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 扰棋局（3）
嘉敏替国主理一理腰间龙带上的玉佩，仿佛是平常百姓的老婆般做得熟稔而和顺，衣袖间披收回独占的袅袅香气，国主浅笑着闭眼，唇角的笑意更加浓烈了。
……
国主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嘉敏，“这棋局先别收了，朕要好好想一想残局，等朕返来后再一并清算你！”
国主已经揣摩到萧俨此次前来之意，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，头也不抬道：“朕记得萧俨曾向朕借阅过《汉书·艺文志》，你去将萧俨带往德昌宫，让他本身找一找《艺文志》的名录。朕另有奏折要批，等朕批完了再说。”
嬖幸宫娥？嘉敏跪在地上，摇摇欲坠，而心中已是惭愧难当，这宫娥指的不就是本身吗？
朝中诸多庸碌之臣，萧俨天然是不屑与之为伍，唯有潘佑，年纪虽盛，两人志趣相投，亦都是朴重之士，论及朝政，两人都是鞭辟入里，非常激扬。
国主手指着萧俨，神采青紫：“大胆萧俨！你还真当本身是谏臣魏征吗？！”
国主返回身，握住嘉敏的手，柔情道：“国后，看着朕的眼睛，朕的眼睛不会扯谎，朕只要你一个，只要你一个，朕克日总生出人生虚无的苦楚感慨，也总感觉时候如同过隙白驹，朕真的只想每天留在你的身边。以是，不要将朕推到别的女子怀里，朕会难过的。”
国主喉结涌动，额上青筋透露，明显是气到了顶点。
萧俨向来看不起后宫当中的娇娇娥，以为这些莺莺燕燕的女子平空夺走了国君的斗志，是以也不感激国后讨情之词，反而是极其不屑地冷哼一声。
他一番声泪俱下，让国主气得说不出话。
宫外，宫女们顺次轮番端着饭菜、热汤、热茶、炭火仓促走向德昌宫，走到红墙边时，尔岚拦在了他们跟前，让身后的一干宫女接过，满面东风地笑道：“各位都辛苦了，现在都是调班时候，你们都下去好好歇着吧。”那些宫女们巴不得早点调班歇息，将手中的东西都交给尔岚身后的宫女，谢过退下了。
说罢，将手中棋子全撒入棋盒中，竟是一副撂开统统的神情。
萧俨昂首看了看日光，只见云翳昏昏沉沉，顿时就要入夜，心中只好抱着最后一丝希冀，甩了甩袖袍，回到了桌案边，坐不了多时，又感觉口干舌燥，伸手去端茶盏，茶盏中只剩下几片干叶，就连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。
“官家呢？官家在那边？”萧俨问向殿中一个点烛的小内监。
“娘娘稍安勿躁，既然国后娘娘有提携娘娘之意，想来这几日国主总会过来的，娘娘还是整整仪容，放心等候国主驾到就是。”
国主起家绕到嘉敏的身后，挠着她痒痒，调笑道：“朕竟然不晓得何时请了个国手镇宅，这后宫中的宅子没镇住，倒是将朕给镇住了。奉告朕，你这小脑袋内里装的是甚么，如何这么聪明？”
也不晓得笑了多久，她才收住了凄冷的笑意，而眼中是灼灼燃烧的恨意。
她霍然起家，奋力横扫，琴摔落在地，收回铮铮然的巨响。
是以，萧俨听闻老友受了如许的萧瑟以后，便不管不顾要入殿奏请。
此时，从内里探听动静的小内监出去禀道：“禀告娘娘，国主这几日下朝以后都在澄心堂与国后下棋……”
国主指着萧俨，悲怆而寂然道：“朕晓得，自从五哥归天以后，你对朝局已经心灰意冷。朝堂上的这把龙椅，朕向来没想到要坐上来。不消你说，朕也晓得，朕向来就不是个好国君……朕承诺你就是……”他神思怅惘，说罢拂袖踉跄着走了出去。
此话让在殿内的侍卫、奴婢内监非常惶恐，世人纷繁跪在地上。
萧俨苍苍白发，白花花的胡子眉毛颤栗得短长，跪下凄惶道：“请官家降老臣之大不敬之罪！”
翻了半天书也不见国主传召，萧俨坐不住了，丢了书就要出去，才只走到殿门口就被小内监给挡了返来。
哪知比及一抹勾月挂上西天，仍不见传召的内监过来，萧俨一整天没有用饭，已是饿得头昏目炫，冻得浑身直颤抖抖，再也坐不住，起家筹办去扣问环境，安知宫内烛火暗淡，就连门窗也被关得死死的了。
萧俨斥责国主并非太宗，那便是暗指他并非明君之意，如此大逆不道之言，当真是耸人听闻。
尔岚慌道：“娘娘要保重本身，这玉葱似的手指如果坏了，娘娘今后还如何操琴呢？”
他正在气头上，肝火如潮，更是三朝老臣，那个敢拦？
德昌宫为库藏之所，四周皆是水环抱，位于隐蔽之地，更是比别的宫室冷上很多，桌案边炭盆里的红毯烧得只剩下灰烬，寒气像是从地内里钻出来一样。
国主摩挲动手中的圆润白子，凝睇棋局半晌，啧啧点头道：“朕竟是不晓得如何落棋子了，你这一招可真是短长，竟让朕的棋局变成了死局，朕下不过你，不下了。”
柔仪殿内。
萧俨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再也忍不住，将门拍得山响，这才有个躲懒吃酒的小内监跑了过来，慌天忙地给萧俨开了门，萧俨一脚踹开了开门的小内监，像一股旋风冲了出去，竟也非常奇特，德昌宫没有一个反对他的侍卫。
这动静被潘佑的君子之交萧俨得知后，气得他直摔茶杯，连骂“荒唐！”
原是潘佑自春夜宴大闹以后，愤恚难当，无言面圣，称病告了假。
嘉敏略一沉吟，在棋盘上落了一枚晶莹碧透的绿色棋子。
国主想了想，实在是想不出甚么，“朕承诺过你的，何曾健忘过？”
国主瞬时情动，擒住了她的唇和顺缠绵地吻着，嘉敏像是轻灵的百灵鸟般，轻巧避过，“官家承诺臣妾的事，但是一向都没有去做到。”
“好啊！好一个姐妹情深！好一个舍得！我还觉得你真的有那么风雅，本来不过是嘴上哄我的！你一句话，我却傻傻地在这里等着国主来，我等了五天！我真是傻啊！”
嘉敏仓惶道：“萧大人并非它意，官家切勿活力。”
国主意他态度倨傲不敬，更是活力，只是顾及国后颜面，强抑心中不悦，“萧俨，你起来吧，朕不会罚你，朕就现本日之事向来没产生过。”
“才不会呢！”嘉敏又咯咯笑了好一会儿，止住了笑意。
萧俨目送国主的身影，涕泪横流，伏地而拜，“官家圣明！”
萧俨又冷又渴又饿，求见国主又不得，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，又不好发作，只得耐烦等着宫女们给本身奉上炊事茶汤。
“不与朕对弈，那与谁对弈？莫非是翰林院那几个呆板的国手？”
嘉敏水葱普通的手指轻柔地抚着国主的手背，一下又一下，像是和婉的柳枝，悄悄地挠在了国主的内心，“臣妾晓得，但是有对劲人就有得志人，臣妾与国主花月相谐，但是这后宫之大，又有多少是夜更漏长的得志人呢？臣妾几次去看望温姐姐时，都见她倚闾而望，孤傲而落寞……”
又是一个从晨起坐至日影横斜的傍晚，门帘处除了宫女的身影，就只要寻食的麻雀，温修容心中如焚，手上微微用力，琴弦嘎但是断。
萧俨悲忿而疾切，振振有辞道：“官家殿落第剑刺杀潘佑，准予潘佑月余病假，老臣掀棋冲犯，也请官家降罪！”
且说当时候，国主批完奏折以后，俄然灵光一闪，想到了应对嘉敏棋子的招数，心中如痴如醉，吃紧赶到澄心堂中，召来嘉敏对弈留下的残局，两人正费经心机盘桓棋局时，冷不丁大门被猛地推开，一阵北风毫无征象地挟裹而来，吹得棋子叮铃铃地脆响。
嘉敏眼中眨着滑头的笑意，“可不准耍赖！”
嘉敏晓得国主接下来所说为何，她晓得萧俨刚正不阿，此时又见他须发皆白，满面沧桑之态，心中大为不忍，直挺挺地跪在地上，“官家！萧大人志量刚正，闯殿冲犯也是心忧国度，念在萧大人的一番忧国之心，请官家不要惩罚萧大人！”
嘉敏笑道：“官家不听也罢，去看看温姐姐也好。”
“臣不敢！请官家一并降罪吧！”
国主愣了半晌，痛斥道：“萧俨！你疯了不成？”
“猖獗！”国主气得长眉飞起，手在檀木桌上重重一击，“你这是威胁朕！”
萧俨冲了出去，没等主后二人反应过来，大手一挥，只听得叮叮铛铛的脆响，棋局已被掀翻在地，那莹亮绿白的棋子撒得到处都是，惊得守在殿外的禁卫全都冲了出去，唰唰地齐齐抽出兵刃。
国主有半晌的怔忪，欣然道：“高山流水，你的温姐姐是将朕当作知音了。她的琴技在这金陵城中当是数一数二，只是除却巫山不是云，朕听过比她弹得更好曲子，其别人所弹的曲子总再也不能入朕的耳，不如不听。”
姚海此时入了澄心堂，躬身道：“官家，议政的时候到了，大臣们都已经等着呢！”
嘉敏嗔道：“官家曾承诺过臣妾，要去听听温姐姐的琴曲的。温姐姐这些日子都在操琴，臣妾听闻她已将官家的全数曲子都已弹遍，莫非官家还不晓得温姐姐的琴声是想要弹给谁听的么？”
国主连发数声冷嗤：“你也晓得本身之大不敬？”
垂垂地，那琴音也有些哀哀的了。
瑶光侧殿，温修容细细调着琴音，《邀醉舞破》、《阮郎归》、《长相思》……琴曲一支又一支，直到香炉里的香兽化成了粉齑，更漏筛放工驳孤单的光影……
嘉敏被挠得痒痒的，浑身如花枝轻颤，笑着跌入了国主的怀中，“每次官家下不赢臣妾就来这一招，如果再如此耍赖，臣妾可就不与官家对弈了。”
“官家批阅完奏折就回澄心堂了。”小内监不知以是。
“去，把这些饭菜茶汤都倒了。”宫女们依言行事，尔岚又去如法炮制，让守在德昌宫的内监宫女全数撤离，摆布看了看，见没了人，这才走近德昌宫门边，悄悄上了门匙。
光政殿议政之时，朝臣皆在，唯不见潘佑。
温修容惨痛笑着，仿佛浑不知本身的手疼，“操琴？谈给谁听？弹得再好又如何？弹上三天又能如何样？难不成要弹到门口荒草凄凄，弹到本宫大哥色衰？到时候与这琴一起安葬在土里，化成腐水？”
姚公公领旨出去，萧俨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一肚子的谏诤之词，正要横冲直撞地出去，却被几个小内监连拖带拉地扯往德昌宫，比如一身蛮力砸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，说又说不得，吵又吵不得，只得耐着性子在德昌宫内翻书。
“好了，别说了，朕明白……”国主揽过嘉敏的腰，伸脱手指按住嘉敏的唇瓣，“朕本日传令臣子在光政殿议政，等朕忙完了朝务，就去看看温修容。”
一向闯到了光政殿，殿中灯火光辉，堆积如山的奏折已经不见，随之不见的还是国主的身影。
温修容闭了眼，面前还是主后二人缠绵缠绵、温存贪欢的景象，不管如何都挥之不去。
“大人，您还是安放心心找书吧，国主这不还在批阅奏章吗？他如果传召让您畴昔，奴婢必然飞普通地禀报大人。”
萧俨位居大理寺卿，更是个严明克己的廉洁老臣，曾经搀扶皇宗子李弘冀为储君，弘冀殁后，他对天下政局洞达几分，多数已是心灰意冷，今后甚少过问朝廷要事。
萧俨二话不说，撩开大步就往澄心堂走去。
萧俨朴重道：“老臣并非魏征，但是官家也并非太宗！”
世人皆知是何启事，却又深感忌讳，只字不提，国主也有些难堪，干脆准奏，另批了潘佑一月不足的病假。
潘佑得知后气得流鼻血，整日躺在床上吹着胡子瞪着眼睛，这一气，当真病倒了。
哪知萧俨一股牛脾气：“官家如果不再沉沦声色、嬖幸宫娥，老臣就起来，如果官家不能做到，官家骂老臣也好，杀老臣也好，老臣跪在此处再也不起来。”
姚公公请国主的旨意，是见还是不见？
“好！既然你执意如此，看来大理寺卿的官帽你也不想戴了。你是三朝老臣，朕念你劳苦功高，准予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