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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六章 其鬼非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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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福并不惧他,踏前一步与其对视,这桓郎君虽与小郎君结为红楼七友,暗中却多次对小郎君闪现不屑目光,岂能逃得过他的眼睛。

雨声渐烈,继尔便作倾泻之势,将林间树叶击得沙沙乱响,桐油镫泄流似绢。

桓温一眼便瞅见爱马被夏侯弘栓在树侧,正朝着本身“灰儿,灰儿”的叫着。心中好生一阵揪痛,见刘浓止步不前,便催道:“瞻箦,何故不前?”

车中二人对座,边帘尽开。

来福亦步亦趋的跟从在后,看着小郎君踩出的水花,默声的笑着,瞅了瞅本技艺中的桐油镫,亦不知想到甚,眼睛一转,呵呵笑道:“小郎君,我们的雨镫尚是顾小娘子的呢。”

桓温见刘浓意动,遂笑道:“瞻箦,夏侯那厮常日极喜辩,我们若以辩论相激,多数能成!若言辩论,那厮定不及你!然,我亦不及他。”言语间,颇是烦恼。

这时,短促的木屐声远远传来。有人挥洒着大袖奔行于雨中。

桓温笑道:“瞻箦勿忧,夏侯弘与我作三赌,一赌‘纸龟游水’,再赌‘灯烟化蛇’,又赌‘齿嚼鬼骨’,确属神乎其术。但是,前番三赌皆是他起项目。现在再赌,自当我等做主,其为客也,瞻箦曾于兰亭将这厮辩得难以自容,莫若再去辩之?”

有人被其撞得趔趄发展,昂首瞥见是他,面上神情一变,敢怒而不敢言,心道:桓氏七星,恶棍地痞,若与其计算,实乃有辱斯文。

桓温微微一怔,侧目看着刘浓,神情略见涩然,搓动手掌,鼓动道:“瞻箦,莫若……”

桓温接过镫后惊呼。神情极是烦恼,脸上七星一阵乱抖,眯着眼瞅了瞅眼刘浓,亦不知想到甚。神采豁然一喜,双手一摊,将事情原委道出。

桓温揖手道:“谢过瞻箦,届时,你我相机行事。”

“啪,啪啪!”

“嘿……”

是甚小把戏?

红楼七友中,谢奕萧洒虚放,谢珪儒雅如镜,袁耽豪放不羁,褚裒中正简贵,萧然大器怀胸。唯独桓温看似豪宕任达,实则不然,所行不从其心,眼底常蔽异光。其眼中视别人如无物,暗中瞧不起家为次等士族的刘浓,刘浓岂会不知?只是君子之交,淡淡如水罢了。

“便如此!”

桓温满不在乎的将手一挥,笑道:“此为华丽彰表之树,昔日王公与幼儒先生曾在此对弈,引满城雅士围观,实为嘉话。现在雨势如洪,树势却若冠盖。当为行人便利,有甚不当之处?”言罢,不待刘浓作言,拽着他的衣袖快步踏入树内。

世人听得此地另有鬼,乱七八糟的瞅来瞅去,恍觉四下皆有鬼,不由得毛骨悚然,纷繁嚷道:“然也,然也,尚请夏侯速速捉鬼,我等亦好安生……”

众情面不自禁的瞅了瞅盆中游龟,再瞅着灯草,背心渗凉,面色皆惊!

刘浓摆布四顾,心中忐忑难安:‘如果天公行雷,怕是一劈一大片呀,个子高的顶着么?’想着想着,瞅了一眼五大三粗、身材最高的桓温。

来福过分谨慎了,此乃谢氏门口,谁敢猖獗?何况青袍首级唐利萧回禀周札已然拜别。刘浓眯着眼细细一辩,脸左微皱。摇了点头,笑道:“来福无妨,是桓郎君。”

夏侯弘趾高气扬的瞟着刘浓,心想:嘿,华亭美鹤刘瞻箦,任你如何了得,终是臣服于我神鬼莫测之术也。

刘浓正在思‘一以贯之’,恁不地闻听此言,稍稍一愣,随后斜挑一眼手中之镫,神思竟有些许恍忽,面前则仿佛有一蓬大紫,款款飘冉。

刘浓笑道:“夏侯既已捉得此鬼,何不将此地之鬼尽数捉了,以免鬼物为祸于面前也!”

夏侯弘撇了一眼桓温与刘浓,目光定在刘浓身上,想起昔日之事,肝火中烧,愣得半晌,嘴角一歪,嘿嘿笑道:“有何不敢?夏侯早已有言,汝家有鬼,有鬼甚多!只要汝心诚,我便是再捉几只又何妨?只是桓郎君,你另有何物能够作酬啊?莫非,欲使刘郎君……”

而与此同时,在树外边角处,停靠着一辆富丽的牛车。

一语即出,吓得居于南边的两个郎君魂飞天外,夏侯弘却几个疾步踏至南边,乌毛麈一阵乱抽“啪、啪”作响,而后捧麈于怀,淡声道:“莫惊,莫怕,此为蛇鬼,已被我收纳于草中,现下便将其烧之!”说着,从怀中取出一根灯草,便欲燃之。

桓温逞势更对劲,放声纵笑,随后指着夏侯弘,喝道:“夏侯,可敢与我再赌?”

古槐参天若华盖,笼得十丈方园。树冠以外、大雨滂湃,树冠以内、干爽微凉,因雨来得甚急。猝不及防下,行人纷繁借树遮避。

“哼,某不与无知者言!”桓温斜掠一眼来福,冷哼一声,刀眉倒竖。

来福笑道:“这个桓郎君,估计又是输光啦!”说着,将手中的桐油镫递给小郎君,他本身尚穿戴雨蓑。

主仆二人各怀苦衷,穿出谢氏庄园,行走于竹柳道中。

“哈哈……”

言毕,虚着眼睛环掠四野,手中乌毛麈东打一下,西抽一记,快速于南必然,沉声道:“南边之鬼意欲何为,见得三官大帝之侍尚敢逞威乎?”

“唉!”

夏侯弘暗中极喜,将乌毛麈渐渐往左一打,故作高深地淡然道:“尔等莫惊,此鬼已除!此非我神技也。实乃三官大帝之神威也!”心中则道:嗯,这群围观之人虽无王、谢、袁、萧,但皆是中等世家郎君,亦不枉我再耗纸龟一只。倒是那桓氏子,一只纸龟换得一匹宝马……

夏侯弘渭然叹道:“然也,此乃大鬼,是为鬼王!需得向三官大帝借三宝大法方能除之!何如,大法难借呀!”目光悠然的盘着刘浓,声音拖得又慢又长,内心却道:华亭刘浓,昔日竟敢辱我,本日我便将你佩服,命你跪伏于前,奉我为师兄,今后再好生……

夏侯弘微眯着眼,略作沉吟,料其辩不出其间关窃,遂将灯草一递,慢声道:“便让汝好生观之,不过,汝需把稳,莫要惊了它,以免为其所噬。”言罢,好整以暇的看着刘浓。

“且慢!”

闻言,夏侯弘眉头一皱,疾掠一眼刘浓,见其面上神情处于似信未信之间,心知需得再露两手方能将其震住,便渐渐支起家子,淡声道:“也罢,另有小鬼窥视于外,我便一一捉之,亦好使诸位莫教其胶葛!”

“恶鬼已除矣,保泰安康!”

夏侯弘哈哈一笑,倒提着乌毛麈往北方“唰”地一抽,似抽中一物,缓缓拖回,法指一掐,嘴里嘟嚷一阵天语,而后大声道:“此乃北方之鬼,已为我化为成一碗也,且看我嚼之!”说着,从怀中取出一只儿脸大小的碗来,迎着世人惶恐的目光,缓缓置于嘴边,正欲下嘴。

来人恰是桓温,模样极其狼狈,浑身高低仅余内衫,头上的玉冠自是不存,经得风打雨浸。好似一只落汤鸡;突然见到刘浓,奔驰的身形嘎但是止,面上神采蓦地一变,难堪中带着忧色,大声问道:“瞻箦但是自谢氏庄内而来?无奕可在?”

为鬼所噬?

“师兄,真乃神技也!”

刘浓道:“雨大。不成居于树下!”

“哦……”

刘浓环顾一眼树内,再瞅了瞅镫外的泼瓢大雨,剑眉微皱。

顷刻间,世人哄叫:“果然游了!”

来福面上神情一顿,突又想起了小郎君在虎丘得的两枚鸡蛋,正欲一吐心言,却见小郎君加快了脚步,只得欣然一叹,几个疾步追上,沉默行于一侧,心想:小郎君与陆小娘子挺班配的,但是小郎君如此优良,理应多寻几个嘛,今后,我们华亭刘氏人丁也畅旺些……

“戳不得,是鬼!”

桓温目睹刘浓要走,想起本身的爱马,心下捉急,大步疾窜至刘浓身前,笑道:“瞻箦且留步,别物尚可弃之,何如马乃子泽所赠,桓温岂可做负友之人!”

来福不屑隧道:“想必,桓郎君三赌皆输!”

右边之人同意道:“然也!不过,鬼神难料,贤人有言:应敬鬼神而远之也!倒是这美郎君乃是何家秀子?既有如此姿仪,不弱于叔宝也。”

纸龟游水……灯烟化蛇……齿嚼鬼骨……

大雨成茫,三十步以外便辩不清模样。

“嘘!”刘浓却伸出两根手指在嘴间悄悄一靠,蹲下身子看盆中纸龟游水。确如活物,跟着水纹波荡,四足划动,状似洋洋。用手戳一戳,游得更快,刘浓心奇,正欲再戳。

嘴角则微微扬着,神情颇是愉悦,他刚才刚见过谢裒,将本身对王羲之两年仅书‘一’字之事所悟回禀,得了谢裒大赞:“然也,其之‘一’,乃吾道一以贯之也!”

刘浓持着镫轻巧地行于谢氏水廊,月衫下摆被雨丝渗入,微寒。木屐敲着青石廊,声音“噗噗”作响,每行一步,便似踩出一朵水莲。

刘浓心中微奇,后代时所见道术甚多,项目庞大、真假难辩。但若言夏侯弘可见鬼,定然为假,若真有这等本领,那日在兰亭岂会等闲服软?

刘浓迈前一步,谨慎翼翼的接过灯草,捧于手中细细观之,好似辩之不清,遂举于眉前打量,一阵腥臭扑鼻而来,并非灯草原味。思路稍稍一转,心中已然稀有,恭敬的将草奉回,朗声道:“夏侯仙术,凡人不成窥之,刘浓方才鲁莽了,尚请夏侯莫怪,莫怪!”

“叔宝……”(未完待续。)

左边之人刚正脸孔,眉极长,似鹅毛斜扫,笑道:“神鬼存于乾坤之间,乃窜改无穷之道尔!这夏侯神术,确属奇也,了得也……”

便在现在,桓温与刘浓来至树外。

刘浓将来福喝止,稍稍一想,又对桓温道:“元子,无奕与知秋皆不在,现下雨势甚烈,莫若以待来日再向其催讨,先且归家吧。”言罢,微作阖首,便欲拜别。

桓温愤然道:“那厮说他能见鬼,我不信,便与我作三赌,一赌身上财物,二赌身上衣物,三赌身侧骏马。”

刘浓迎前几步,将镫递给桓温,而后笑道:“无奕与季野去学馆了,元子何故如此狼狈?竟冒雨孤行!”心想:果然为来福言中,他不知与何人作赌又输光了,是来搬救兵的……

桓温刀眉悄悄一颤,附耳低声道:“瞻箦,鬼有甚都雅?何必与其厮缠,我们与他邀辩,把马赢返来便罢。”

桓温一心皆在爱马身上,拉着刘浓排众入内。

纸龟入水即活,绕着盆沿游来游去。

“无妨!”

“且慢!”

世人投目美郎君,面色皆奇,有鬼不烧不嚼,一慢再慢,何意乎?

“无奕不在?”

夏侯弘轻喝,眼睛却猛地一亮,慢悠悠蹲下身来,正色道:“刘郎君,此乃鬼物所化,不成再戳。”言至此处,把刘浓细瞅,突地神情一震,状若口瞪目呆,骇道:“呀,刘郎君,汝家有鬼,乃大鬼!”

少倾,缓缓回过神来,侧首笑道:“待今后若得机遇,便行还她。”

本来,桓温自萧然处骑马而归,恰逢雨势渐大,便勒马与树下稍避。谁知方士夏侯弘亦在。瞅见他的马极是神俊,便动了心机,因而乎……

又慢……

“来福,怎可如此无礼!”

刘浓犹自盯着盆中纸龟,嘴上则奇道:“夏侯真神技也,可捉鬼纳于纸龟中,不知灯烟化蛇、齿嚼鬼物,又为何术?”

“果然?”刘浓蓦地间被其骇了一跳,身子忍不住的微微后仰,神情恍似怕极,右手则掩上了嘴,悄悄一尝中指,苦涩。

“嗯……”

“来者何人?”来福下认识地踏前一步,将小郎君护在身后,右手顺势按上了腰间重剑。刚与吴兴周氏分裂不久,他不敢有涓滴粗心。

此时,夏侯弘正对劲洋洋的挥打着乌毛麈,向围观世人揭示纸龟游水。但见得。其脚下不丁不八,似踩着天罡舞步,嘴里则喃喃有辞,倏尔,将手朝着面前一盆净水一指。笑道:“此已为海!”继尔蹲下身来,从怀里取出一只纸乌龟,往水盆里一扔。

秋雨霏霏,飘飘洒洒如丝若线,慢漫洗涤着桐油镫,顺着镫面滚落于面前,似珠帘。

刘浓一声轻喝,缓缓起家,揖手笑道:“三言两语之间便已捉得蛇鬼,夏侯真乃神人矣,不知可否容我一观?”

刘浓虽不喜桓温作伪,但委实禁不住他几番忍言相求,心想:‘罢!便去瞅一瞅何为纸龟游水。’便笑道:“如果其不为所激,刘浓恐无他法!”

刘浓微微一顿,如果不肯做负义之人,为何却与人赌马?心中实在不喜他这般作态,遂笑道:“元子,非是刘浓不肯互助,实是鬼神之事,刘浓亦不成知啊。”

当下,二人奖奖赶赴桓温刚才与夏侯弘作赌之处。

而后,命刘浓回客院作千言文,释解“吾道一以贯之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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