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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2.闭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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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嵘已经沿阶而下,他走得迟缓,萍踪渐行渐深。

九天君也不再称“父亲”, 黎嵘等人要尊称他为“君父”。九天境初立时遵循功德封号, 净霖的名字位列众兄弟之上, 在神说谱中完整定下“临松君”三个字。黎嵘紧随厥后, 现在他叫杀戈君。

“非也。”东君酒嗝不竭,他以扇掩面,缓了少时,说,“那是天然常态,不算数。”

东君指尖画出中渡虚景,可不恰是冰封数里的模样。他笑嘻嘻地说:“好解好解。这天下甚么最冷?”

一点褐色正涉雪而来。

事关苍帝,便不是小事。

九天君设群仙会,临靠梵坛听众僧颂经。此时正值惊蛰时,东君烂醉于座下,倚着阶熟睡。

黎嵘站了起来。不知从那边催飘出几点雪花,跟着风涌全境,他袖遮风波,见九露台上青光破开。

“兄长难为。”东君说道。

“父亲。”

黎嵘回眸,他倏然抬臂,见风中雪花催绕,破狰枪回声落于掌间,周遭雪浪顿时散开。他立枪而站,说:“你以为我活到本日,到底是为了甚么?”

他说完,又用余光偷看东君,被东君的容色晃得神魂倒置。

“咽泉剑就立在九露台上,是死是活一看便知。”黎嵘说,“此地不是你能插手之处,不要另动心机。”

“异象?”九天君稍晃身躯,沉声道,“现在天上地下唯我独尊,为父便是天!如有异象,我岂会不知?”

醉山僧朝座下踢了一脚,东君一个骨碌滚出来,尚没醒透,正二丈摸不着脑筋。

九天君本来斜身而坐,在这一眼中竟感到有些心惊肉跳。他撑着把手缓身而起,面前明珠摇摆狠恶。他平了平心境,迎下阶大笑道:“吾儿请起,为父久候了!”

这便是断情绝欲。

“把柄称不上。”东君说,“不过是情劫罢了。他畴前归于九尾妖狐琳琅座下,虽说没在人前讨过嫌,却不定今后有甚么诽谤之言。琳琅又是苍帝座下大妖,君父那头究查起来不好对付,以是托你保个底。”

九天君居高座之上,问:“东君安在?”

“这小我跨入臻境前后只用了九百年,脾气不好,如今后有获咎处,你谅解则个。”东君说,“我要保他。”

中渡天上天,九天境春去秋来,俯瞰凡人如蜉蝣。咽泉剑在九露台上蒙灰覆锈,半暴露鞘的部位碎纹密布,已经被冷置了多年。

净霖稍稍敛眸,随后徐行踏出。

九天君眉间微皱,说:“你职责唤春,今时已过,中渡仍旧雪漫南北。此乃玩物丧志,该受严罚!”

东君鞋面被雪渗湿,他浑然不在乎,撑着把油纸伞踏上阶来。他抖着伞面上的雪屑,对黎嵘对付地点点头,说:“梵坛来了秃顶小儿,自剔三千烦丝欲遁入佛门,可惜人家不要。君父珍惜此人的资质,想要招入追魂狱,交于你管束。待会儿得空了,你得跑一趟。”

九天君迩来疏理凡事,不想就出了如许的事情。他对东君知情不报很有不虞,面上却还是和颜悦色,道:“依你之见,该如何措置?”

“他所言尚不知真假。”黎嵘搁下酒樽,说,“待他复苏了再问。”

黎嵘说:“可贵。”

“天下大道。”黎嵘在雪中沉声,“没有别离。”

净霖的秘闻为咽泉剑, 在苍霁吞海那一日时蒙受邪魔余孽的入侵, 几乎灵海崩溃,导致咽泉剑身覆上裂缝,已是断道边沿。但因苍霁的龙息盘桓不散,使得净霖的灵海固然受力波荡,却始终未曾泄漏半分。

“贰表情分歧。”黎嵘望着沉着云海,“此难过后,必然会脱胎换骨,一步登神。”

黎嵘也做一笑,却略带调侃:“你既然明白,便不要插手。”

现在净霖身上邪魔未化,血海仅剩一泊。苍帝已经死了,九天境却迟迟没有将动静通传三界。九天君的心机捉摸不透,谁也猜不到他做何筹算。

“凡人有存亡循环,错一步,另有鬼域可入。到了我们的地步,错一步,便是万劫不复。”黎嵘顿了半晌说,“他认不认我都无足轻重,首要的是活着。”

“我所言句句为实。”东君一个前滚翻想站起家,岂料酒劲冲头,使得他一骨碌完整躺在地上。他便如许躺着,抬手在空中随便点画,“你看嘛,大雪纷飞,冻死了很多人。我实话实说,在坐诸位非论谁去,都是木头人投河――不成!”

“活着。”东君转出折扇,敲打着眉心,“经此一劫,他欲意在‘死’,你们却各个都要他活着,殊不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反而更苦。人间有八苦,今我观他一难,恰好落了个‘怨憎会’!”

东君却道:“上来一次不轻易,这般打发我走,未免太无情。上回传闻净霖要闭关,这一闭就是几百年。”他目光后移,看着禁地,“至今没个动静,是死是活都不晓得。”

黎嵘案上酒樽被撞倒,他推开座椅,唤道:“净霖……”

净霖与黎嵘擦肩而过,他于阶前单膝而跪。手掌微抬,咽泉剑顷刻归主。

黎嵘有一言说得不假, 便是咽泉不竭, 净霖就仍旧是九天君的儿子。九天君破钞多年来铸此一剑, 必不会等闲容他崩断, 以是知名咒术监禁情思, 就是要将能够用的净霖紧紧拴在手中。咒术不除, 净霖便没法埋头驱魔。但是要除咒术,就定要断绝情根。

朔风扑袍,刮动在黎嵘的颊面。他眉眼已略有窜改,青涩之态一扫而空,只剩老成慎重。他于此处了望群山雪雾,茫茫云海漫无边沿。

黎嵘见石棺紧闭,垂首呵了气。他走出禁地, 踏雪无痕。薄雪覆盖青石板,站在台前下望,九天门的风景已不似畴前。群山盘亘, “九天门”早已不在,现在此处是中渡上界,号称诸神仙地的九天境。

“你说要保他。”黎嵘侧眸,“可见他必有甚么把柄。”

“莫不是邪魔作怪,亦或是大妖出世。”云生在坐上忧心忡忡,“如是这般,还是尽早肃除为妙。”

境中亮光略微晃眼。

东君哂笑:“我不答会掉脑袋的事情。”

“待我见他一面,再做答复。”黎嵘说,“叫甚么名?”

东君神采稍敛:“这天雪大。兄长,路不好走。”

“人才可贵。”东君踢了踢湿鞋,扛着伞把,说,“九百年,就是净霖也没这么快。秘闻我也审了,一座山嘛,慎重。”

云生笑道:“寒冬腊月。”

那双无情无欲无波澜的眼眸上望。

东君话音方落,大家席面便蓦地一震。酒樽轻泛波纹,梵坛间的诵经声俄然大响,紧接着见数里莲池争相绽放,云海当中却荡出刚毅北风。脚下冒雪苍松猛晃浪涛,松声贯彻六合。

“儿子来了。”

东君在后俄然说:“你迩来收敛些为妙。兄弟一众,活着的未几了。”

他此言一出,座中大家变色。唯独九天君老于油滑,只温声说:“又张口胡说!那是你兄弟。”

“我动不动心机尚且不提。”东君慢踱几步,说,“你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杀了苍帝,这些年驻守此地不肯叫别人替代,多数是心中有愧,难以放心。我猜你与净霖扳谈过,他怕是不大好,也不肯再认你这个兄长了。”

境中笙乐已停,诵声宁止。松风跟着净霖的脚步而归于安静,莲池滴水不溅,酒水纹丝不动。群神蒲伏而跪,他们在寒煞当中,竟连一句“临松君”也不敢呼喊,一时候阒无人声。

“父亲。”东君耍赖似的说,“天意亦有疏漏时。我见那大雪遮天蔽地,清楚是受了寒意催动,如不能找到本源,就是待到夏六月,这雪也化不了。”

光庇满身,那乌发已长至脚后,不再戴着银冠。天青色飘零风间,白袍终成过往云烟。他也不再复如幼年,清冷已熬成孤寒。身量似有所长,但削瘦一如既往。

黎嵘点头,说:“我晓得了,你去吧。”

东君说:“前尘已随烦丝剔得干清干净,君父赐了‘醉山’二字,他便自称醉山僧。”

咽泉剑颤声长啸,锈迹班驳脱落。寒芒迸溅,铿锵出鞘!

“鬼域界。”那新任的阎王一脸稚嫩,还是个惨绿少年,对摆布人切声说,“住在阎王殿里是睡不得的,阴寒澈骨,是真冷。”

黎嵘不苟谈笑,他本日未持枪,宽袍垂袭于雪间,放开一面玄红。他闻言稍作考虑,说:“几日前听性命司谈及了些许。”

东君桃花眼里流光潋滟,他说:“鬼域虽冷,却何如不了修为大能。诸位如何不明白呢?这世上最冷的莫过于一小我,他既不生心肝儿,也不存温情。赤条条的来得冷,闭关一睡数百年,修为一增,大道一持,便是六合间最冷的神仙了!”

灵海生秘闻, 秘闻驻内心。

“以是我说此事好解。”东君猛地坐起家,一手撑膝,定看向禁地的方向,“我兄弟临松君要出关了。诸位久闻咽泉剑,却难窥其锋芒。目前来的,可都算值了!”

东君也不可礼,他猖獗盘坐,说:“回禀君父,非我忽视,而是天生异象,连缀大雪不肯停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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