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05章 生而有罪
但顾十三娘浑然不觉,脸上弥漫出十万分的对劲,但是她万没有推测,下一刻,顾钰话锋一转,接着说了一句:“不过,祖母,阿钰也想问一句,阿钰是不是生而有罪?”
如果你生而有罪,那是不是我顾家的列祖列宗都是罪人了?
听到说是十娘亲口说是她将她推下了水,顾钰眉间几不成察的一凝,旋即脸上的笑容更加暖和光辉。
“如何,阿娘,我莫非说错了吗?十姐本来是要嫁给张家表哥的,但是被她这么横插一脚,张家表哥竟然婉拒了这桩婚事,这莫非不是因为她……”
不过,琅琊王氏乃南来侨姓第一望族,别说是嫁给琅琊王氏的庶子做嫡妻,便是许给琅琊王氏的后辈为妾,那也是时下万千少女所苛求不来的好梦,传说琅琊王氏的后辈个个清标秀上,才干超群,而逸少公之子琅琊王献之更是其七子当中如谪仙般的漂亮人物。
顾十三娘冷声一哼,娇声斥道:“你妒忌十姐,你妒忌她才学面貌都胜于你,以是在此次士女游宴上,趁着大师都不重视的时候,骗她一人去锦鳞池边,将她推下了水!”
话音一落,堂中又是一静,落针可闻,十三娘柳眉倒竖,正要喝出“当然不信!”张氏立即捂住了她的嘴,既而走到顾老夫人身边,低声道:“阿姑,此事十一娘说得也在理,她与十娘落水之时,世人皆不在场,十三娘也是道听途说,不能单凭一言就定了她的罪,何况此事若传出去了,对我顾家女郎的名誉也不好,不若,待十娘醒后,阿姑再问问。”
顾十三娘跳起来要说甚么,张氏抓住了她的手,几人又听顾钰说道:“祖母,刚才十三娘是不是说,是我骗十娘去锦鳞池边,将她推下了水?”
她是谁?或者说,面前的顾十娘又是谁?顾钰不晓得脑海里如何会呈现如许的幻像,她对顾十娘的印象止于她被赶出顾府之时,当时的顾十娘已被指了一门婚事,传闻是要嫁给琅琊王氏的一名庶子。时下家世森严,嫡庶更有别,更兼南来侨姓望族与三吴之地的士族素无通婚之先例,顾老夫人更是与其父普通鄙夷南来士族,实在是难以设想,她会将十娘嫁入琅琊王氏。
顾老夫人天然不悦。
来人恰是顾十三娘,只见她手指着门外,大声道:“我们都能够作证,她就是将十姐推下水了,她暗害十姐一次不成,就想害第二次!祖母,您休要被她的巧舌令色给骗了!”说罢,她拉着顾老夫人的衣袖摇了摇,回过甚来一脸对劲的看向顾钰。
一个穿戴牡丹撒花百褶裙,外披一件翠羽织绵哔叽大氅的女孩子跑到了顾老夫人面前。
她这么一问,堂中便是一静。
“祖母,若如十三娘所说,既然我是伶仃约见的十一娘,那么有谁真的亲眼瞥见是我将十一娘推下了水?”她问道。
“祖母,我能够作证!”
顾十三娘见她一副不屑冷讽的语气,心中更是不平气,不由得嗤了一声:“呵,你还不承认,你字不及十姐,画亦显拙漏,对琴更是一窍不通,张家表哥对十姐多有赏识,便欲赠送十姐柯亭笛,你却妒嫉十姐,背后里勾引张家表哥,让张家表哥将那真正的柯亭笛送给了你,枉十姐平时当你是好姐妹,到处护着你,你却不知耻辱的掠取十姐喜好的郎君!”
但说到顾家这一辈功劳卓著者,倒是顾氏后辈中才干最为平淡的二郎主顾敏,传闻暮年的王敦之乱,顾敏在安定其翅膀吴兴沈氏有功,获得了明帝的看重,一下子便擢升为散骑侍郎,并赐了个县候爵位。
此次就不但止是张氏,连顾老夫人也不耐烦的喝斥起来。
这便是顾十娘!
话音刚落,就闻得一阵木屐声入耳,一个别态婀娜,身披鹤氅的小娘子娉娉袅袅走了出去,少女年纪与她相仿,生了一副格外鲜艳可儿的面貌,皮肤乌黑,下巴尖尖,颀长的眸子微微上挑,或许是因在病中,她惨白的脸颊上微泛着一抹病态的嫣红,使其清丽的容色中更添出一分娇媚,其行步轻巧,弱柳拂风的模样很有一副风吹不堪罗衣的病弱之态。
顾钰看着这张如清荷普通含苞欲放的容颜,顿时感受脑海里似有一道血光闪过普通,旋即便是女子猖獗大笑的容颜,那张容颜绝对与面前这副病如西子般的楚楚动听之态毫不相称,但却如此深切的印在她的脑海中。
“是,我说的就是!”十三娘张口接道。
如此沉寂内敛不急不燥的性子倒是与以往大相径庭,顾老夫民气中大为惊奇,顿了很久,问道:“十一娘,祖母再问你一次,你可知你错在那里?”
“就是你将十娘推下了水,她亲口奉告我们的,你这是强词夺理,用心钻空抵赖!”
公然,宿世此生皆是如此。
顾钰无声的笑了笑,看着顾老夫人跪了下来,半响以后,她不急不缓的仰首说道:“祖母,阿钰晓得本身错在那里。”世人一怔,就听她道,“顾家百年清誉岂能因一人之故而染灰尘,使祖母信此谎言,乃是阿钰的不对!”
顾十娘便是二房的庶女,因其面貌出众,才调明显,机灵聪明,甚得顾老夫人的爱好。
“顾氏阿钰,你也有明天……哈哈哈……真是报应不爽,你也有明天……”
顾老夫人听罢,心中也有些不耐烦,此事确切不益闹大,并且十三娘还将此事推到了十娘身上,若再查下去……她再次看了顾钰一眼,正要抬手作罢,门外又传来一声通传。
顾钰看向了顾十三娘,问道:“我暗害十娘,为甚么?”
顾十三娘话还未说完,就听得张氏厉喝了一声:“开口!”
几人看向正站在堂中的顾钰,却见这端倪清隽的小娘子蹙紧了眉头,不知在想些甚么,安静的脸上并无半羞赧愠怒之色,仿佛也不急于为本身申辨。
“妒忌她才学面貌都胜于我?”顾钰不觉好笑,“何故见得?”
顾十三娘恨恨的顿脚,不敢再出声。
顾钰看向她,又问:“你是不是说,我是趁大师都没有重视到的环境下,伶仃约她一人去锦鳞池边,将她推下了水?”
顾钰便笑了起来,持续反问道:“那么,祖母,您为甚么不问本相,不查启事,只听十三娘的片面之词,就下定断,是阿钰的错?”
“是啊!究竟如此,你莫非还想狡辨?”十三娘瞪着眼,满脸的不忿和委曲,完整没有重视到张氏与顾老夫人的神采已大变。
从顾钰身边走畴昔后,她蓦地曲膝下跪,抬起双臂以额触地,向顾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,轻声道:“祖母,阿芸有错!”
她转而笑问:“十娘说,是我将她推下了水,你们就信,如果我说,是她将我推下了水,你们可托?”
“老夫人,十娘来了!”
顾钰看着顾十娘时,顾十娘也在悄悄的看着她,她看着她,一双秋水盈波般的妙目中似含着一抹歉意,却又在神情变幻中透出一种莫测难辨的嘲弄意味。
以是,题目不是她是否有错,不管有错无错,皆是她错。
顾钰唇角勾了勾,回身向顾老夫人行了一礼。
生而有罪?
张氏也是一脸的茫然不解,就见顾钰不急不缓的站起家来,她仰首挺胸,语含笑意的说道:“祖母,庄子有云,不知乎?人谓我朱愚。知乎?反愁我躯。不仁,则害人;仁,则反愁我身。不义,则伤彼;义,则反愁我己。祖母,阿钰就是想问,是不是不管我说与不说,或是做与不做,都是我的错,是我有罪,生而有罪?”
顾老夫人语噎,十三娘这才发明本身被套了话牵着鼻子走了一圈,不免又是哭又是闹的大呼起来。
顾老夫人的神采猝变,张氏也有些惶惑震惊。
谎言?听到这两字的张氏不免神采一凝,面露微诧与忧色。
顾老夫人再次错愕。
顾十娘能以庶女之身份嫁入琅琊王氏,那也算是她几生修来的福分。可为甚么她的脑海里会呈现一张痛恨暴虐的脸呢?
四目相对好久以后,顾老夫人活力的一拄拐杖说道:“胡说八道,这是谁乱嚼的舌根,你是我顾家的女儿,如何能够生而有罪?”
陈妪听罢,一脸的气愤,正要辩白甚么,却被顾钰按住了手。
“住嘴!”
顾家传承百余年,自曾祖父一辈,已分东西宗两支,而顾钰地点的这一支恰是顾氏显支嫡派,现在的顾家家主是她的祖父顾毗,承嘉兴伯爵位,官至光禄卿,顾钰的大伯顾衍少有才名,很早便入了仕,现任扬州别驾,顾钰的父亲顾悦在这一辈中排行第三,因书法卓绝,玄谈清易,暮年为司徒王导所看重,被辟为掾属官,顾家其他子侄名声不显,但时下朝廷提拔人才首看家世,以是,凭着顾家百年来的清望,定品入仕也是迟早之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