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养病
暖暖的阳光照下来,只觉满身高低慵懒却也舒畅。过了一会儿,似睡似醒间,我竟不自发的伸开了嘴,想把阳光含到嘴里,融入腹中。
婆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,额上的皱纹愈发的深了,鬓间的发丝也更加斑白了,我重视到她的膝部模糊有血丝,她踉踉跄跄的奔过来,看着躺在榻上赢赢弱弱的我,双手合十跪在我的面前,朝着上方道:
“狗儿拜见公主!”狗儿重重的跪在地上,施起了大礼,我忙伸出双手搀扶,然,右手托了个空,狗儿的左臂衣衫袖管空空,正跟着轻风飘来荡去,我一时震惊,眼中的泪不觉流了满面。
好久,陈婤止住哭声,竟又破涕为笑,抬起肿如桃儿的双眸,道;“看奴婢见了公主欢乐的,竟是没了端方了,弄脏公主的衣裙了。”
“如何会呢?我这不是召你返来了么?别瞎深思了。”
宫内的保护确切比昔日里多了些,每道门都增加了看管之人,凡有出入者,一概细心盘问。幸亏有杨广与杨谅在场,自是无人敢拦,一抬软轿一向把我抬进了望悠阁,一众侍女正惶恐失措,六神无主,见我返来,无不欢乐,忙扶我进阁房,固然如此,我仍旧是有些体力不支,上气不接下气。
怪不得她一进门我便觉她面带惭愧之色,本来是为了那一日她先我昏倒而自责,心中更觉打动,动容道:
次日,我的身材还是不见好转,太医来了几次,只说我惊吓过分,兼有寒气侵入肺腑,便开了很多滋养驱寒的宝贵药材,令日日煎服,我便在榻上整日与药罐子为伍,不分日夜的昏昏沉沉着,时而恹恹,时而恶梦,这一病,竟是一个月。
悦心并不晓得我与狗儿的情分,惊奇的看着相对落泪的我们,终还是耐不住,言道:“公主主仆相逢,又是经历过大难,该是可喜可贺的事,如何就都哭起来了?奴婢大胆,请公主以贵体为重。”
“你怎会有这般设法呢?我一向拿你当好姐妹,那日的事于你也是莫大的伤害,如何反倒自责起来?”
陈婤伏在我的膝上,柔弱的肩膀跟着抽泣悄悄颤抖,本来她的蕉萃竟是是以而起,我更觉怜悯,扶她起来,道:
我这才缓过神来,看着身后这一帮面面相觑的宫人,肃了肃神,道:“狗儿于我,是拯救之恩,若我晓得谁在背后里对狗儿有半分不敬,休怪我翻脸。”
“公主不哭,狗儿这不是好好的嘛,还好右手还在,仍旧能为公主效命。”狗儿昂首,望着我笑,纯洁竭诚的笑容如碧蓝的天空,没有半分杂质,我从他的眼神中,竟是看不到半分痛恨,有的,只是相逢的高兴。
“是。”悦心命人把伞撤下,然后几个练习有素的宫女齐齐立于我身后,竟是要与我一同晒太阳,我无声的笑了笑,闲闲的躺在榻上,闭目养神。
固然他一再推让,但我却在心中悄悄发誓,这平生,我都不能再让狗儿刻苦。两次,均是我害了他,这都是我倾尽平生也没法弥补得了的。
皇后得知我回宫了,便过来安抚几句,见我描述倦怠,病容不减,倒也没多言语,只叮咛多调了几个聪明的宫女过来服侍,便又仓促拜别措置各项庶务了。
“狗儿,你瘦了。”我哽咽道。一月未见,狗儿眼窝深陷,面色惨白,已瘦得皮包骨头,虽有杨谅的经心照拂,但断臂的折磨还是令他衰弱不堪。
“婆婆,我返来了。”说完这句话,我便像个流落在外数年的游子,回家见到了亲人般,热泪盈眶。
陈婤宽裕的羞红了脸,擦擦眼泪,道:“奴婢去洗把脸。”
我想起陈婤,便命悦心去落梅宫看看,如果她大好了,就把她带返来吧,我如许整日无所事事的,倒是分外驰念她了,据宫人讲,当初陈婤昏倒后,混在死人堆里,乱民们并没有发明她,厥后被御林军救回以后,就变得有些板滞了,皇后念在陈朱紫是她姑姑,便交与她关照。
“感激观世音菩萨,公主总算返来了,老奴的残生必日日吃斋念佛,以还本日之愿。”
“公主真的不计前嫌了么?那日奴婢本该尽尽力护公主全面,谁知倒是个不争气的。”陈婤清秀的脸上滑落几滴泪珠,声音哽咽着道。
“不碍的,倒是你,快哭成大花猫了。”我语带戏谑,手指划了她的面庞几下,羞她。
“如此,便不必归去了。”我言道。
三年来,陈婤跟在我的身边,先前的傲岸性子早已消磨怠尽,性子也越来越和婉谦虚,现在坐在我的面前,泪光盈盈的模样,更是我见犹怜。
“不及跟在公主身边。”陈婤抬开端来,手中微有些颤抖的绞着绢帕,惴惴的望着我,眼中似有泪意,“虽说姑姑并未虐待了奴婢,可到底比不上公主这些年的恩典,奴婢日日盼着返来。”
我有力转动,但还是尽力伸脱手来,颤抖的抹去婆婆眼角的泪珠,嘴角微动,浮出一缕惨白的笑容,轻声道:
陈婤没有穿她最喜好的紫衣,而是一身灰蓝色布衫,除了一对珍珠耳坠以外,再无一件金饰,就连发间,也只挽了一只木簪,实在是朴实之极。现在她两眼恍忽,落空了以往活泼的神采,目光当中模糊有一丝惊骇,仿佛仍未从那日的惊吓中省过神来,本来芳华靓丽的面庞充满了蕉萃,只消看一眼,心中便尽是顾恤。
不出半个时候,悦心便带了陈婤返来,我定睛看去,内心实在吃了一惊。
已有一个月没有出过阁房的门了,我在新来的宫女悦心的搀扶下,从榻高低来,来到院中。已是阳春三月,明丽的阳光几近刺得我睁不开眼,我稍稍昂首挡在额前,看院内一片春意盎然,东风吹来,暖意直入内心,这好久不出门,乍一出来,倒觉身上有些汗意了,只是我仍旧用厚厚的云锦披裳裹在身上,用婆婆的话说,就是莫要晾着了汗,不然病会复发。
“公主,你也瘦了。”狗儿细心瞧了瞧我,眼圈亦有些红了。
“公主?”我听到脚步声,还觉得是宫人在走动,听到这个熟谙的声音时,几近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滚了,惭愧、怜惜、心伤一齐涌上心头。
轿外,杨广与杨谅一左一右,骑着马,均默不出声,但他们心中,必是各有所思的吧,而我本身的内心,何尝不是心烦意乱,愁绪万千?
我蓦地起家,一时有些目炫,悦心搀了我一把,待我站定,向前看去,婆婆笑容可掬的领了一身浅蓝衣衫的狗儿,正朝我走来。
我挥挥手,表示她把伞撤去,言道:“不必了,不要孤负了这等春光,多晒晒有好处。”
狗儿,他必然是恨死我了,为了我,他落空的太多太多。
是狗儿,狗儿返来了!
悦心是个有眼力见儿的,见我流连院中,不肯返回阁房,便号召着让人搬来一张桃红色的美人榻,铺上祥云纹斑斓软垫,我便斜斜靠在榻上。又有宫人取来一把茶青色凤纹圆伞,撑在我的头顶,悦心恭谨道:
“快快请起。”我虚扶一把,待她起来,便赐她坐下,问道,“这些日子在落梅宫可好?”
悦心推了陈婤一把,她才哦了一声,向我见礼:“奴婢拜见公主殿下。”
当下,我命人好好拾掇了狗儿的房间,因为他断了一臂,考虑到他现在身材状况太差,凡事定是不太便利,我便挑了两名丫头,专门服侍他的饮食起居,直到他身材复原为止。
“阳光太烈了些,莫要晒伤了公主的玉肤。”
“公主……”陈婤哭着扑过来,跪在我的面前,抱着我的双腿,泣不成声,“那日返来,奴婢怕得要死,皇后娘娘急得差点杀了奴婢,奴婢觉得再也见不到公主了,几次想死,却都被姑姑救下,厥后传闻公主病重回宫,奴婢被皇后娘娘禁了足,不敢私行来探,只得每日在佛前烧上几柱暗香。一个多月了,奴婢觉得公主怨奴婢了,不要奴婢了……呜呜……”
想来也是,我身染沉痾,尚且自顾不暇,如果在望悠阁,自是难以顾及到她。
婆婆不顾跪了一天一夜肿痛的双膝,对峙要亲身奉侍我寝息,我天然明白她的心机,现在若换别人来奉侍我,她必是整夜不得放心,还不如就守在我这,倒能令她心安些。
转眼又是几日,我的身子也日渐好转,连带着狗儿的面色也垂垂红晕起来。
世人皆昂首称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