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诗与酒(1)
“可真是奇特了,迩来文臣的词作官家都不肯意读的,克日里倒是对这本《沽酒集》情有独钟。”
湖面上别的游船热热烈闹,有轻歌曼舞的,有伐鼓传花的,有劝酒行令的,也有堆积玩叶子牌的,闹得沸沸扬扬,不成开交,唯独文苑馆舍的那艘轮船,悠悠传出风雅之乐,想来是宴席间行雅令,众贤士俊才正在冥思苦想罢。
“奴婢倒也听一些命妇们提及黄公子,传闻此人风雅高洁之至,常在馆内招募高朋嘉客,建立诗社,每年都有好几次昌大的斗诗会,就连每年科举金榜落款的才士也多出自斗诗大会上的出胜之人。”
庆奴欣喜道:“官家这些年温勉有加,将大半的精力都付诸了国政当中。可奴婢晓得诗词才是官家的一片澄彻清宁地步,何不趁秋高气爽之时,去寻访文苑馆的佳词丽句?”
湖畔上,香车宝马纵横繁忙,繁华名流、硕学之辈、士子群贤,尽集于此地,有畅谈放言的,有淋漓畅快的,有击节高歌的,有论道谈诗的,也有恋人在此地私会,低低喁喁、缠绵交颈的。
舟夫见他半晌挥就词翰,一手字更是龙飞凤舞,洋洋洒洒都雅极了,也不敢怠慢,忙去花船上回禀于黄公子。
家家团聚之际,国主却与国后微服出行,晾下一干后宫诸人,本身清闲欢愉去了。
国主一行人上了轻舸,舟夫滑动船桨,渐渐地向湖心中一艘雕梁画栋的游船行去,灯笼下的湖水波光粼粼,苍穹当中的圆月洒下了点点碎金,真是让人目醉神迷!
半晌,有一叶雕花轻舸悠悠从湖心上来,轻舸上的舟夫朝国主作揖问道:“不晓得高朋是要上哪一座游船?”
“一部收录当今词人的词集,朕看着感觉别致,也有很多畅怀抒意、神秀天然的佳作!”
莲峰居士,谁不知这莲峰居士就是当今国主?
突然见到主后,黄芸的心突然跳得短长,国主那超脱萧洒的面庞,丰肌秀骨的贵气,公然是她心仪好久的君子。
又或许是,臣妾的表情总分歧当初那么澄彻了了了。
刚才从舟夫手中接过词作后,她一见之下,几欲晕厥,未曾推测,本身所钟情的男人本日竟来至了画舫。
庆奴上了茶,凑了凑前,问道:“是甚么?瞧官家看得如痴如醉的。”
……
登上大船以后,有主子举荐至花阁当中,铺面而来的便是果香、菊花香以及的醉人浓烈的酒香,席间有管弦乐府班吹打,有曼丽婀娜的女子长袖起舞,更有群季漂亮坐于从中。
“如此看来这词集很对官家胃口,也不知是何人编辑的?
国主携国后之手,从香车中出来,他们扮作繁华高门的伉俪,身后的姚海、庆奴、元英等等亦扮作陪侍的奴婢。
国主哑然笑道:“词臣们在宦海中混得惯了,所作的词都有一股浊气,唯有朕手中的这些词有着天然不似雕饰之态,皆是入林人率性而发。”
“文苑馆的斗诗花船但是哪一座?”
再说那黄芸,实为女儿身,却常作男人打扮,她自幼熟谙诗书,天下大师,如数家珍,现在天下之词,当为国主为首!故而国主的每一首词,每一副墨迹,她都烂熟于心。
“是文苑馆内黄芸集四海的词士骚人编辑而成,这沽酒集倒是取了个雅名儿,诗词如酒,文章如饭,诗与酒,墨香与酒香,人间雅物,又是俚物,叫人欲罢不能。”
国主克日在朝政以后醉心诗词,不但本身偶感而发,也常常命文臣骚人填词作赋,只是自从文豪冯延己归天以后,泱泱南唐不但日渐闪现衰颓之势,就是文人骚人的风雅盛事也大不如畴前了,能赋出新词的人更是了了无几,国主自娱自乐,偶然候未免感到孤傲。
文苑馆内本日的诗会安排在玄武湖中之舟上,岸边以灯笼装点,柳梢拂水,水中映烛,烛光衬月,月色明朗。
落笔:莲峰居士。
这些年,这些事,总有破了的裂缝,臣妾想要弥补,却总有些力不从心。
那当中的一个豪杰人物,禀异瑰姿,身形纤长,腰肢如若无柳,更兼模样清俊,唇不点而朱,眉不画而黛,鼻丰而直,眸黑而亮,肤色胜雪,好一个斑斓风骚的人物,与国主比肩而立时,当真是赏心好看。
云一緺,玉一梭,淡淡衫儿的薄薄罗。轻颦双黛螺。秋风多,雨相和,帘外芭蕉三两窠。夜长人何如!
不久,舟夫又摆舟来到岸边,对国主拱手作揖,朴拙道:“小爷才情敏捷,脱手成章,小的彻夜还没看到像小爷如许的才子。黄公子见了小爷的词作也非常欣喜,小爷和夫人退席,请!”
那舟夫见他凤眼丰鼻,气度不凡,猜想他是非普通的人物,遂笑道:“还请小爷莫要介怀,黄公子交友求精不求多,所交与之人皆是君子,以是有他的邀函方可退席。不过,黄公子也交代过,如果万一没有邀函,能以《长相思》为词牌,即兴赋词一首,便可退席。”
嘉敏温然笑道:“夫君此时不是已经是自在人了么?”
只是他眉宇间有一股凌然的狷介之气,如冰山雪莲,如水中芙蓉,亦如深涧幽兰,不成肆意侵掠。
国主亦感觉此建议甚好,一时情意如饴甘美,忘忧而镇静。
克日里不晓得那里寻了一本《沽酒集》,国主倒是看得兴趣盎然,不时在辞章上点评一二,圣颜大悦。
嘉敏凝睇着他乌黑而竭诚的凤眼,和顺月色下,那双温润斑斓的眼眸动情时老是撩人欲醉。
国主意到黄公子,心中也实在喜好,他向来爱好长得一表人才的人物,这黄公子第一次相见,不但被他的边幅震慑,更被他的诗书内蕴之气所吸引,真的是越看越舒畅。
国主心生神驰之情,“朕……我真但愿本身是布衣布衣,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人,每日不消在朝堂上思虑噜苏的政务,也不消被宫中糊口所拘束,而是携着你的手过如许自在安闲的日子。”
嘉敏一时看得呆住,未曾想世上除了国主,竟亦另有如此出众的美女儿,想来这美女儿恰是传说中的黄公子罢。
戋戋一首词罢了,何曾能难倒国主?他不过是略一思忖,便在柳树下桌上铺设的纸上一挥而就:
他将写好词的纸递给舟夫,“费事你替我呈给黄公子。”
伺立在他们身后的庆奴看着这统统,心中生出了极其激烈的酸妒之意。
暮色下的街头是一天当中最后时分的熙熙攘攘,过不了半晌,便是万家灯火,千里飘香,圆月高悬于空,星空澄彻如洗,晚风缓缓,是恰到好处的干爽凉意,吹得人胸怀畅意。
街上的各色月饼披发着淳郁醉人的气味,喧闹的贩子上挤满了购买蔬菜鲜肉的妇女。
即使如此,她亦然是惶惑地,只要你待我至心,我又何尝不是赐与你全数?但是官家,臣妾也没那么肯定了,你是不是待臣妾还是亦如初见之时?
国主感念地握住了嘉敏的手。
闲来无聊,去德昌宫翻一些旧书辞章,何如掌管府库的内监只通文墨,却并无诗书的积累,国主想到一些诗词篇章,想要让书库的总管找了来,那总管糊里胡涂想不起来放在那里,毕竟想起来以后,又让内表里外的数十名寺人同时寻觅,好不轻易找了来,国主却等得心焦,没了读下去的心机。
“此时的欢愉毕竟是长久的,我总想有一天,能清闲于朝堂之下,江山当中,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,我再也不是九五至尊,再不受世人朝拜,不会有奴婢成群、金银如山,唯剩下诗情画意。在阿谁时候,嘉敏,你还情愿陪着我么?”
国主阖上词集,掩卷深思道:“朕恍忽还记得好久好久之前与冯相、与七弟、与朝中权臣们在玄武湖畔的诗画会,当时候,朕还只是个王爷,这些年倥偬飘忽,朝政噜苏毒手,总觉舒心畅怀事少,忧思悲伤事多。”
江宁府的中秋佳节自华灯初上之时,就已悄悄拉开了序幕。
“这……”国主一时被问住了,他只顾着中秋夜出来玩耍,未曾想过还需求一份邀函。
而湖中几艘花船轻浮于湖面上,更石打扮得如同琼楼般,丝竹管弦之音、盛乐锵锵之声,竟相争斗,遥遥一望只感觉如坠九霄瑶池,当真是好一派附庸风雅、酒娱游盛的风景。
舟夫恍然说道,“本来是黄公子所请的佳宾高朋,还请小爷呈上邀函。”
“只要夫君待我是至心,夫君在那边,我都相随,不管夫君是万人朝贺的一国之君,还是路人不识的山林农夫,我的心亦如你的心。”
一颗少女芳华的心,也已被国主勾走了,只恨此生不能为男儿,可觉得官,常伴君侧,与君参议文词。
嘉敏心中悄悄纳罕,这黄公子公然是清雅之至,狷介之至!对文友词客要求如此之高,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个甚么样的风骚人物?
那么,他身边的那位红颜美人必然是当今的国后吧。