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五章 开棺
“他多大年龄你不晓得?”那村民也非常惊奇,“你个瘫子,到底认不认得咱老爹?”倘若不认得,做甚来挖他的坟?
“她那夜来找我,又将我背到这村庄里来,太阳一露头,她说背不动我了,让我背着她,爬到这土坡上,她说她被亲哥哥掘了坟,配了一桩冥婚,与人合棺葬在这里,催我将她挖出来,带她归去!”
“停止!”凤流惊喝一声,心知那村民再这么打下去,哪还能留人活命?“先别打他!”
那村民手中的粗棍子再也把持不住,脱手掉了下去,他惊得神采煞白:“真、真有这事儿?”
丁翎听到这一声感喟,浑身倒是一震,因为只要他一人,听清了疯少轻叹低喃之声:
强买强卖、侵犯人\妻这事儿,传出去,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个“缺德”!全部村庄的人都颜面无光!
“是凤家小少爷呀!”
“传闻凤家小少爷打小疯颠成精,能见着幽灵,还能与鬼交心说话儿!”
凤流悠悠叹了口气。
“哎,走村算命的老先生也说,这位疯少可不简朴哪!”
大红色印喜的棉被一掀,披了新嫁衣的痴娘尸身,鲜明闪现在世人面前,却听得村民惊奇地低呼了一声,本来,这个给人配冥婚的鬼新娘,艳色新嫁衣下的那具尸身,竟已化作了森森白骨!
遭人盗挖了祖坟的苦主,是个丁壮村民,庄稼男人乌黑的脸膛被肝火烧红,手拎着一根直径约碗口大的粗木棍,翻身落进挖开的坟穴里,照着丁翎劈脸盖脸、一棍子打下去,丁翎是咬紧了牙关,一声不吭,硬生生挨了几棍子,咬破了嘴唇,盗汗混着额头上流的鲜血一道滴下来,渗入在泥土里,非常狼狈。
……
“雷山虎,你是镇子里的保安队队长,来俺们村瞎凑甚么热烈!”
她满头的青丝秀发无缺,发髻上还斜插着他亲手送她的那把新月梳!那是他留给她的、独一的陪葬之物!
“咳、咳……”丁翎闷咳几声,呛出血沫来,又急喘几口气,他吃力地昂首看向那村民,满脸悲怆之色,却脱口问道:“你爹?他多大年龄了?”
“死瘫子,你给我起来!”
凤流一眼瞥见痴娘,也不由大吃一惊:痴娘的尸身并非无缺无损,似是被人几度糟蹋,几经折腾,发掘过数次,没法安眠于棺中!
尽是泪水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,丁翎满脸悲戚,颤手去掀喜被。
“痴娘她……阴魂不散?!”凤流俄然想起郭老三交代的那番话:丁翎死了媳妇,又暗里里娶了痴娘的胞姐王妩怜,只要冯好像瞧得出这个“痴娘”不是阿谁痴娘……如此说来,王妩怜身为痴娘的胞姐,姐妹二人在面貌上定是非常相象的,而他亲手根雕的美人,竟然不是王妩怜,而是痴娘!
那具碎裂残断的骸骨,像是在无声地控告着甚么,看着格外惨痛悲厉!
不等丁翎回话,那村民就按捺不住了,指着疯少问:“你们俩说完了没?你!对,就是你!你到底是谁?”
“渐渐慢……慢来!慢来!”胡有为吓了一跳,面对气势汹汹的村民,暗自抱怨疯少不该挑这节骨眼上替人强出头,一旦触怒了村民,搞不好得被这帮子庄稼地里干活的粗汉乱棍子打死!他赶快冲雷山虎使个眼色。山虎队长硬着头皮挡到前头,平举着双手用力往下一按,“乡亲们静一静,先听雷或人说……”
坟地里阴风阵阵,又是大早晨的,大伙儿这时才感遭到心窝子发寒,看看疯少,又看看坟穴里被挖出的那口棺材,冷不丁打了个寒噤。
自个的媳妇身后,嫁给了个死老头,丈夫还得活生生地来,亲手给自个摘去绿帽子,迎回自家媳妇。――在场合有村民,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,神采各别地在一旁,沉默看着。
“你快快把痴娘还来!”
“哗啦”一声,捧到怀里的尸骨残骨,猝然放手而去,洒落在另一具老年男人的尸体上,丁翎俄然变得有些变态,怔怔地发了一下呆,又仓猝低头粉饰住,重又颤手去捡……
“人家丈夫还活得好好的,顶不住这鬼遮眼的绿帽子啊!这不成了乱点鸳鸯谱么?”老村长发话了,“伉俪情分阴阳难断,丈夫百年以后与妻同穴合葬,人家这才是正理儿!做这拆人姻缘的缺德事,祖坟里头闻鬼哭,可就糟糕喽,要祸及子孙的!从速把新娘还归去!”
掘开的坟穴里头,棍棒打人的声响还是没有停下,几声闷响,异化着怒骂声,眼瞅着丁翎被苦主纠集的兄弟几个,打得皮开肉绽,嘴巴里都吐出血来,胡探长这边偏又没了主张,凤流心知再担搁下去,是端的要出性命了!情急之下,他冲着坟穴里头喊了声:
因而,棺材被抬了出来。
丁翎颤手去捧,却捧不起完整的骸骨,也只能一块块地拼接、一根根地去捡拾,那场面,既惊悚可怖,又叫民气里泛酸。
“没听瘫子叫他疯少么?”保长在旁略加提点,周遭就响起了一片“嗡嗡”之声,这镇子周边几个村庄的村民,竟然都传闻过疯少的名头,有几个小声嘀咕着:
村民们厨子儿上,更是分歧对外,举着棍棒鼓噪。连山虎队长都吓得不敢拔枪出来逞匹夫之勇。
“在!”凤流凑到坟穴边上,俯视下去,“丁老哥,我在这儿呢!”
配冥婚虽是这村庄里的成规,但强即将一个夫家健在的年青鬼媳妇、配给一个七老八十后病死的老光棍,人家丈夫还没同意,这就另当别论了!
丁翎猛地提起一口气来,冲坟穴外头喊一声:“疯少,你在吗?”
那村民愣住了:“啥?你媳妇?!”他费钱给老爹买鬼媳妇时,还冲灵媒探听过:那是个暮年亡夫的老孀妇!光棍配孀妇,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么?
“看来郭老三说的是真相!”胡有为在旁听了个真逼真切,也凑了过来,问那村民,“你是不是打邻村买了个鬼媳妇,给你老爹配了桩冥婚?”
撬开了钉子,棺材板儿一掀,胡大探长就“嗷”一声吃紧避到角落去,丁翎则盯着棺材里鲜明暴露的两具尸骨,眼角刺红,一眼就认出了棺中裹了新人喜袍、拥被合枕的尸骨当中、那一具娇小些的尸身,恰是自个儿的前妻痴娘!
“是啊!”那村民瞪圆了眼,理直气壮地反问:“这有啥子不当的?我们这村夙来有这民风!咱老爹身患隐疾,生前讨不到媳妇,咱是过继到他白叟家膝下的,也算是半个亲儿!他活着时,咱喊他一声爹!他病死以后,咱就费钱给他买媳妇,也算尽个孝道,让他白叟家在阳间地府里头有个女人服侍着,有啥不好?”
“老兄,此人挖开你家祖坟,你就不想问个启事?不想晓得他为啥这么做?明眼人可都瞧得出,这薄皮棺里没啥值钱的宝贝,既然不为求财,你也不问问他这么做,是不是与你家上辈人有啥过节?”
“疯少的根雕绝活,我算是见地到了!痴娘她……她是你请返来的?”丁翎看到他,苦笑一声,脱口说出“痴娘”二字后,似是再也不想坦白下去,这就直言不讳道:“痴娘她……她客岁就病死了,没想到她、她……阴魂不散!化为厉鬼前来胶葛!”
“痴娘是来找过我,”凤流的视野从丁翎“背”着的根雕美人身上,往下移,盯住了坟穴里那口庞大的枣色薄皮棺,“她当真被人合葬在此处?”
丁翎蓦地凄厉地一声喊,颤抖动手,用那双尽是泥污血渍、伤痕累累的手,揪拽着阿谁村民的裤筒子,怆然泪下,悲声道:
“今儿就算来了天王老子,也得闪一边去!俺们谁的面子都不卖!不是这个村的,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,十足滚蛋!”
瞧出苦主心中的迷惑,同村的一个庄稼汉提心吊胆地凑了过来,冲那村民说了句悄悄话:“好事儿了!邻村阿谁卖给你爹当新娘子的人,前些日子吊脖子死了!传闻是做了负苦衷,把自个有夫家的亲妹子卖给了你,被妹子的冤魂索了命……”
痴娘,那夜你唤的四郎,但是丁老哥?他亲身来接你了,你死,亦可瞑目了?今后,莫再来缠人了……早日……安眠吧……
“说啥呀说?有嘛事跟村长保长说去!俺们村的事,哪犯得着让几个外人来管?”
眼下这局势,非常不妙!胡有为心知:跟这群庄稼汉是耍不动嘴皮子的!人家压根听不懂文绉绉的“事理经”,耍横嘛,也耍不过人家,这下子自个儿可真没主张了!
“你老爹娶的女人,她是我的媳妇啊啊啊――!!”
“痴、痴娘……”
“瞎嚷嚷甚么?”棍棒揍人的村民先是一愣,而后指着疯少嚷嚷开了,“他不是我们村的!没准就是这瘫子的朋友!乡亲们,抄家伙,揍他!”
许是打累了手,也或许是疯少这番话说到了苦主的内内心,棍棒敲打皮肉的闷响终究停顿住了,翻进自家祖坟里的那村民昂首看了疯少一眼,歇了一口气,用手中粗棍子戳一戳丁翎,粗声粗气地问:“老子问你,这是咋回事?你跟咱家老爹有啥过不去的坎,要来挖他白叟家的坟?”
当啷―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