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六十一章 救人（上）
伉俪俩登上城楼，已是漫山遍野的蒙古兵，遥眺望不见绝顶。四周城墙攻守厮杀，城墙下早早叠满了蒙古兵尸身。但兀自前仆后继，奋勇抢攻，云梯直立，兵涌如蚁，端是杀不尽，挡不及。
杨太悄悄点头，只是紧紧抓住她手，脉脉道：“在我身边，寸步不准分开。”李莫愁淡淡一笑，道：“不消担忧，我自有分寸。”杨过道：“我不准你逞强。”
黄蓉见世人连续前去，神情更显宽松。
郭靖凝睇不语，只表示守城将士做好死战筹办。李莫愁在黄蓉耳边轻声道：“鞑子们搞甚么鬼？”黄蓉苦衷重重，却不答她。这时黄药师、一灯、朱子柳等都在城头观敌，见蒙古兵俄然修建高台，均也不解。
世人更觉奇特。李莫愁蓦地一惊，顷刻转头去瞧黄蓉，一件苦衷几近脱口说出。却见黄蓉皱眉深思，双目死死盯望远方。
李莫愁急道：“过儿，快去援助！”郭靖同时大喊道：“过儿，驰援西北角，快去！”杨过神情一凝，只道：“莫愁，照顾好本身！”便自号召一声，带着身边一队人马，驰援而去。
甄志丙道：“前些日子密探来动静，只说襄儿被扣在蒙古大营，颇回礼遇。我们一时想不通是为甚么，本日看来，是要如此一用！真是卑鄙！”杨绝叫道：“我们杀畴昔，将襄姐姐救返来！”当下竟要翻身下城，开门去救。
一时候，蒙古军兵势大增，宋军倍感吃力。郭靖和大将王坚一并高呼，鼓励世人死战不退，局势渐又焦灼。
这一下来得甚快，世人无不大惊。李莫愁道：“大师快追！”杨过伸臂一拦，将她身形一阻，本身倒是飞身下城，同郭靖、黄药师、一灯等人纷繁上马追出。
黄药师道：“蓉儿，我也去了。”大袖一挥，回身便走。一灯大师唤一声，双手合十，“药兄，稍等老衲。蒙前人残暴，老衲随你一并，去超度一些亡魂吧。”
李莫愁浑身一颤，竟是险险站不稳。同时黄蓉俄然惊呼一声，今后便倒，竟晕了畴昔。
约莫过得一炷香时候，李莫愁瞥见高台上三名蒙古兵竟是点起了火把。忽又闻郭靖暴雷普通喊了一声：“襄儿，这才是我的好女儿！”紧接着，便见郭靖弯弓搭箭，连发三响，高台上三人回声倒落。再闻一声“回城！”便见一世人勒转马头，朝城门回奔。
李莫愁执住她手，轻拍几下，淡淡一笑，道：“你这话太见外啦。我和过儿这些年清闲日子过腻了，倒也想换换口味了。”又转对杨过，淡淡道：“过儿，我们也去城上吧。”
猛听得一阵号响，鼓声止歇，数万人鸦雀无声，远处两乘马驰到台下。顿时搭客翻身下鞍，联袂上了高台，只因隔得远了，两人的脸孔瞧不清楚，模糊可见似是一男一女。
黄蓉母子说完便走，李莫愁和杨过犹是稍顿细语。杨绝急道：“娘，爹爹，你们别磨蹭啦！我们快去城上帮手！”又非常天然去拉小龙女手掌，镇静道：“龙姨，我们先去，好不好？”小龙女浅笑点头，却不松开他手。
郭靖皱紧眉头，狠狠拍了本身大腿一记，决然道：“大敌当前，国事为重！”又暗淡了眼神，似对黄蓉求道：“蓉儿，襄儿是我们的好女儿，更是大宋的好女儿……”
李莫愁眼中闪过一丝欣喜，黄蓉却只低头道：“就算斗胜了，鞑子举火烧台，那又有何用？”黄药师朝李莫愁使了个眼色，李莫愁一接，便自对黄蓉温言道：“蓉儿mm，我们如果不斗，那便甚么都是没用的。”
李莫愁立即将人抱住，世人仓猝赶来救醒，齐问：“如何？甚么事？”黄蓉神采惨白，颤颤说不出话来。李莫愁黯然道：“是襄儿，是襄儿……”
襄阳守军虽杀退了敌兵，但城中到处都闻哀声，母哭其子，妻哭其夫。
岂料他话未完，黄蓉却从李莫愁怀中脱出，一把拉过杨绝，叫一声：“绝儿，跟我去救你襄姐姐！”两人翻身下城，夺马开路，如同两道离弦之箭。小龙女大呼一声：“绝儿等等我！”竟也飞身下城，直接骑上一匹马，紧跟不落。
世人大吃一惊，面面相觑。杨绝叫道：“娘，你看清楚了么？”李莫愁不语，黄蓉缓过神，叹道：“我们固然看不清她的脸孔，但依道理推断，决计是她。鞑子攻城不成，便使出奸计，当真……当真无耻卑鄙至极。”
守城兵士开门接进，世人都是神情凝重。杨绝满眼恨意，小龙女却在一边安抚他。黄蓉呆呆望着高台，一言不发。李莫愁悄悄走近，只悄悄握住了她手。
他先前担忧李莫愁安危而不肯走远，现在罢休大杀，如虎入羊群。又要救得洪凌波等人安然，更是杀伐无情，急进猛杀。稍后，黄药师、一灯、周伯通等人亦纷繁驰援，终究窜改局势，将缺口抢了返来。
世人齐宣称是。朱子柳抢先而出，甄志丙不顾有伤，紧跟厥后。洪凌波和程英向世人拱手一礼，立马也是跟上。
黄蓉看着两人脉脉诉衷情，又听闻内里喊杀声震天动地，不由心中一阵顾恤。又想到郭靖此时应在城上奋战，便也决了情意，“我和靖哥哥做了三十年伉俪，大半生心血都花在这襄阳城上了。咱俩共抗劲敌，便两人一齐血溅城头，这平生也是无悔。”她神情一凝，一拍身边郭破虏肩膀，道：“破虏，随娘去城上，助你爹爹杀敌退兵！”
两人说落便走，轻功均快，顷刻没了影。杨过惊诧不及留人，李莫愁已经悠悠一笑，轻柔道：“过儿，你儿子要步你后尘啦。”只一句，却也不再多说，出府上城。
世人经她一说，顿时觉悟，满脸愤激。郭靖双拳握得几欲攥出血来，仇恨道：“鞑子兵好无耻，竟用襄儿来逼我们。他们举火烧台，即便不能逼我们投降，也足令我们肉痛断肠，神智昏乱，不能再用心守城。”
襄阳城军民一心，皆是晓得此战如果破城，大家不得幸免。是故不管蒙古兵如何猛攻，都涓滴未曾堕了士气。
黄蓉重重点头，少顷，一改神采，直问道：“爹爹，这二十八宿大阵怎生摆法？”黄药师哈哈大笑道：“好蓉儿，这才是我的好女儿！”又对李莫愁感激一笑。当下便将多年用心苦思的阵法说出，世人听后都是大喊所妙。
当光阴暮西山，霞红如血。两边攻拒很久，均是死伤惨痛。蒙哥督战一天，到此时犹不见胜负决出，终究念着军士性命，下了退兵军令。蒙古军前阵变后阵，精兵殿后，缓缓向北撤退，宋兵亦是有力追击，却也不敢就此松弛。
西北两处城墙所受守势最猛，多处断口已然连续爬上敌军。但守城军士大家奋勇，即便挨枪中箭、断肢盲眼，凡另有一口气在，犹做决死搏杀。
郭靖料敌先机，自是忧心忡忡。当即引了武家兄弟一并，宿在城楼上，不敢半点骄易。黄蓉等人虽刚出险，又多有伤，却也偶然安眠。世人当晚聚在郭府不散，亦都只是闭目养神、和衣小寐。
黄蓉神采略宽，口气却犹凝重，只道：“你先回城上，好好助郭大侠守城。”只一句，就将人打发。当即稍做整束，寂然道：“鞑子猛攻襄阳，此战存亡存亡，我们须得速去城上援助。”
李莫愁早早捡了一柄长剑在手，偶尔拨落几枝飞箭，偶尔砍杀几名落单登城敌兵，涓滴不予杨过拖累。数次叫杨过援手别处，但杨过皆都不听，始终不肯离她寸步。
郭靖、黄蓉不及解甲歇息，巡查四门，慰抚将士。大将王坚督运军资，连夜修复城墙。吕文德再书垂危，连催朝廷救兵。李莫愁等人连续回到郭府，包扎上药，问安互励。又见陆无双、点苍渔隐都已伤势好转，终究临时安寝。
李莫愁拉住杨过空袖，指着西北角那处缺口，急道：“过儿，那边已经教鞑子兵扯开了一个大口儿，凌波和甄师兄他们久战力乏，将近支撑不住啦。”杨过一惊，立马抬眼了望，果见情势非常危急。
黄蓉微微一颤，少顷抬眼看她。李莫愁道：“襄儿存亡，我们现在掌控不了。但是我们奋力杀敌，总也是一个机遇。若真救不了襄儿，我们也问心无愧。”黄蓉怔怔瞧着她，一点晶莹便要落下。李莫愁道：“你说过的，襄儿是你的女儿，也是我的女儿。来，打起精力，我们必然能救出襄儿的。”
俄然，西北角一处城墙方向有人大声呼喊，紧接着城下蒙古军齐声高呼，竟是被敌攻破。顷刻间，蒙古兵一个个百人队蚁附攀附，登上城墙，城上混战一团。
哪知世人只得一夕安寝，次日蒙古军竟复来攻。
杨过喊一声“郭伯母”，却被黄蓉打断。黄蓉瞧着李莫愁等人，固然道：“李姐姐，你本该清闲江湖，和过儿神仙眷侣普通糊口。无法此番襄阳危急，又要把你们牵绊在此，我实在过意不去。”
杨过道：“黄岛主，鞑子治军严整，要救襄儿，须得先冲乱高台四周的四个万人队。”黄药师道：“小友说得不错。”凝神半晌，走到黄李二女面前，说道：“蓉儿，我们用二十八宿大阵，跟鞑子斗上一斗。”
这个大阵连绵数里，盾牌手、长矛手、斩马手、强弩手、折冲手，一层一层，将那高台围得铁桶类似。
军校相报声中，郭靖世人早早束装欲击，登城瞭望。略有奇特之处，便是敌兵先行一个万人队，竟不攻城，而是在离城数里之地列开了步地。稍后，竟有千余名工匠负石竖木，筑起了一个十余丈高的高台。
只听得号角吹动，鼙鼓声中，一个万人队开了上来，列在高台左边，跟着又是一个万人行列在右边。步地布定，又有一个万人队布在台前，连同先前的万人队，共是四个万人队围住了高台。
待得四门蒙古兵退尽，天气已然入夜。这一场大战足足斗了一日，四野里黄沙浸血，尸积如山。断枪折戈、死马破旗，连绵十余里之遥。这一仗蒙古兵损折了四万余，襄阳守军也死伤二万二三千人，自蒙古发兵南侵以来，以此仗最为惨烈。
此时城下蒙古兵齐呼：“万岁，万岁，千万岁！”呼声自远而近，如潮冲涌，如雷贯耳，恰是大汗蒙哥临阵督战。
李莫愁城头眺望，见郭靖等人截住黄蓉三人，一行人不知说了些甚么。复又见世人奔向高台，在仇敌强弓射不到处勒马站定。厥后模糊闻听两边对话，只因间隔远了，却未曾闻声。
老顽童笑道：“瑛姑，我们可不能被小辈比下去咯，我们快走！”瑛姑才唤一声“伯通”，那里还见人影，当下轻叹点头，却也快步追去。
李莫愁瞧见郭靖，他正同大将王坚一并，督师城头，奋战杀敌。黄蓉和郭破虏跟在身侧，亦是不落人后。宣抚使吕文德年事已高，又鲜有武功，被几个亲兵护着，亦在城上与兵卒同进退。杨绝和小龙女援在东北角箭垛缺口处，跟着耶律齐带领的丐帮弟子一并，攻拒恶斗。其他黄药师、一灯、周伯通等人，亦都分离城墙各段，凡是那里有险，便都就近相救。
蒙古官兵本来数次强攻，死伤甚重，士气略有低迷。此时忽见大汗亲至，士气顿时大振。红旗招动，城下步队分向摆布，又是两个万人队冲上来急攻北门。
甄志丙昨夜探营断后，受伤不轻，本日苦战多时，伤口早早迸裂。这些年虽是修为大增，剑法绝伦，但毕竟精神凡躯，确有寂然之相。洪凌波也是早早战得发丝狼藉，血染征袍，但决然咬牙死守，同兵卒一起决死不退。可惜蒙古兵源源不竭涌上，世人虽是冒死，却也垂垂抵挡不住。
黄蓉神情一紧，急道：“城上战况如何？我军能够守住？”她明知战局才开，胜负尽皆未知，却犹是脱口而出。一句问完，又道：“吕大人和王将军晓得了吗？”那弟子答复：“郭大侠已经派人去知会吕大人啦，王将军昨晚便同郭大侠一起，是在城楼上宿营的。”
待到天甫拂晓，猛听得城外鼓角雷鸣，军马嘶鸣。世人立马警省，纷繁奋发精力。没多时，便有一名丐帮七袋弟子吃紧来报，只道蒙前人已经策动强攻。
稍后，高台搭成，便见数百蒙古军牵了骡马，运来多量柴草，堆在台周。又有千余名流兵舞动长锹铁铲，在高台四周挖了一条又深又阔的壕沟，挖出来的泥土便堆在壕沟以外，成为一堵土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