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成大礼(2)
嘉敏像个小大人般地安抚道:“姐姐别难过了,逢年过节的时候,我们还会再来城中。回家以后,也有适口的饭食了。”
廊下宫人有序穿越,端着各色食盒,行色仓促。
这一日,府上来了宫中黄门内监,那内监传闻周家令媛精于琴理,特请入宫为皇上庆诞。娥皇即使各式不乐意,可苦于皇命难违,不得不入宫献琴艺。
琵琶声音飘飘摇飖,略有舒缓之意,俄然一阵阵丁丁火急之声,如环佩仙音。
一声连着一声如秋雁长鸣,婉转高远;又似圆月之下的猿猴夜啼,清幽隽永。
周娥皇自此便丢了魂儿普通,茶饭不思,整日里慵懒困乏,一番惫懒疏离的心机又远又近,说不清道不明的昏黄感念。
众嫔妃陆连续续地,也有献新奇果子的,也有敬酒的,也有祝贺领赏的,说不尽的烈火烹油、鲜花招锦的盛貌。
盛乐锵锵,吉祥紫烟环绕宫楼,彩纛鱼龙旗号华盛。
而雍和殿内早已是皇亲权贵济济,一列的后宫嫔妃,一列的皇家亲眷,再一列的文武大臣。
娥皇更加垂怜小妹,牵着她的小手上了船,回顾一望,金陵城云楼鸳瓦,离宫别馆衔接不断,门路飞阁回旋连缀。
周宗大人受邀,携夫人和小女坐于席间,嘉敏坐在廊后,她小小的身量,看不到前面演出的是甚么节目,死力踮起脚尖,看着四周的热烈,终究比及姐姐演出节目了,嘉敏尽是等候,想姐姐定然会不负众望,大展技艺。
回到扬州以后,娥皇就病倒了,每日里躲在闺阁中,习乐律,染笔墨,得了最无药可救的相思病,同那江南的梅雨般,缠缠绵绵,久久不见好转。
一曲既罢,皇族赞叹不断,俄然听得鼓掌声,一个温润的声音自内里响起:“‘昆山玉碎凤凰叫,芙蓉泣露香兰笑’,女人的琴艺当真是世上一绝!妙极妙极!”
娥皇微微一笑,摇了点头:“不是的。”
皇后举翡翠夜光杯,向天子祝祷道:“本日良辰美景,臣妾祝祷皇上如日之恒,如月之升,如南山之寿,如松柏之茂。四体康直,万寿无疆!”
嘉敏抬着头望着姐姐,不懂她的脸上为何一片忧心戚迷之色,体贴问道:“姐姐如何了?是还在为与金陵亲朋的分袂感念悲伤吗?”
在坐的世人,无一不凝神屏气。
众贵女亲眷谈笑好久,又大设席席,庆祝王夫人宝珠返来,几番热烈过后,到了深夜,也有些清冷。
禁卫威武,寂然林立。
满室的烛火摇摆,映照得娥皇光彩照人,仿佛神妃仙子。
满耳歌乐,满楼珠翠,珠宝晶莹、黄金光辉,繁华鼎盛,气象万新,如同天上宫阙,人间瑶池。
别的嫔妃顺次而坐,衣鬓香影,灿若云霞,皇子皇女亦坐了满满两列。
娥皇只是勉强笑了一笑,嘉敏踮起脚,抚着姐姐的脸,心疼道:“姐姐清癯了好多呢,是不是金陵城中的饮食不好?”
世人簇拥着娥皇逶迤行来,她身着素浅蓝色的水精长裙,梳纤云飞巧髻,髻插白玉海棠细镂石榴簪,配祥云玉花草纹花钿,戴螺城翡翠紫萝蓝玉耳坠,翩然走进,华容婀娜。
娥皇度量玉壶琵琶,躬身施礼后,苗条的手指悄悄拨了一声,如同盛装珍珠的囊袋戛然扯破,珍珠迸落在金盘中,声音清脆,余音绕耳。
也罢,这金陵城染了她的相思情,或许,迟早有一天她是要返来的。
自家府上出了小女被拐卖一事,周家不敢在金陵城中久留,在俗务仓促忙完以后,便打道回府。固然金陵城中亲朋们各式挽留,也留不住周家似箭的归心。
天子端倪明朗,端坐首位,皇后坐于他身侧,着朱红色盛服,绾灵凰髻,缀朝阳九凤挂珠钗。
嘉敏收起了贪玩的心机,娥皇却还是是春愁黯黯,过江时,回顾忘着那连亘起伏的群山,见山色苍茫,空濛苍苍,心下更加怅惘,心中低低念叨:“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君可知?我心已有所属。唉,君不知!”
世人桌前均有生果点心,美酒美酒,百戏闪现,熙乐融融。新声妙音,歌舞不歇。
转轴拨弦数声,弦音一转,仿佛将人带进了高山流水的瑶池中,只能听闻溪水潺潺活动。
她常抱在身的唯有一把玉壶琵琶,琵琶音色婉转清越,能够临时忘忧。
天子闭目,沉浸在弦声的美好境地中,听得弦声垂垂止息,仿佛是溪流奔涌到了天涯,杳杳迷茫,叫人无处可寻,心中俄然生出无尽的怅惘。
时候过得很快,一眨眼就到了皇上诞辰这一天。
天子大悦,举杯应道:“皇后的祝祷之意,朕领了!”言罢将杯中的琼瑶玉浆一饮而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