贱若泥,然,我家郎君皓洁若雪!砥砺十余载,宁不言昔诺,现在便是连身也保不得么?诸君何故窃堂敛言、知而弥彰?诸君弃我家郎君,婢子不屑目同也,诸君摘叶障目,婢子不屑舌唾也!婢子虽贱,却羞与诸君戴天也……哈,哈哈……”

墨璃道:“晓得呢,婢子谨慎着,桃蜜混茶而饮可提神,迩来,小郎君每日夜里歇得极晚。”

左为阀,上书历代功劳,右为阅,纵布诸般典故。

俏步来到东楼,绿萝正抱着猫在廊上晒太阳,明白猫懒懒的蜷伏于怀,妖娆的美婢倦目俨俨,螓首高低作点。墨璃捧着新制的桃花蜜转角而来,见了碎湖,眉间一喜,浅身万福,瞅了瞅室内,微微一笑。

碎湖柔声道:“都怪婢子,吵醒小郎君了。”

碎湖道:“庄子正在补建,再有月旬便可入驻,庄外之田,碎湖购得五百顷,耗钱两千五百万。所耗虽巨,但依婢子观之,今后细加打理定是良田。阿爹言别庄非同主庄,我们在院子上少耗些钱,所余之钱恰好补于田垅,而桥小娘子也言理应如此。小郎君,此次建庄,多赖桥小娘子呢,若非桥小娘子,我们寻不得那般好地……”

“细思?思甚?”骆义下认识地反问,神犹未回。

……

“便来……”

朱红大门朝南开,玉皑阀阅峥嵘台。

当时,骆氏族人群情纷繁,十之八九皆为家属计,现在朝局多变,理应弃子保局。

碎湖温馨一笑,携着兰奴向院熟行去,小婢们见大管事从吴县别庄返来了,纷繁上前见过,一个个低垂了首,再不敢私议。她们都怕碎湖,这个大管事哪怕是轻柔的笑着,那也是端庄而严肃的。你看,大管事走路时的步子都和小郎君一模一样呢。

将将行至小桥畔时,有人在身后唤,兰奴缓缓回顾,只见远远的,碎湖领着一群白袍款款行来,鲜卑姬暖暖一笑,迎上前,万福道:“兰奴,见过大管事。”

“小郎君,饮不得。”

骆义回过神来,一叠连声的抚心自问,突地似有所得,眼睛一滞一亮,朝着牛车飞奔,因奔得过急,木屐之绳“啪”的一声断裂。

兰奴道:“未回,好。”异腔浓浓,惜字如金。

三者合之,即为门阀。

“陆少主母更美!”

“也不知,是碎湖阿姐去,还是李管事……”

刘浓微微一愣,摸了摸鼻子,又捧起了竹简,笑道:“吴县别庄建得如何了?”

此时,绿萝醒了,揉了揉迷蒙睡眼,待辩出面前的碎湖,微微一愣,继尔媚媚笑道:“原是你返来了,怪道乎,本日一早,这猫便一向叫个不断。”

随即“碰”一声闷响,骆义绊倒在地上,而他却涓滴不觉痛,从地上爬起来,踉踉跄跄奔到车上。

刘浓浅笑问道:“由拳酒坊何人打理?”

“极晚?”

车夫问:“郎君,何往?”

“将以何如,吾之阿兄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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